谁也不知道他在静静凝望着什么,脚旁的水波微微荡漾,似乎一股凉风从下方吹拂起银丝被吹拂开,少许丝发拂过他的脸颊惹起轻微的瘙痒,卷翘而起的睫毛微微颤动如同两只即将脱颖而出的蝴蝶,视线往下,男子抬手似乎要轻抚着什么。

    然而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微凉的空气,耳畔边仍然回荡着隐隐约约稚嫩的声音。

    “原来,我也会在意吗……”

    他似自嘲地勾起了唇角,眼底划过了一丝讥讽,是对自己,更是对曾经那个自以为众生皆为棋子而他则是执子之手的自己。

    晃眼才过百年不到。

    过去这百年也不过弹指间就流逝了,从不曾在他心上留下过任何痕迹,可就那短短的几年不到的时间里,却让他印象深刻至今难以忘怀。

    “我以为放手了就会释怀,你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我不曾需要你的感情、你的期盼凡是你所求的我皆不曾回应,只希望你能扮好自己的角色。”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一举一动竟会牵引着我的决定,虚无混沌之体的拥有者,天道的宠儿,亦是我的徒儿、我前进的阻碍!”

    冰冷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听不出这段话里的情绪有多浓烈,只会感受到其中弥漫的无情与利用,甚至让人不禁感到惊愕。

    这是他。

    夜澈。

    一个潜伏在历史背后多年,暗中操控不知多少岁月,只为抵抗那世人口中无人可敌的天道!

    他不甘,他不甘心,可天束缚着他让他不得所愿,甚至夺走了他所有的气运只为让他败在自己的手中——

    可是没有这么简单,他岂会让天如意……

    “这条路,您走的太远了,远到让人无法触及只能遥遥望着也觉得疏远。”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人的声音。

    夜澈并未回身,闻言,他也仅仅只是抬起了眼露出了那丝丝薄凉,轻笑一声:“可望不可即了吗?要知道人便是有此执念,方才使不可能化作可能,你们不如她,便是因为你们的身上从未有这股执念。”

    “所以,太阳烛照大人和太阴幽荧大人也成了您的弃子,只因为,他们走了自己要走的路?”身后的人极力压抑着激动,猛地上前一步,一张清俊的容颜从阴影之下露出,眼中的悲痛与夜澈眼中的冰冷形成了两个截然相反,且刺痛人心的对比。

    从第一次见面那一刻开始。

    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池中物。

    然而夜澈也验证了他的想法,以一己之力扭转必灭无疑的世界,等同于天地抗争为敌,换做是谁都不可能有这样义无反顾的底气,可是夜澈有,夜澈敢,夜澈做了!

    后来,他才发现,这个叫夜澈的男人,他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是介于人与神之间怪物。

    不要祈祷夜澈能有人的怜悯,虽然夜澈可以轻易的扭转局面,创造不朽,但他也是无情冷血的,他只对自己的目标感兴趣也只对自己的事情有那种死磕到底的疯狂,旁人的死活,他从来就不看在眼里。

    从来。

    都、没、有!

    明明自己都知道,可是当真相摆在他的面前时,他才知道这样的对比有多残冷。

    “违背了主人意愿的棋子,有存在的必要么?”夜澈轻声疑惑地问。

    引得身后的人闭上了嘴,眼中的凄冷更重几分。

    有存在的必要吗?

    对他而言,当然有!

    可是对夜澈来说,没有。

    违背了主人意愿的棋子,就和无法废物回事的废品一样,不具有任何再次利用的价值,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这个问题,有两个答案,有两个人来回答会有多大的可能回答相同?”

    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将问题反抛向给自己,夜澈顿时感到有意思:“那就……试试?”

    “这……”那人愣着了,随后不解:“怎么试?”

