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挂了电话。

    姐姐又说:“妈,他们说的话你信吗,反正我是不信的。先不说言灵的状态能不能出去工作,就是出去工作了,谁都没有通知她,她是怎么知道爸爸的事情的,我甚至在怀疑,她根本就一直在我们家附近,知道爸爸去世的消息,才冒出来的。”

    朱珠也觉得姐姐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爸爸的事情,因为太过突然,就只有家里的几个至亲提前得到消息。

    朱珠是因为就在欧市,所以才能够及时赶到。

    可是言灵,听她妈妈说她去广市了,广市如果要做高铁回来,是不可能这么快赶到的。

    因为二堂哥也是在广市,听到消息请假往回赶,也得到晚上七八点才到家。

    “这么说,言灵就一直在欧市。”

    妈妈点头,也认同姐姐的看法。

    “妈,不仅如此,他们一直都在关注我们家,之前一年多没露面,也没上门来闹,就是因为有爸爸在家里镇着,现在爸爸不在了,她们这群吸血鬼,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如果,真的像姐姐说的那样,那也太可怕了。

    爸爸刚走,他们就现身。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到了下午,朱珠又觉得很是疲惫,不得不上楼去休息一下。

    到了房间,戴先生说:“爸的事情,我和我爸说了,他明天会过来,哥哥在汉城正中心,现在全面核酸检测,估计动不了身。”

    “来不了也没事。”

    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事!

    青岚想要过来,被朱珠劝住了:“真的不用,等这事过了,找时间再聚。对了,我爸爸在你们医院的一些费用,你帮忙结算一下吧,现在没有时间去弄这些。”

    “嗯,这个我会弄好,你自己这几天也要注意身体。”

    爸爸的事情,只有青岚和童爽知道。

    因为他们两个工作的地方不远。

    本来是约好今天去医院看望爸爸的,谁知道爸爸根本没有挺过昨天晚上。

    晚上,堂哥堂弟轮流守夜,朱珠也想守着。

    不过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十一点就上楼去休息。

    诚诚第一晚是和两个侄子一起睡的,第二晚就要和朱珠一起睡。

    她虽然不知道外公死了,是意味着什么。

    但她知道,妈妈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朱珠抱着诚诚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背,诚诚就乖乖的靠着,没有和平时一样话痨。

    朱珠抱着诚诚,戴先生就这样抱着朱珠。

    他一直都默默的陪伴着。

    没有过多的安慰,只用他的实际行动来温暖朱珠。

    让她能够少一点忧伤。

    突然诚诚仰着头问:“妈妈,外公是不是死了?”

    朱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下来:“嗯,以后你就见不到外公了。”

    诚诚还是不太理解,问:“那外公多久会回来?”

    朱珠察觉到,身后的戴先生要发飙了。

    她按住放在她胸前的手。

    回答:“要很久很久,所以诚诚要听话,记住外公的样子。”

    诚诚终于不问了。

    快要睡着的时候又说:“妈妈,你给我讲故事吧,我想要睡觉了!”

    睡前给她讲故事,已经成为一个习惯。

    她每天都要听几个故事,才能安稳的睡着,可是今天朱珠真的没有讲故事的心情,戴先生讲诚诚又不听。

    “诚诚,妈妈今天不想讲,等我们回家了,妈妈再给你讲好不好?”

    “妈妈,我想听。”

    戴先生终于憋不尊。

    “戴诚诚,你也是个大孩子了,妈妈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想讲故事,你可以自己睡吗?”

    他的语气有点重。

    诚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朱珠抱着诚诚拍着背。

    和同龄的孩子相比,诚诚真的算是很懂事的。

    朱珠原以为自己会伤心的睡不着。

    可是,这个夜晚她竟然睡的很好,没有做梦,就是之前因为胎儿大了,压迫膀胱,夜里得起来好几次,今夜却罕见的一夜到天明。

    她记起来,昨天她没喝几口水。

    所以连尿也没有。

    哥哥一大早从教堂拿来了音响,里面放着诗歌。

    没有让人伤心欲绝的哀乐,朱珠听着听着心情渐渐趋于平静,和姐姐两个人趴在冰棺旁边,再过一天,他们就再也见不到爸爸的面了。

    家里的亲戚都来的差不多。

    平时妈妈总说,爸爸有点傻,净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做了的事,总会有回报的。

    今天正式吊唁,来的人很多,许多都是爸爸生前帮助过的人。

    晚上吃饭的时候,临时加了好几桌。

    人心换人心,这也算是对爸爸的另一种安慰吧。

    人陆续的散去,明天是爸爸出殡的日子,晚上大家都得守在这里。

    晚上八点的时候,那个带爸爸做事的小叔又来了,叔伯门将他围在中间,有种要声讨的阵势。

    朱珠的亲叔叔,也就是爸爸的亲弟弟,玮弟的爸爸率先开口:“我二哥生前是跟着你做事的,本来也说亲戚之间帮个忙,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你说怎么办吧!”

