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思和顾垣彻这个表哥原本就不亲近,也不熟悉,倒是付潭齐……和顾垣城和顾垣彻都有些交情。

    “我结婚,你和大表哥会不会来?”

    “不会。”

    顾垣彻笑着,摇头。

    “我们顾家的人现在可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还是不给你‘锦上添花’了。”

    “这样啊……”

    田思叹了口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原本还想,若是大表哥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该……和他道个歉。余念是他心爱的人,我曾经……对她做过错事。”

    “大哥不会介意的。”顾垣彻叹了口气,拍了拍田思的肩膀,“我大哥是活得格外明白的人,又病着,过去的事情不会和你计较,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空气有片刻的宁静。

    提到顾垣城的病……顾垣彻和田思皆是辛酸。

    他原本是那样风华正茂、玉树临风的人,不该像现在这般,被疾病折磨,和心爱的人天各一方。

    顾垣彻并不想让这样悲伤的气氛沾染到田思,她是和他们家的恩怨毫无关联的人。

    所以笑笑,转移了话题。

    “做新娘子的人,要开心。到了那个时候,我虽然人不在c市,但好在还有些朋友,他们都是参加你婚礼也不会给你跌份儿的人,我会让他们将我和大哥准备的礼物带过去,给你撑场面。”

    “三表哥……”

    “嗯。”

    “我不快乐,付潭齐并不爱我。”

    付舒默默望着自家姑妈的遗像,忽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像她。

    穷极一生,爱的人不爱自己,到头来,或许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会走到像自家姑妈这样穷途末路的一步。

    “姑妈和姑父生了三个孩子,过着外人羡慕、举案齐眉的日子……可是呢,到头来,姑父并不爱她,他为了其他女人而死。或许,我和付潭齐也会这样,他人是我的,命却不是我的,早晚会留给其他女人……”

    “嗯……如果有一天他的命给了其他的女人,你就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在他们付家一手遮天,好好报复回来,可千万不要像我妈,在情爱上纠结。”

    “好。”

    田思拍了拍顾垣彻的肩膀,带上墨镜,离开。

    瘦削的背影在墓园里渐行渐远,透着萧条。

    或许人太聪明总不是什么好事,聪明的人烦恼便会多,倒不如傻一点,迷迷糊糊的。

    只有晚些看透现实,才能偷得片刻逍遥。

    沉迷在虚幻的梦境里,尚能做梦,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世人都说豪门大户里的人拥有这世界上最好的资源、最大的财富、最通透的人脉……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可也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个圈子里有多少辛酸苦辣,有多少始料未及。

    他们人人有一肚子的苦,谁都不比谁更幸福。

    ……

    余还是一个月后被保外就医的。

    姜年和黎华死的时间点巧妙,正是案件快速侦破时期,没有什么结果,再加上现在的他拿着新加坡身份,又有重病在身,保外就医在情理之中,手续快速办好,可以离开了。

    那一天,大鹤到看守所接他。

    意料之外的,余还的精神状态不错,脸色也还好,想来这药是一顿没有断过的。

    他身上穿着来时的衣服,依旧干净板正,膝盖上盖了薄毯子。

    大鹤打趣的问他是不是在看守所里得了女狱警的照顾……余还也只是笑。

    他这样好的样貌,从小娇惯养出来的气质,自然是和看守所里那些人不同的,会在里面多得些照顾也在情理之中。

    顾垣城也好、余还也好……他们都是些凭着长相就能混饭吃的人,到了哪里都受不了委屈。

    “念念怎么样了?醒了吗?”

    大鹤摇了摇头,叹气。

    “做了好多次检查,那枪伤不重,完全不影响大脑的,可能是大小姐不想醒过来吧。”

    大鹤接过狱警推着的轮椅,和对方道谢,推着余还一步步往前走。

    “穆总和他家千金倒是常来医院,孝子很可爱,会念笑话给大小姐听,穆总话虽然不多,但也会在床边坐大半天,还有那个大明星,戚申……也来过几次。我问过神经外科,大小姐的情况确实特殊,需要有人持续不断的对她说话,才能将她拉回来。”

    大鹤犹豫着并没有说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他在自家先生面前还是谨慎的,并不敢提及顾垣城。

    其实他想说的是……或许只有顾垣城才能唤醒她。可‘顾垣城’这三个字太敏感,他只能硬生生的咽回去。

    “先生,春天了,我推着您走回去吧……路边的树都抽芽了。”

