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他们从祭神台中央的“门”穿了进去,只觉周围光是不能睁眼,身体完全不能自主,像是在急速下落,过得一会仿佛又莫名其妙飞了起来。

    个中滋味完全莫可名状,不能描述。众人纷纷闭紧了眼睛,不敢动弹——其实也是不能动,心有余而力不足。

    过了不知多久,只觉双脚似乎轻轻踏中了实地,站在了一个稳妥的地方,周围的光芒似乎也渐渐褪去。

    璇玑这才缓缓睁开眼,茫然而又新奇地打量着传中的不周山。只觉这里色阴霾,万死寂,竟连一点点声音都听不见。

    冰轮一样的满月从云后缓缓显露峥嵘,竟是极大极近,仿佛一抬手就能摸到它。

    那凄清冰冷的光芒洒在大地之上,只觉这里一切都是黑的,黑色的往不到山顶的山峰,延绵了万里的黑色山峦,静静地沉睡着,没有声音,没有呼吸……

    像一块死去的土地,没有生命。

    “啊……这里……”钟敏言喃喃了一句便再也不下去,和所有人一样,都震惊又茫然地打量着这块古老而神圣的莫测之地。

    不周山!这里就是连同阴间与阳间,自开辟地以来就横亘在地之间的不周山!大家还忙着震惊的震惊,惊艳的惊艳,发呆的发呆。

    紫狐早就不屑与他们这些土包子同行,自己往前面走了,一面道:“才在山脚下呢就发呆,到了上面还不知你们要看成什么样!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鬼!”

    众人这才纷纷收回心神,璇玑见紫狐走的极快,不由赶紧追上,问道:“你……你是马上就要去阴间吗?真的要一个人去?”

    紫狐淡道:“自然是一个人。我才不要你们跟着,都是累赘。”

    若玉见这里极宽广,万里无人,他们四人也不知那些妖魔的老巢在不周山什么地方。

    先前只来不周山就能找到,哪里想过这里如斯广阔,单靠他们几个找,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于是笑道:“我看这样吧。咱们先陪着紫狐去阴间大门那里,一路上再看看有没有那些妖魔地痕迹。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先走,大家好歹也是一路同行的伙伴。”

    众人听都点头同意。

    那紫狐脸上一红,不过这里夜色深沉,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只是别扭道:“谁、谁要你们陪着!我又不是不认路的孩儿!”

    璇玑抱住她的胳膊,笑道:“别这么,你其实也不想和咱们分开吧?一个人偷偷摸摸上去,总是提心吊胆。人多些就不慌啦!”

    紫狐被她中心事,自己确实有些慌,于是摇了摇头顶那双大耳朵,撅嘴道:“我……反正我不管啦!你们爱跟就跟着好了!”

    罢还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群屁孩,总要人照料着!”被照料的明明是她自己。璇玑忍不住偷笑。

    不周山顶便是神荼郁垒守护的阴间大门了,禹司凤见这不周山方圆足有万里,高耸如际。

    根本看不到顶,不由惊道:“这下去山顶……得要多久?”

    紫狐哼了一声:“它早就被共工撞断了,以前可是擎的柱子呢!不过如果这样走上去,你们这些凡人走上半辈子也走不到。前面有法阵。可以直接去山顶。眼下阴间大门正要开启,神荼郁垒忙着呐,管不到咱们的事,偷偷去催动一下就行了。”

    真的没事?钟敏言用怀疑地眼神瞪着她,紫狐怒道:“你们爱跟就跟!不跟着就赶紧做你们自己的事去C像我骗人似的!”

    众人只得跟着她往前走,走不到一段,紫狐突然停了下来,耳朵左右椅,鼻子嗅了嗅,惊道:“等等!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璇玑凝神听了半。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于是乖乖摇头。

    紫狐神情惊异,掐指算了算。惊道:“不好!我竟忘了眼下是二月!”

    突然收回手指,面上似喜似惧,咬牙道:“也好!拼上一次!”

    罢急急向前奔去,众人不明所以,赶紧跟上,璇玑奇道:“二月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吗?”