    “你们所要的无非都是同一样东西,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荧的下落。”夜澈的声音落下那一刻。

    很明显,那人眼睛瞳孔急剧一缩。

    “你是,他们也是。”

    夜澈道。

    那人身躯轻微一颤,没有吭声,他虽然想要阻止但如今也是有心无力,没想到,还是被夜澈发现了。

    “不必这样颓丧,阿灵是我的徒儿,虽然从她口中听出自己的感觉很微妙,但我很高兴她还愿意利用我的名义达成目的。”夜澈轻笑着道,仿佛他此时是真的开怀。

    然而唯有身后那人,此时也只有身后那人知道。

    这不是高兴。

    他从未听见夜澈的话何时变得这么多了,夜澈,他的心的乱了……

    因为那个叫夜灵的人族女孩?

    徒儿……

    那人嘴角扯出了一丝嘲讽,就算是徒儿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最初都是棋子,众生皆是棋子之下她又能独特多少,最多,是在夜澈的手下死里逃生乱流一回。

    当然。

    也不排除夜澈有意要放她一条生路,就当做,为了这段可怜又可悲的师徒情谊?

    呵,可笑!

    与他们一样,和自己也一样,都可笑至极!

    “就他们了,此地也无旁人可选,若是在外面还能好好挑选,但正是因为意外所以才会伴随着惊喜,也许,他们会给我一个不小的惊喜。”就让他,最后再试一次吧……

    或许,会是最后一次了。

    那人低头,半晌后:“好。”

    他也没有反抗说不的权利不是吗,从夜澈起意开始的那一刻,一切就已经被定下了不容旁人撼动。

    与此同时。

    经过阿天的带路,三人走到了一出满是花瓣的花园中。

    看着这里的一花一木开放艳丽,实在难以相信,这些居然都是自然成长起来,并未有人精心打理。

    “太美了吧,这地方和外面那些贵族家中精心养殖的花园绝对有得一拼了!”这一朵朵花开的啊,颜色鲜艳,种类又大并没有小家子气的样子,朵朵绽放放眼望去简直就是一处花的海洋,更是天堂。

    阿天顿时十分自豪地道:“那当然了!他的本体就是一株天海棠花,是治愈能力极强的灵植!”

    “……”

    “……”

    “灵植?”夜灵疑惑地声音破坏了队形。

    何贺齐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为她解释道:“比灵药还要强大的一种植物系生灵,具有思考能力,也能幻化为人形,一般这类灵植都被判定为是灵药中的变异种,但他们拥有极其强大的能力因而被人惦记。”

    “所以,灵植真的存在。”夜灵微微点头,她不是不知道灵植但没有在场的人清楚,在她那边也听见了只言片语,书中更是只有潦草几笔带过。

    她一直以为那是只存在书籍中的东西,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幸见到活的!

    “其实想想,阿天也是灵植了。”楚浩然忽然开口。

    另外两人顿时愣住,后知后觉的看向一脸茫然的阿天。

    “对啊!”何贺齐一拍手,他怎么忘了这茬还需要楚浩然提醒。

    楚浩然:喵喵喵?

    “我怎么忘记了,能化成人形,说明你也是灵植啊!”

    不知道这三人在惊讶什么。

    闻言,阿天点头:“是啊……”

    三人:“……”好冷静哦,这样一看,反而是他们大惊小怪了。

    “走吧走吧,继续走吧。”夜灵无奈地扶额,抬手挥了挥手。

    阿天连忙点头:“对啊,就在前面了,他应该也知道我们来了吧,别让他等久了。”

    瞬间不想走了的三人:“……”

    大兄弟,可以不要每次都说这么恐怖的话吗?

    什么‘他也知道我们来了,别让他久等了’这样的话就别在这种时候提醒大家了,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灵植。

    大多流传灵植不好相处什么的,还有的人说灵植因为实力强大总会有未知的能力所以总是任性而为,嗜杀成性。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就对了。

    这个时候就体会出了不知者无畏的精神了,至少夜灵这会儿只是有些小忐忑,显然也是因为听多了灵植杀人嗜血的故事,然而因为身边有阿天这么个傻愣子,让她多多少少放下了心。

    应该。

    也不是多难相处吧,只是比较不合群而已……

    但三人走到一处看似无人居住,看随处都有挪动痕迹的“小院”时,三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见过了前面的花海,现在又见到以群花堆成的小院,甚至鲜活逼真,远远望去居然真的不知道这是花做成的院子!

