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即使闹出了之前那么多的事,太子大婚,也依旧繁华热闹。

    安澄是被鲁姑娘邀请去的,鲁姑娘没有什么姐妹,陪着说话的都是素日要好的人,安澄已经算是个例外。

    及至看到了路思惟——她瘦了很多,脸上以前时时带着的笑也有了点勉强。

    这也难怪,亲姐姐落了那么个下场,易地而处,若是安淑如此,安澄怕是不知道要什么样子。

    而且……安澄虽没见过皇后娘娘,可怎么说路思怡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儿,又是被她推给十二皇子的,落了这么个下场,皇后娘娘竟是一点都不救的。

    想想也觉得齿寒。

    鲁姑娘点绛唇,梳高髻,带上辉煌的凤冠,巍峨端庄。

    这是安澄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皇家气象,以往所幻想的什么美艳动人,顾盼生辉,高贵典雅,都显得过于肤浅。

    这更像是一种气势,如同看见寺庙里的菩萨,未必看得清她的眉眼,然而只到了跟前,就已经不由自主的弯腰屈膝。

    房内所有人都跪下,行了大礼,司仪嬷嬷高声,“太子妃娘娘出阁——”

    这是反复教导过许多次的礼仪,绝不会有半点出错。

    鲁姑娘一步一步由人扶着走出去,长长的裙边迤逦在后面。

    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安澄等人才缓缓起来。

    这时候,她们这些未嫁姑娘就没什么事了,有丫鬟陪着随意些逛逛,只要不冲撞了外男就成。

    安澄是不打算出去的,这里她也算人生地不熟,因为鲁姑娘的请帖来观礼无话可说,再多的还是得谨慎些。

    现在京城里谁看不出来呢——皇上是看谁风光都不顺眼的。

    正好鲁姑娘的闺阁其实仔细看看,可看的地方不少,或许因为是武将家里,平日里常常看见的名家字画不多,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却是不少。

    西洋那边的帆船,北地的宝石铃铛,还有惟妙惟肖的泥人儿……有的安澄见过,有的没见过,怎么看都是挺有意思的。

    正看的入迷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其他姑娘们都嫌弃闷得慌,早早就出去玩了,安妹妹你倒是耐得住性子。”

    正是路思惟。

    路思惟……掐指算算,如今魏晶嫁进许家已经算是三年了,安澄和路思惟是从那时候开始情分浅了的。

    如今早就已经不说话了,冷不丁的听了路思惟过来,安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可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安澄就也笑笑,“姐姐是知道我的,喜欢个安静。”

    “再安静……这屋子里也是气闷的啊。”路思惟摇了摇扇子,“咱们出去转转吧?”

    平心而论,安澄自己是不怎么打算搭理路思惟的,当初她们怎么说也算是交好,不过是表亲一点的风言风语,路思惟就对她们避之不及,如今路思惟因为姐姐也被人传着几句闲话,就又想起安澄的好了。

    安澄便笑道,“姐姐若是觉得闷,我来的时候倒看见个楔园儿,景色还不错。”

    “姐姐不妨让丫鬟领着去看看。”

    “鲁姐姐这里好多新鲜玩意儿我都没见过,还想再看看。”

    路思惟被拒绝,只眨了眨眼睛,转而亲近的挽着安澄的手,笑道,“怎么,妹妹这是和我生疏了?”

    “我与丫鬟有什么好说话的?既然妹妹知道那花园,不妨妹妹领着我去,就算妹妹不知道,咱们让丫鬟带路就好。”

    “难不成这屋子里拢共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妹妹还不愿意陪我说说话?”

    路思惟既然已经说到了这份上,安澄再推辞,也就打脸了,只好笑着应下,“好。”

    那花园离得鲁姑娘住的地方并不远,不过几步路就到了,这也并不是那种大花园,倒像是专门给以前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赏玩的,景色不多,却雅致,也没什么人来。

    路思惟和安澄说起话来,也方便。

    “咱们姐妹两个,上次这样清清淡淡的说话,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路思惟折了一只菊花,放在手上把玩,然而菊花气味不大好,看了几眼,她又放下了。

    安澄实在不知道路思惟叫她出来的用意,也不想多说什么,就只是点点头,“姐姐事情多,我不好打扰的。”

    “事情多是一回事,也是没那个心思了……不瞒妹妹说,这几年我家里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路思惟的脸色是真的憔悴了。

    安澄离得她这样近了,才能隐隐看出她脸色微微的青白,只是路思惟用的胭脂水粉从来都是进上的最好的品色,装扮的好,旁人乍一看都看不出什么。

    “我姐姐前儿的事,你也知道,我母亲整日整日的哭,今儿这样的喜事都没来,其实也不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打从我姐姐进了信王府,我母亲心里就没个安生的时候。”

    安澄听路思惟这意思,竟是要和她说起家事来,便只含笑道,“当初皇后娘娘也是为了和宜妃娘娘和平相处,也拿出了诚意。”

    “然而向侧妃不争气,也是命数。”

    “皇后娘娘宜妃娘娘想来都是痛心的。”

    路思惟嗔着瞥了一眼安澄,“我和你说掏心窝子的话,你倒是敷衍我。”

    “这里没有旁人,我不怕和你说,我年幼的时候,是糊涂了些,因着自己的心思,远了你和洪霞儿,可这几年下来。”

    “我冷眼瞧着自己,身边连一个像你这样能贴心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是不后悔。”

    “你若是还记怪我那个时候的错事,我就给你行个礼赔罪,你就当我小时候糊涂吧?”

    安澄哪里能让路思惟真的行这个礼?

    况且路思惟这样言辞切切,她的性子,安澄自认还算是知道两分,看着温婉大度,实则很是心高气傲。

    能这样和安澄说话,和低声下气也没什么区别了。

    可越是这样,安澄反而越不敢接路思惟的话。

    谁都不会相信路思惟这是真的觉得自己错了。

    若真是知道错了,哪里会等到今日,明明之前鲁姑娘的宴会上,路思惟还是对安澄视而不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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