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随着夏家众亲戚的黯然退场,夏家老宅再次恢复原本的清冷。这个夜晚,夏凤年讲起陈年旧事,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打在他们的脸上。跳梁丑们终于不再蹦跶,一个个好像被抽掉了精气神,垂头丧气得没死老子爹,胜似死了老子爹。这件事情在明面上已经过去,夏语冰成为新的家主,夏家三兄妹退出舞台。可是做为当事饶夏凤年心里到底怎么想,他自己没,余人也不好妄加推测。义务教育中学来的知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想来有人脸疼,必然也会有人手疼,或许还多少带点心疼。晚餐循旧例,安排得很简单。夏凤年身上有着老一辈革命家艰苦朴素的优良传统,并没有因为刘策出席而刻意改变什么。四人份的六菜一汤,很家常的菜品,食材也是老百姓餐桌上常见的那些。兴许夏老多少考虑到三个年轻饶口味,六个菜中的荤菜多占了两样。

    夏凤年表现出的矍铄,其实是强打精神。这个大家都看得出来,心中也是不胜唏嘘。心情复杂导致胃口不佳,这顿饭就吃得很潦草。饭后夏凤年单独邀请刘策,二人前往院内的亭子里纳凉。夏凤年亲手为刘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有话要。“语海、语冰兄妹当年做的那件事,虽然动机不纯却深得我心意。知道实情的人,可能会认为现在语海的成就很大,其实我倒觉得语冰才是夏家真正的宝贝。”“当年她能以那么的年纪,分析出海东财团的阴谋,一步十算,将人心把握得恰到好处,这种近乎妖孽的赋,实在令我既惊又喜。”刘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开口细问,似乎这两兄妹身上都藏着秘密。夏语冰前些日子在青藤醉酒,隐约也提到过这件事,现在夏凤年再次提起,想必内中很复杂,很有些故事。只是现在提这个事情,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不知为何,刘策突然有种被临终托孤的错觉。“这些年我把语冰养在身边,亲眼瞧着她一步步成长到现在的模样。现在给她背负上夏家的重担,实际上还是掺杂了我的私心。这等于将你们都绑上了夏家的战车,现在我也不知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夏凤年深深地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站起来,眼中流露出一丝黯然,“原本以我的性格,是希望夏家能够紧密团结起来,继续往前走下去的。不过这次的事情让我看清了一些人,也看明白了一些事。夏家交到他们手上只会迅速衰败下去,只有交到语冰手上,我这多年的努力才不至于付诸于流水。”刘策在一旁出言劝慰道:“夏家扎根东江,盘踞岭南,开枝散叶这么些年。难免有人醉心于权力,有人迷失于财富,您老不必为此伤怀。高门大户的,谁家都一样。便是九五之尊的皇家,也不少这些蝇营狗苟的事。”夏凤年不由得苦笑,“虽然他们并非我亲生,却也膝下承欢许多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只希望经此变故,他们之中能出一两个成才的。有你们在一旁照应着,多半能让他们的辈们活得自如一些。到那时,老头子就是死也能死得瞑目了。”刘策怔住,他终于明白夏凤年要表达什么了,脸上不由得有点尴尬,“老爷子,你身上的阴蛊已经被彻底逼出,病愈后身体状况更胜往昔,不出变故至少还有十年阳寿。”“另外,你好像误会了。我有爱人,岂能负她!我和夏语冰只是普通朋友,夏家无论是你继续执掌,还是交给夏语冰,这和我都没有丝毫关系。”“我决定救你,念了夏语冰的情谊,同时也只是觉得你值得我救,并非贪恋夏家权势和财富。你既知我身怀秘法,当知道世俗财富于我来都是浮云。”夏凤年盯着刘策看了好久,心里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话得倒是很敞亮,可是锦上添花的事,有谁会拒绝。那可是夏语海最疼爱的亲妹妹,智计无双的夏家公主,未来的夏家家主。论家世,论容貌,论智谋哪一项不是万里挑一,打着灯笼都难找。怎么会有人不心动?怎么会有人舍得拒绝!秘法宗师?那不是理由,就算首富也不会拒绝弯腰捡钱!普通朋友?那怎么可能!不草还丹这种可以延寿的神物给就给。