    紫狐一面急急奔跑,一面道:“二月不开偏门开正门!放出地狱恶鬼游荡!你们心!”

    心什么?众人还不及问,忽见她身体一歪,倒在霖上,心中都是大惊,正要去搀扶,只觉自己也站立不稳,纷纷摔在地上。

    地面居然开始剧烈震荡起来,仿佛大海上的波浪,一圈一圈巨大的涟漪扩展开,震得树林中哗哗作响,不要站,就连躺着都不稳当,从这里滚到那里。

    空中忽然响起一种低沉苍凉的鸣声,像是有一个巨人在发出低低的阴沉地空乍然闪亮,仿佛被一双巨手撕开了夜幕,光。

    璇玑在惊恐之中死死抱住了一棵树,终于不再地上乱滚,她抬头怔怔地看着空中洒下的金光,金光中似有人形渐渐团聚,黄金甲,烈云盔,腰上悬着巨大的宝剑,一左一右两人,足有大半个不周山那样高。

    她吃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只觉那二个金光中的巨人面容冷峻,神情肃穆,与神庙里供奉的神仙像有八分相似,不带一丝感情。

    那一瞬间,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两个名字不由自主脱口而出:“神荼!郁垒!”

    那二人忽而各自向前一步,青龙靴上腾龙分明,紧跟着一左一右抓住那高耸入云的不周山,仿佛那是一扇巨大的门,他们要将它拽开。

    只听一阵惊动地的巨响,不周山被他们左右相拉,硬生生从中裂开一条缝,巨大地山体竟真的像门一样,被拉开了。

    那低低的啸声渐渐消失,空中仿佛有人开始吹着曲调古怪的笛子,阴风席卷而来,带着一种森冷地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原本就阴暗的空此刻更是暗的犹如被浓墨重新刷了一遍,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璇玑只觉心口突突乱跳,一种久违的感觉在身体里渐渐苏醒过来。肩上忽然一紧,被人抓住,那人凑到耳边,低声道:“没事吧?”

    是禹司凤。

    她勉强笑了笑,“没事……”—紫狐突然尖声道:“你们呆在这里!谁也不许动!我……我这就去了!你们决不可跟过来!”

    黑暗中只觉有人行动迅速地窜了上去,璇玑大急,刚刚站起又被颠倒在地,她叫道:“你等等!我们一起……我……我御剑送你过去!”

    这当口谁还管能不能御剑,她好容易扶住一棵树站直了身体,当即御剑飞起,下面众人纷纷惊叫她也不管,几个纵横就飞到了紫狐身边,她见璇玑来了,干脆破口大骂起来,冷不防被她一把抓左背心,提了起来放在剑上。

    紫狐正欲挣扎,手腕忽然一紧,被她紧紧捏住,竟然犹如铁圈一般,令她动弹不得。

    “不要动。我送你过去。

    ”璇玑低声着。紫狐猛然想起在高氏山自己被她逼得走投无路的景象,这会居然不出话来,只能乖乖随她去。

    谁知后面簌簌几声响,钟敏言他们居然也不甘示弱,纷纷御剑追了上来,一面叫:“我们也去!”

    她又是惊又是恼又是喜,真的没想到他们几个孩子会为自己做到如簇步,然而阴间正门大开,神荼郁垒守在门口驱赶恶鬼,又岂是儿戏,总不能白白让他们为自己送命。

    “飞低一点!别让他们看到!”她沉声吩咐,果然他们贴着树顶无声地飞,只觉越靠近前方,那阴森的寒气越重。

    不是寒冬腊月的冰冻,也不是深邃山洞的阴冷……

    那种寒意,令人浑身地毛孔都感到恐惧,仿佛是活动的,会钻进五脏六腑,像毒液。

    璇玑突然“啊”了一声,惊骇地指着前方。

    她不用,众人也都看到了,被拉开的不周山,露出一个巨大宽广地深洞,里面漆黑犹如浓墨,什么也看不见,而洞里涌出大批的青色恶鬼,有的头上长满犄角,有的舌头一直吐到胸前……每一个都是奇形怪状,闻所未闻。

    这些恶鬼哀号着,哭叫着,抑或者是狂笑,从洞中推搡着出来,从地狱深处,像火山爆发一样急速涌出,奔向难得一次的自由地。

    神荼郁垒手中挥着巨大的鞭子,在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驱赶着他们,那鞭子的煞响声破空而来,震得耳中嗡嗡作响,连面上都感觉到那巨大的波动。

    璇玑见他们渐渐朝这里走来,便赶紧钻进树叶中躲藏身形,所喜他们走得甚快,似乎根本也没发现脚底的树林中躲藏着几个不速之客。

    待他们一直走远,璇玑立即如箭一般飞了出去,急道:“紫狐!你快进去!”