    那个小叔,平时朱珠他们喊她杏叔。

    沉默的低着头,没有开口。

    大表哥,也就是大姑妈的大儿子,从凳子上站起来:“不管我舅舅跟你做几天活,既然是你叫他去帮忙的,那你就得负责,舅舅去的时候好好的,还没有回家人就不行了,要说和你没有关系,那就说不过去了。”

    杏叔说:“我没说和我没关系,这件事我是有责任,但你们说嘛,要我怎么负责。”

    叔叔说:“这个还要我们说吗,你自己看着办。”

    朱珠三姐妹就坐在旁边。

    他们三个年龄不大,平生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束手无策。

    只能听着叔叔伯伯们给他们做主。

    以前没觉得他们有多团结。

    可是在今晚,朱珠看到了叔伯们的义气。

    “自己看着办,我要怎么看着办,也不能说大哥他出事就是我的原因。现在的好人真是太难做了,我也是看着大哥在家闲着,才想着让他去的。”

    大表哥气炸了:“什么叫好人难做,人跟着你做事,你就得负责,你这么说话,我舅舅还没有入土呢,让他听到他睡都睡不安宁。”

    哥哥姐姐站了起来,姐姐说:“杏叔,我是小辈,本来是不应该这么说话的,可你刚才说的话,我三姐妹听不下去。爸爸跟着你做事,不管是做了几天,你都得对他的安全负责,你有事想着我爸爸,我们很感激你,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愿意,可你这样明显推卸责任的说法,是不是太让人寒心了。”

    杏叔挠了挠头,说:“我负责,那如果责任百分之百,我负责多少,你们说!”

    “要我说,百分之六十的责任都是你。”

    大表哥说:“真的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面子上,我们会这么好说话?早在我舅舅断气的那一刻,我们就直接抬到你老板家门口去了。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想你这么难做人,才息事宁人的。但不能我这几个弟妹好说话,你就这么欺负他们。舅舅去了,我舅妈带着两个侄子还要生活呢,总得有个生活保障吧!”

    叔伯们都点头。

    这个要求一点也不过分。

    叔叔说:“我这外甥说的对,要不然我们就直接装车去你老板家闹了。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做了两天活就成这样了。”

    杏叔就差头着地了。

    “那我要怎么样嘛,我的情况你们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有钱我不会说不给,问题是我真的没钱。”

    客厅里突然沉默。

    杏叔的情况,很惨,很惨。

    一共三个孩子,第一胎是女儿,但是体弱多病,一直都需要用钱,不过好歹是活了下来。

    第二个呢,是个儿子,心里欢喜的不得了,谁知道在四五岁的时候,遭遇了车祸,当场就死了,杏叔一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不过那个时候,杏叔还年轻,孩子还可以再有。

    经过努力,终于是又生了个儿子,他们细心呵护,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到八岁。

    谁知道一个夏天,他背着家里跟着同学去林场那边的水库游泳,淹死了。这个那简直就是压倒杏叔的一根稻草。

    他一夜之间白了头。

    是的,一夜白头不是只在电视上才会有,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例子。

    这个事情是严重的打击。

    长时间躲在家里,家里的经济条件可想而知。

    叔伯低声说:“若是没有泰民这事,说不定我们还要接济他们家呢!”

    在这种情况下,让他拿钱,确实很为难他。

    朱珠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坐在这里,不是为难杏叔,我们更不是用我爸爸的命跟你谈判,说实话多少钱也没有我爸爸的命重要,我们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负责的态度。要知道我们不是要你赔偿多少,我们也不是要这笔钱发财。”

    他们都清楚,杏叔家的情况,就是严重的贫困户。

    爸爸的冰棺就在旁边。

    如果可以,朱珠多么希望,这两天就是一场梦,梦醒了她的爸爸就回来了。

    他还那么年轻啊,六十都不到。

    他还没有看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呢,爸爸虽然话说,但和妈妈说过几次,说想看看朱珠这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还说,戴先生对她好,男孩女孩他都不担心,不过要是个儿子,那就更好了。

    可是,这一切,爸爸都看不到。

    他没来及跟她说一句话。

    朱珠挺着大肚子,倔强的站在爸爸的冰棺前,看着爸爸的遗像。

    大家都让她坐,她就是不坐。

    杏叔叹了口气:“各位大哥,我最多最多只能拿出来两万,你们总得给我一条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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