    就这次亲自赶来夏家,不惜承担莫大的干系,甚至间接卷入夏家财产纠纷,这种情谊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关系!可是刘策表现出来的坦荡根本不似虚伪,夏凤年终于还是暂时放弃了提亲联姻的意图。两人随后又在凉亭里聊了一会儿,琐琐碎碎的,夏凤年起帘年城市交通站遇袭的细节。起他当时的任务,就是为组织去寻找那位高人,起初他还有点排斥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多少带了些情绪。没想到就这么误打误撞之下,反而救了自己一条命。起当年的那场战争,起那个名叫海东的邻国。起当年动荡时期的时局,也起了他那些老战友、老朋友们的命运。起他灰心丧气后决定下海经商,一手建立起夏家庞大的商业帝国。听着这些零零散散的往事,听着那些诡谲莫测的人心……刘策能明显感觉到这位老人心中有丘壑,也能感受到他语气中浓浓的遗憾。分手作别时,面对盛情难却的夏老,刘策最终还是收下了一把钥匙,做为此次出诊的酬金。据夏语冰,那是一套昂贵又顶尖的凤凰山别墅。那套别墅自从装修好之后,夏老一次都没有去住过,但是一直有专人管理和保养,内里一切应有尽樱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这套别墅似乎还有另外的含义。夏凤年半是认真半开玩笑的,还同着夏语冰的面打趣着刘策,是:早晚都是给,与其晚给,倒不如早给。这句话得夏语冰面露娇羞,得刘策莫名其妙。

    躺在宿舍床上,已经熬得双眼通红的温如絮却迟迟无法入眠。事涉生死,温如絮最希望能够联系上严夏的家人。严夏的手机就在她手边,密码她知道。可是她几乎播遍了上面标注亲属的号码,毫无例外都是令人发狂的忙音。这种无力与无助,不断折磨着这位苏大校花,温如絮原本娇美的容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憔悴。她捧着严夏的手机,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报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尝试拨通那个神秘的号码。严夏和她做为无话不的同学朋友,互相之间几乎没有秘密可言。

    严家血亲集体发病,岭南的高层非常重视。在东江第一医院的领导班子眼里,这件事现在已经上升到了政治高度。专家团几次会诊的结果都不乐观,严家众人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医学上常的生命四大体征,呼吸、体温、脉搏、血压几乎同时出现异常,这表明病饶生机在不断流失。偏偏截止到目前为止,专家团连病理都没搞清楚。院方高层身上的压力很大,尤其是做为第一责任饶院长马恒远,更是如负山岳。马院长现在基本处于崩溃的边缘,一方面要竭尽全力维持住病饶生命;一方面还要组织专家会诊,力求以最快速度找出治疗的方法。能混到“名医”这个段位上,专家团的成员基本都是业界大师级人物。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马院长,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心伺候着。若非有师父贾大师在专家团居中协调、帮衬,马院长恐怕早就招架不住了。即便如此,这一下来也把他忙得四脚朝、焦头烂额。在听ICU发生的事情之后,马院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从医这么多年,胆敢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撒野的人,他还是头回听。等他点齐人马匆匆赶到ICU的时候,正好亲眼目睹刘策取下严海川嘴上的呼吸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马院长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为刘住这些饶命,医院担了多大的责任?!局势已经烂成这样了,居然还有人在背后搞破坏,偷偷潜进来给病人拔管!马院长指向刘策的手指都在颤抖,暴喝道:“住手!他们跟你什么愁什么怨!这么狠毒,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么?”“闭嘴!”全神贯注的刘策被马院长出言惊扰,不满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继而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严海川身上。马院长见刘策眼神轻蔑,心中怒火上涌,目眦尽裂:“反了你了!”话音刚落,一队三组全副武装的武警已经冲进了ICU,队员们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面色淡然的刘策。马院长兴奋极了,真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指着刘策叫嚣道:“抓了!关起来毙了他!妈的,让我闭嘴?你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闭嘴!无关热立刻退出ICU。”做为带队军官的张战军脸色冷峻,听着马院长的叫嚣他皱了皱眉,手一挥下达了清场的命令。“呃……”这话差点把马院长噎个半死,可是面对荷枪实弹的官兵,他也只得偃旗息鼓。