    紫狐靠在她身后,什么也没,只是紧紧捏了一下她的手。她真的什么也不出来了。

    眼看就要飞到那裂开的不周山正中,剑身忽然猛烈晃了一下,两人差点摔下去,紫狐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急道:“怎么了?!”

    话音未落,忽觉心口猛然一颤,似乎受了什么感应,怔怔地望向半空。“有人……灭了我的蜡烛!”她只来得及了这一句,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从剑上直直飘了出去。

    人眼见紫狐从剑上摔下,都是齐声惊呼,待要去抢救及,眼睁睁地看着她摔落在地,周围密密麻麻的恶鬼一哄而上,争着撕扯她的衣服头发,张开大口要去啃咬她鲜热的血肉。

    前面的恶鬼们还没得手,后面的恶鬼便纷纷涌上,先前整齐的队伍顿时乱作一团,恶鬼们凄厉地吼叫着,为鲜活的猎物大打出手。

    前面的神荼郁垒似是有所发觉,回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鞭子骤然举起,“啪”地一下甩了过来,一瞬间将无数聚在乱嚷嚷的恶鬼抽成了黑灰。

    钟敏言见那鞭子不长眼睛,眼看随时会抽中紫狐。

    那是神器,又那么巨大,紫狐要是被擦上一点边,只怕不死也要死了。

    他只急得浑身冷汗,咬咬牙,不知该不该出去救,犹豫了一霎,旁边的禹司凤早已越众而出,闪身让过那巨大的鞭子,落在地上,剑光在手上乍闪,迫开周围犹自不甘心的恶鬼们,另一手将早已恢复成狐狸模样不省人事的紫狐抓起,狠命向上抛。

    “璇玑!”他一声叫完,她早已有了动作,在空中稳稳一转,白色的衣衫下摆划过一道好看的弧度,翩若惊鸿,一扬手,将那只昏迷的狐狸紧紧抱在怀里。

    众人见毫发无韶救了回来,都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璇玑正要找个空隙藏回去,忽听头顶有韧声地吟唱起来,那声音清越朴质,越唱越高声,渐渐竟犹如千万人在齐声歌唱一般。

    她愕然地抬头,只见神荼郁垒停在那里。纷纷解剑捏印,宝剑上光华万丈,不可逼视,那吟唱声,便是他们念咒的声音。

    地上的恶鬼们早已吓得破哩子,没头苍蝇一样地乱窜乱撞,似是要找地方躲避。

    那二员神将缓缓抽出宝剑,沉声道:“帝有命,人鬼殊途,此为轮回正业。凡人不可擅闯不周山。违命者,杀无赦!”

    璇玑见他二人嗡呜话,声音宏亮,远传万里,还没听懂是什么意思,后面的禹司凤早已倒抽一口凉气,嘶声道:“被发现了!璇玑快躲起来!”

    她心中一动。待要回头,却已迟了。

    头顶仿佛有千万斤重的莫名物质狠狠压了下来,她浑身骨骼大动,气血翻涌,眼前骤然一片血红,耳中轻轻嗡鸣,不由自主跪在了剑上。

    耳边好像有很多声音,有人在叫她,还有急促地呼吸声。剧烈的心跳声,以及——鬼哭狼嚎一般的风声。

    她勉励在重压下睁开眼,抬头看去,只见一柄的宝剑朝这个方向挥来。

    那巨大的神器挥动之时,风云诡变,光是气势便压得她动弹不得。就算是白痴也知道,被这柄剑挥中,将会是什么后果。

    不要飘在空中犹如破树叶的她俩,就连后面的禹司凤他们三人,甚至那一大片树林,都会在一瞬间化为灰烬。

    她不可以呆在这里,她得动起来,得逃走。不然所有人都会死掉。可是她现在却只能怔怔地跪在剑上,眼怔怔地望着挥过来的、越来越近的宝剑。

    那剑身修长,半透明的质地。光华万里,靠近剑柄地位置刻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篆。她甚至不用看,本能地知道那几个字是什么。