    “这手艺绝了,没话说。”楚浩然真挚的道:“以后靠这门手艺,绝对能火爆两域,绝对不在话下。”

    何贺齐无语地道:“你以为灵植和你一样呢还需要为了生活而买手艺?”

    楚浩然的手艺是什么,当然就是炼器了。

    以后炼器炼不动,说不定还能改行当个打铁的,复古工艺,寰宇域很追求这方面的需求量挺大。

    “我这不就是随口说说嘛,就你会杠!”

    楚浩然嗤之以鼻,就何贺齐这厮没资格说他,哼!

    “别吵了别吵了,我们进去吧。”阿天无奈地再次开口劝道。

    走来这一路上,一直都是楚浩然和何贺齐两人在斗嘴拌嘴,时不时的再打过来打过去。

    夜灵一直都是当局外人,站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多,有时候还会指导这两人打哪比较痛,然后两人鼻青眼肿的回来她居然还会破天荒的夸这两人干得不错!

    丧心病狂。

    真就是丧心病狂。

    阿天觉得只有那时候的夜灵是最可怕的,居然会怂恿自己的同伴打架,简直就像个恶魔。

    但……

    奇怪的是,楚浩然和何贺齐丝毫不见抵抗,甚至十分乐意,这在怪异的现象也亏他现在还能看得入眼。

    “我们好像进不去……”

    戳了戳前面的空气,这是一处结界。

    阿天顿时愣住,随后扯着嗓子:“天花!!!”

    噗——!!

    夜灵眨了眨眼:“这个挺好。”

    还好啊,幸亏阿天不是扯着嗓子喊花花,或者自动带入自己名字的格式喊阿花,不然那画面绝对……劲爆。

    院中,一抹蓝白似乎正在悄然绽放。

    淡淡的清香飘荡的空气中。

    “我说过,不许叫我天花。”冷漠的声音在里面阴森森的响起,可以见得主人此时的情绪恐怕不是特别的好。

    然而阿天不觉得。

    他现在忽然感觉到自己名字居然和同伴的名字有一个字的相同,还正惊喜中呢,自动过滤掉了对方那些冷飕飕的情绪后,笑眯眯地道:“快点开门,我带朋友来看你了!”

    带朋友来看你了……

    看……

    看你了……

    身后的三人沉默了,回想起最初提议的阿天那时的悲痛却决绝的表情,在看他现在一脸无害的样子,哪里想得到之前作出如此歹毒提议的人居然会是这棵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树?!

    “怎么了你们?”一回头,就看见夜灵和楚浩然、何贺齐三人怪异又隐忍的表情,阿天无辜地眨了眨眼,仿佛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继续笑眯眯地扭头喊道:“天花快点开门啦,别闹脾气了,我知道当初放你鸽子是我不对,可我那不是被逼无奈么!”

    放鸽子?!

    这有什么隐秘的过往?

    “我总觉得跟这棵树来不是个好办法,现在你们信了吧,他是真的把不靠谱三个字刻在脸上的人。”楚浩然颇有一种洞悉全场的自豪感,当即昂首挺胸地说道。

    殊不知,身边的两位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可以吗?”夜灵问。

    阿天皱了皱鼻子,最后喊道:“天花你要是再不开门,那我朋友可就直接闯进去了哦,你这门建起来也不容易,该不会是连家都不要了吧?”

    这话一出来可了不得了。

    楚浩然目瞪口呆。

    这树……

    白切黑?!

    “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何况本来就不是什么友好来往。”何贺齐摇了摇头,所以说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后现在还该有一句,树有好也有坏更有白切黑不好也不好坏,只是会坑得你哭爹喊娘。

    卖队友,阿天是真滴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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