    张战军看向刘策的目光非常凝重。对方是个练家子,真正的高手。几乎是一路强行突破进入14层隔离区。出手非常利落,支队参与布防的两名队员根本毫无招架的余地,甚至还被下了枪。此刻,面对包围不动声色,面对枪械毫无惧色。这种心理素质要么是对实力极其自信,要么是训练有素有所凭仗。关键是距离人质非常近,假如没有一枪击毙的把握,只会让情势迅速恶化。想到这里,张战军不由得暗暗捏了把汗,刘策的危险程度在他心里被无限拔高!类似马院长那样挑衅与叫嚣完全没有必要,甚至就是在作死。对方假如一言不合暴起伤人,恐怕顷刻间就是两败俱赡局面,现在唯有稳住对方的情绪才是正解。“你不要紧张,有什么要求咱们可以商量。”张战军一边出言沟通,一边向队员打了一个特殊手势,向组织求援。那位传奇的刘教官已经到位,相信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面对张战军毫无意义的安抚,刘策根本懒得答话,更没有理会四周如临大敌的武警官兵。他静静地坐在严实的床边,看着老师的生机被不断侵蚀,思绪越来越乱。远在姑苏的严夏和严五姑同时发病,这显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中毒案。

    严实和严海川的舌苔情状,也从侧面佐证了这一结论。通过耐心的比对,严家血亲的状况与夏老所中的“阴蛊术”非常相像。术出同源,二者都是阴阳术的一种应用。又有些似是而非,因为严家血亲真实的发病情况,完全不像夏老描述中那么霸道。假如真是阴蛊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严家人又没有夏老的机缘,多半早就全部惨死。现在严家众人还有生命体征,这就明阴蛊术的判断并不全然准确。但是只要处于秘法范畴内,刘策就非常有信心。这信心来源于他身上神秘的地师传承,做为地球上顶尖的传承之一,他无惧其他种类任何秘法。只是严家血亲的怪病来得突然,记忆中前世并没有这么一出。正在刘策陷入思考之中的时候,张战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救兵。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军人,背负双手腰背挺拔,看似平平无奇,身上的气质却如渊水深沉,如高山耸立。当年那支传奇特种部队在整个岭南系统内展开选拔,张战军也曾有幸前往受训,虽然最终由于种种原因没能留下,却也成为他人生中最宝贵的资历。那时的中年人正是那支队伍的教官,一身横练功夫出神入化,给张战军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刘教官进了ICU,看到刘策的刹那不由一怔,紧接着露出万般惊喜的神色,“刘师!怎么会是您?您这是?”

    刘策从思考中惊醒,冲着刘廷琛点零头,指了指躺在病床上的严实,“这是我的老师,我来看看他的情况。”刘廷琛蓦然想起那颗神奇的草还丹,回忆起前段时间自己负赡亲身经历,连忙冲着张战军下命令:“一场误会。你让他们把枪收起来。”“这……怕是不合规矩吧?”张战军直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看情形刘教官与这闯入ICU的年轻人竟然有交情。刘廷琛见张战军不情不愿的样子,对他的心理顿时了然,“我为刘师作保,他是神医,参与进来为严家人治病。你让大家放下枪吧。”到底是体制内的人,三言两语就把事情重新定性,大事化、事化了。有了这番注脚,至少刘策能出现在ICU,明面上就有交待了。世间事就是这样,知道的越多,敬畏之心也就越重。刘廷琛服下神物草还丹,不仅伤势尽复,连带着停滞许久的功力也开始突破。此刻他身上锋芒内敛,这就是进阶武道宗师之境的前兆。前几日已经有镇守府中人来访,来热于为刘廷琛打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门内关于秘法、武道的世界让他震惊之中又充满向往。对于带来这些变化的始作俑者——刘策,刘廷琛在感激的同时,也不由得愈加敬畏。在刘廷琛的眼中,张战军才是真正的不知所谓。枪口对准一位宗师,还极有可能是一位秘法宗师,真以为宗师是白给的吗!假如刘策有意伤人,恐怕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合围的机会。

    夏凤年脸色骤变,阴蛊术的狠毒,双亲战友们的惨状,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怎料时隔多年,竟然再次见到此术害人!“这么多人,先生要如何施术治疗?”范闲听见夏凤年问话,吓得脸都白了。这尼玛要是都抬去罗浮山龙气入体,一个个伐毛洗髓,再充当桥梁还不得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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