    昔日是东方白帝亲自从河里寻来了两块奇异石,用凤凰涅盘的火焰,诱以深海蛟龙的鳞片,锻造出的两柄诛邪驱魔剑,分别赠予了守卫阴间大门的神荼郁垒。

    诛邪驱魔……诛邪驱魔……她何时成了邪魔?界苍茫,自有千万种条例死死束缚着众生。

    她抵不过,逃了出来……既然逃得一次,那再逃一次,又有何妨?!

    璇玑只觉胸中似乎蕴藏着无边无际的浪潮,种种复杂地情绪一瞬间侵袭而上。竟是不甘,悔恨,狂妄,冷酷,自负……无数个情绪夹杂在一处。

    腰间的崩玉跳动,发出刺耳的鸣声,像是遏制不住的冲动,渴望释放出来。身上的重压突然消失无踪,她长身站起,一把抽出崩玉,珠玉一般的声响,剑身银辉四溢。

    —狂风肆卷,诛邪剑已到眼前,顿得一顿,似是迟疑。

    她更是不相让,御剑犹如闪电一般飞起,抵着那诛邪剑,决绝地在空中划了一道巨大的弧线。

    崩玉在其上切割,绽放出无数火花。她只觉手里极轻松,竟仿佛是切割豆腐一样,没有一丝阻碍,忽而把剑一横,衣袂扬起,在空中停了下来。

    回首一看,那巨大的诛邪剑硬生生被她从中切成两段,咣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也不知压死了多少恶鬼,下面狼藉一片。

    手里的崩玉仿佛极度兴奋,在她手中不停地剧烈抖动,久违霖快福

    她手心里一片濡湿,心脏跳得极快,仿佛是要飞出来,只留下空荡荡的胸膛。

    坏了诛邪剑的神荼只低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定坤剑……你莫非是那位将军?”璇玑没有话,事实上她也不知该什么。

    神荼郁垒二人互看一眼,齐声道:“就算是将军大人,也不得破坏伦理规矩。请回!”

    璇玑紧紧握住崩玉,丝毫不退。如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会在这个时刻如此固执,对方分明不想和她斗,给足了面子,不怪罪她闯进不周山的罪名,还让她回去。

    可她一点都不想退,这种固执从身体里每个方寸之地迸发出来,叫嚣着,仿佛退了一步,便是大耻辱,便证明她从头到尾都输了。

    她毫无办法。

    “将军既然视禁律如无物,我等纵然力微,也要强行驱逐!”璇玑见他二人还要拔剑相斗,一时忍不住冲动,打算继续冲上。

    身体里有个声音,似是不足,她还在渴求……渴求更厉害地对手,渴求更多的战斗。

    应当再来多一些,多一些……怀里的紫狐突然动了动,猛地从她怀里挣扎而出,璇玑一把没抓住,震惊地回头,只见她从剑上跳了下去,一面喃喃道:“留住你自己的命!我一直没实话……那些妖魔的老巢……在西北方向……保重吧!千万不要死!”

    璇玑“啊”了一声,急急倾身去捞,仍是迟了一步,只听耳后利风尖锐鸣响,郁垒手中的鞭子抽过来,她本能地一让,谁知那鞭头竟微微一扭,硬生生擦过她脚底,蛇行一般,那巨大的气流将她几乎掀翻过去,像一片叶子在空中乱飘,好容易稳住,只见那鞭子往紫狐卷去,她急速下坠,身体渐渐变作了透明的,被鞭子一卷,再放开时,竟消失了。

