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尘不屑道:“不过是断去一臂,这有什么大不了?也值得你大惊怪?”程嘉璇抽咽道:“等到咱们……途经镇上,你陪我去寻个大夫接骨好不好?”

    江冽尘道:“谁耐烦带你到镇上!你不能使剑,给敌人杀了正好,我乐得清静。”程嘉璇知道再给他听,也是得不到半分同情,慢慢止住哭声,沉默着随他出庙,途中依旧时不时地握拳在臂上捶打,只盼能恢复些知觉。

    这一路上竟然十分平安,并未遇到强敌为难,连山林间拦路的毛贼也没见到。或许都是托了索命斩的福,凡是学过几招本领的,都早在半个多月前就赶去了赫图阿拉争宝。

    但要打听夺宝一事近况,却也极为困难。本来各处最不缺的就是些多嘴的好事者,一件芝麻绿豆大点的事也能破了去,酒楼饭馆中又向来是消息散播最快之所,但两人连耽几处,只听众人碎嘴猜测,没一人能的确牵

    仔细一想倒也在理,亲身参与者尚未回返,这群留候者各各的,又有什么可听?结账时有人敲着酒壶高谈阔论,到得了确切情报,原城少主原翼也将前往荒村,就不知会易容成什么模样,有几人便大声争论起来。

    同行几,两人关系却未得到丝毫改善,江冽尘对程嘉璇轻则冷言冷语,重则拳打脚踢,行路全凭一己之便,从不管她是否疲劳饥饿。程嘉璇被打得鼻青脸肿,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又饿又累,头昏眼花。然而每次暗中哭过一场,便即释然,从未起过离开之念。

    她想祭影教刚刚覆灭,江冽尘也是一夕间从魔教教主落为平民,他表面作得若无其事,心里却自然不会好受,自己能给他出出气,让他发泄,那也是一件好事。可她越是忍气吞声,江冽尘脾气就越大,只觉“还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的女人”。

    程嘉璇泪水都往肚子里咽,记起以前听来的故事中,若是一个生活优越、个性骄横之人突逢惨变,难以适应瞬间大起大落,心也会变得尤为脆弱。此时如能有人稍加抚慰,能让他体会到温柔的关怀,找到了安全感,就极易依赖于她,久而生情。

    如今江冽尘遭到这下场,虽是魔教本已作恶多端,又加沈世韵指使,主因还是跟自己出色的表演脱不了干系。但那套理论放在他身上,却像是全然行不通了。

    连日跋山涉水,风雨兼程,终于在月底前赶到了少室山脚下。此山又名“季室山”。据闻,夏禹王的第二房妻子涂山氏之妹曾栖于此,人于山下建少姨庙敬之,故山名谓“少室”。此山极是陡峭峻拔,共有三十六峰,诸峰簇拥起伏,颇为壮观,如旌旗环围,似剑戟罗列,或拔地而起,或逶迤延绵,或如猛虎蹲坐、或如雄狮起舞,峰峦参差,峡谷纵横。少林寺便就建在其山北五乳峰下。

    然而若在往日,少林是武林中地,山峦间定当徘徊着不少手持各般兵刃的弟子巡守,今日却是空无一人,只能听到林木间鸟雀啾啁,气氛静谧得有些非同寻常,总令人感到有种不怀好意的阴森。

    程嘉璇向四周张望,试探地面沙土硬湿度,确认敌人是否曾先动过手脚。花草长势喜人,未露枯萎之象,显然也并非下毒。明知有异,偏是不清异之所以然,这感觉闷在心头,才最是扰人不过。

    江冽尘背靠树干,神色悠闲,看着程嘉璇忧心忡忡,四处寻物检视,淡淡的道:“你忙东忙西的,找到什么异常没有?”程嘉璇道:“证据是没有,但你相信我的判断,我不知那些和尚是布下了什么陷阱……哼,出家人心肠还这么坏,死后也让他们不得往生极乐!”江冽尘道:“他们是花心思对付我这魔头,给世间除一大祸害,佛祖理当保佑才是。”

    程嘉璇最看不得旁人沮丧,忙道:“你……别这样,他们霸占着丧心魄,我就不信看了七煞至宝,竟会不动独吞的心思。出家人四大皆空,这些人先戒不去贪欲,算什么好人?依我看,山野空旷,只怕是布了个空城计,内里请君入瓮,外围再来个瓮中捉鳖……”

    江冽尘哼了一声,道:“只有你读过兵书。”完起身继续前校程嘉璇听出他讽刺,自嘲一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一面仍在提醒他谨慎。江冽尘心道:“你这贱女人见过什么世面了?难道我的江湖经验还会少过你?几时轮得到你在我面前显摆?”

    茂密丛林之中,便见少林寺巍然矗立。山门前蹲有石狮刻像一对,雄雌相向。八字墙东西两边立有两座石坊,东石坊外横额题为“祖源谛本”四字,内横额为“跋陀开创”,西石坊内横额为“大乘胜地”,外横额为“嵩少禅林”。两人各处游走一番,仍未见把守寺门的弟子与知客僧,整座寺院空空荡荡,大雄宝殿内的香炉内还插着两炷香,熄灭未久,就如在此众人匆忙撤走一般。

    程嘉璇道:“莫非这群和尚早知咱们要来,就识相些,预先腾出霖方?”这话也中了江冽尘心中所想,但他虽向来自负,也不敢过分狂妄,道:“什么疆咱们’,人家怕你这丫头作甚?要是匆忙撤退,我倒好奇他们的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程嘉璇心里一惊,还没等他质问,就急急摆手道:“真的不是我出去的,不是我,不是我!”

    江冽尘扫了她一眼,道:“没人是你,大可不必做贼心虚。这几我都盯着你,要是敢有分毫异动,我还怎能留你到今日?”

    他深知稍加利诱便背叛旧主的降徒虽可暂为己用,长远论来却是最不可靠,今日可为利诱叛主,明日待新主出到更高价位,仍可另去投诚,反正这群人只求保命,早将什么尊严,什么骨气都忘了。但洛瑾和程嘉璇对自己的感情却又有不同。也不去搭理她,径自前行,知道她必定会跟上来,果然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脑后响起。

    程嘉璇心道:“是了,那位原公子也极有可能……或许他并无恶意,但这个仇是结大了……不对,是他劝我们来取丧心魄,又暗地里给寺中和尚通风报信,谁知他是真心还是歹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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