    “……”

    余还没有吱声,只是将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深邃的眼眸里让人看不出情绪。

    顾垣城躲到哪儿去了,没人知道。

    伦敦他常去的医院里并没有,就连顾硕也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儿。

    哪怕他丢了自己辛苦多年拼下来的江山,但他好像依旧是那个他,若是不想让人找到,便谁都找不到了。

    或许……是真的跑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想让余念找到他了。

    就像他对余还说的那样,不会想着娶她,他总是言出必行的。

    大鹤和余还念叨着他不在的这一个月……

    好像他们兄妹这生得格外好看的脸总会为他们招来这世界上难能可贵的善意。

    大鹤毕竟是个男人,照顾起余念来总是不方便,所以每天会安排一个护工来为她擦澡、按摩、涂身体乳液顺便换了全身贴身的衣物,他家大小姐一向爱干净。

    而那个慈眉善目的阿姨却是天底下最好的护理人员,体贴的给了余念母亲一般的疼爱。

    “先生,您知道么,新请的护工阿姨很喜欢大小姐,每天来的时候都会在她的床头摆一个苹果,每三天都会在她的床头换上一束鲜花,对了,她还带过几次酥皮点心和糖,我只和她提过一次大小姐喜欢的东西她就记着了……真好。”

    “那个护工……一般什么时候到?”

    “下午来,三点,每天都来得准时。”

    大鹤抬腕看表,算起来,应该快到了。

    余还没有急着去病房看余念,而是让大鹤推着他绕着医院一圈圈的溜达着。

    大鹤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当他是在看守所里闷坏了也想看看这个春天吧。

    医院一共有个门,正门和后门,两个门之间不过距离一百多米。

    两点五十分,大鹤继续推着余还围着安养医院兜圈子,他却忽然让他在距离后门不远的拐角处停下了。

    “在这儿坐一会儿吧。”

    先生有令,大鹤自然不会不应。

    轮椅在树冠茂盛有阴凉处的地方停下,大鹤立在余还身边抽烟,他看到了疾步而来的护工阿姨站在后门,刚想要凑上去打招呼,却被余还一把拦下了。

    “先生,那个就是……”

    “嘘。”

    余还不让大鹤再吱声,下午三点钟的烈日当头,最是刺目。

    一辆黑色奔驰在后门停下,车门被缓缓推开。

    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动作迟缓的男人迈步而下,他是病着的,身上的衣服厚重,和这初春的季节格格不入。

    那护工似乎知道他的眼睛不方便,赶忙凑过来扶。

    “先生,今天买了向日葵啊。”

    那人的唇角微微牵了牵,将那捧花递了过去。

    “她好些了吗?”

    那人的声音低沉,弯下腰摁着自己的耳蜗好像是为了听清对方说的话。

    “人虽然没醒,可大夫说了在一天天好起来。”

    护工阿姨大概是为了配合他,故意放大了声音在说话。

    司机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了个提袋出来。

    “这是她喜欢的身体乳,她很喜欢玫瑰味道。”

    ……

    “大鹤,你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沉默的爱?”大鹤是知道的,他好歹也是跟在鬼爷身边多年的人,鬼爷擅长用香,花花草草总是了解的。

    “顾垣城说过,向日葵的花语应该是……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你。我们走吧。”

    大鹤赶忙推上轮椅,推着余还绕到了大门去。

    天色清朗,这就是春天的味道啊,万物复苏。

    “我落到这个地步,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顾垣城和念念在一起的,哪怕看到了刚刚那一幕,我都无法允许顾垣城再靠近余念。或许,是我对他们太残忍,也或许是我自私,但我真的做不到。”

    “先生,这不怪您。”

    万般寂寥,不过须臾片刻。

    安宁之间,只听余还问他,“余念藏在糖果里想要骗我吃的药在哪儿?”

    “先生?!”大鹤猛地停下脚步,似乎是震惊的。

    余念从日本回来,原本就想了对策的。

    那药吃了,便忘了,就像曾经的楚拾一一般。

    然后,在那春风里,只听轮椅上的男人徐徐道,“若是那丫头醒了,就把那药拿给我吧……”

    2021年的春天,余还说服不了自己,却也没有敌过顾垣城的‘四下皆是你’。

    2021年的夏天,余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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