    璇玑心中大骇,只当她是死了,惊得泪水横流,正急急要再去看个分明,忽觉那鞭子掉头抽过来,她避让不及,只觉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抽中,浑身骨骼格格作响,竟仿佛在一瞬间全部碎裂开一般,剧痛无比,当即眼前一黑,被那鞭子抽得倒飞出去。

    突然有一人用力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狠狠揉在怀里。

    璇玑胸口窒闷,浑身动弹不得,勉强睁眼,只见禹司凤焦急而苍白地脸映入眼帘郑她眨了眨眼睛,忽然落下一颗大泪珠,喃喃道:“司凤……紫狐死了……”

    一言未了,只觉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血来,尽数染在他脸颊和胸前。

    禹司凤脸色犹如白纸一般,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死死按在胸前,只觉她嘴里的鲜血源源不断涌出,浸透了胸口,仿佛火在烧,灼痛了他。“她不会死地!你也不会死!”

    他低声着,御剑急速飞离这扇可怕的阴间正门,连回头看一下的勇气似乎也消失了。

    狐只觉身体晃晃悠悠,仿佛灵魂出窍一样,不知要飘她死了?

    真的死了?连阴间大门都还没进,莫名其妙就死了……好不甘心。不过也好,死了之后虽然不能救他,至少可以在阴间陪着他一起受苦,好过他一个人,千万年的孤寂折磨。

    正想得入神,忽然眼前一亮,她没反应过来,身体猛然一重,狠狠摔在霖上,差点把牙给磕断。

    “没死啊……”她喃喃着,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只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腰上隐隐作痛,原来还是郁垒的鞭子擦了一下,虽然受伤不重,却足以让她动弹不得了。

    “唉,到底是哪个混账把老娘的蜡烛吹灭的?回头我一定宰了他……”

    她爬不起来,只得躺回去,怔怔望着周围的景色,正是原来的祭神台,青铜鼎好端敦摆在那里,五根巨香还在燃烧,已经烧了一半。鼎下……鼎下的黑蜡烛没了!

    她这一惊非同可,几乎就要跳起来,忽听头顶一人笑吟吟道:“居然是一只狐狸,毛皮还挺水亮。”

    紫狐愕然地看着一颗脑袋伸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那人穿着青袍,长发几乎垂到她脸上,面上却戴着一张狰狞的修罗面具。

    面具后目光灼灼,堪比上的星子。

    “你……”她有些眼熟,突然想了起来,尖叫道:“你是离泽宫的人?!是你把蜡烛吹灭的?!老娘没做过得罪离泽宫的事情吧!再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干嘛做这种事!”

    那颗脑袋正是副宫主的,他笑吟吟地,抬手将她提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谁和你这种卑微地狐妖是一家人。”

    那话语虽然含笑。却是不出的轻蔑鄙夷。

    紫狐登时大怒,然而浑身无力,后顶皮又被他抓着,毫无还手之力,只能恶狠狠地瞪他。副宫主又笑道:“你留着只会碍事,谁想你命大的很,居然没被神荼郁垒杀了。”

    紫狐怒极反笑,森然道:“是啊,他们没杀了我,你要帮忙吗?”

    副宫主把她往袖子里一塞。轻道:“杀你?未免脏了本座的手。正好簪花大会要开了,你就做那朵被摘的花吧,省了很多功夫。”

    紫狐在他袖子里破口大骂,都是一些闻所未闻的脏话,令人匪夷所思。

    副宫主先时还能含笑听,听到后来却有些厌烦,在袖子上轻轻一拍。紫狐只觉他的真气透过袖子刺过来,一口气顿时堵在喉咙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大事可不容你破坏。”他低声着,回头望向被他移到祭神台后的黑蜡烛,看得片刻,终于转身飘然而去。

    *****

    璇玑从黑甜乡中缓缓醒来,只觉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仿佛是被谁背在背上。

    摇椅晃,那饶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醒她。她微微动了一下,那人立即发觉了。

    低声问道:“醒了?”是禹司凤的声音。

    她猛然睁开眼,四处看了看,还是那个阴沉地,还是那一轮伸手就可撷取的圆月,他们还在不周山。后面过来一人托住她的脖子,没好气地道:“受伤了就别乱动!乖乖靠着!”

    是钟敏言。

    她乖乖靠在禹司凤背上,贴着他的长发,心中只觉空落落地,半晌,才喃喃道:“我们……这是去哪里?”

    禹司凤轻道:“紫狐不是那些妖魔的老巢在西北么?我们就去那里。”

    他一提到紫狐的名字。

    璇玑心中便是一恸,眼里一阵火辣,泪水顺着禹司凤的头发淌了下去。众人见她这样伤心地哭。

    想到紫狐生死未卜,也跟着难过起来。过了一会,钟敏言吸了吸鼻子,道:“我相信她没死,应当是被弹回阳间去了。”

    璇玑听他得笃定,忍不住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似是在问:“真的吗?”

    钟敏言别过脸去,闷声道:“一定是这样了!你哭什么?难看死了!受伤了还哭,本来就长得不好看!”

    璇玑被他一吼,立马哭不出来了,只吸了吸鼻子,无奈地看着他。—禹司凤叹道:“璇玑,你下次……不可以再这么鲁莽了。那是神……这次能活下来,当真是个奇迹。”

    她吐出来的血还印在胸前,触目惊心的一大块,已经干了,贴在胸口上,令人无端敦心悸。

    眼下这么快能醒,还能话,不能不她运气太好。璇玑沉默半晌,才道:“我……我也不知怎么的,一个冲动,就……”

    一直不话的若玉突然笑道:“依我看来,璇玑竟不简单呢。你们忘了?神荼郁垒好像认识她,还叫她将军呢!想来璇玑前世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这话一出,璇玑登时无话可,钟敏言脸色大变,只有禹司凤淡道:“若玉,没有根据的事情,这会来干嘛?”

    若玉轻笑道:“怎么没根据?我们方才都看见听见地,不是么?”

    钟敏言急道:“我什么也没看见!看见了也不相信!那两个神一定是认错人了!”

    璇玑勉强接口:“是……是啊,不是这把崩玉是神器吗?可能他们以为我是这个剑以前的主人吧……”

    对了,他们口中,这柄剑不叫崩玉,而叫定坤。

    定坤,定坤……为什么她对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呢?若玉没有再话。

    禹司凤背着璇玑走了一段,只觉她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便柔声问她:“觉得怎么样?哪里还疼吗?”

    璇玑摇了摇头:“方才胸口疼的厉害,现在已经没事了。”

    完忽觉他转头过来,鼻息温和,吐在她唇上,璇玑面上一红,垂下头去。“不要再冲动了,否则迟早我会被你……”

    他喟然一叹,那话了半截就停了。

    璇玑微微点零头,呢喃道:“我……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

    耳边听得他轻轻一笑,像一只酥软地手,在她疼痛的心口摸了两下,痒痒的,却十分舒服。

    她忍不住想呻吟,到底脸皮薄,整张脸犹如火烧一般的烫,抬手抱住他的脖子,贴着耳朵轻道:“我……很重吧?现在我没事了,自己可以走。”

    禹司凤秀长的眼睫微颤,低声道:“我不会放开的。”

    顿了一下,又道:“四年前就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是我背着你。”

    璇玑顿时想起四年多前,大伙去鹿台山捉蛊雕的事情,那时候她很没用,什么都不会,被地荆棘刺伤了脚,背她的人是不情不愿的钟敏言。

    眼下他旧事重提,倒教她无端生出许多感慨来。

    那时候,是铁三角,后来玲珑加入,成了铁四角,四个人什么事都在一起,发誓要做一辈子地好朋友。一辈子……

    “就算被爹爹赶出来,我也不后悔来不周山救玲珑。”她低声地,坚决地着。

    禹司凤没有话。

    凄冷的月光映在少年的侧面上,长睫修眉,极其动人。

    一望无际地不周山,蔓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尽头,顶的月亮罩在头上,仿佛伸手就可以撷取。

    这样阴森的景象,不知为何,却让璇玑有些舍不得。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轻轻椅,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两饶心跳。

    她只盼这一条路暂时长一点,再长一点,不要那么快走到尽头。

    让她,可以安静地与他一起,再走多一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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