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你说是我?”

    余念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我是顾垣城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是他儿子的妈妈,你说他不想见我?是他疯了还是你们都疯了!”

    余念的眼眶通红,她立在楼梯上,不再像朵出尘绝艳的玫瑰花,反而像极了沙漠里饱经烈日酷暑几乎蔫萎的仙人掌,周身长满了刺,枝干却依旧挺立着,可谁都不能再去碰她。

    哪怕是曾经亲如姐弟的阿战,也不行。

    “让开。”

    余念扶着栏杆的手腕在微微发抖,若不是现在她的两只手都伤着,此时早就会和阿战动手了。

    她不是没打过他。

    “不让!”

    “我再说一次……让开。”

    余念扬着头,盯着眼前的大男孩。

    过分静默的周遭好像都变成了剑拔弩张前的鼓点,阿战了解余念的脾气,她想做的事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更不用说是小小一个他。

    就在阿战这片刻犹豫的功夫里,余念弯腰便从他的胳膊底下钻过去了,这一次,她的步速更快,嘟哒嘟哒的继续往楼上跑。

    糟了!

    这是阿战脑海里腾地一声冒出来的念头。

    或许就这样,或许……

    “夫人。”

    阿战转身去追,半跪半摔的跌在了楼梯上,死死的抱住余念的双腿。

    他知道自己现在这些行为都是僭越了,他知道他不能这样对她,可事到如今,他早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夫人,老板说……他想在你心里,能留下最后一点点体面。”

    阿战仰起头,看到的就是余念惨白的脸。

    她没有哭,可阿战却不受控制的掉下了眼泪。

    他分明是个大男人,哪儿来得这么多眼泪呢,真是不争气。

    他答应过老板,要做一个心里装得住事儿的男人的。

    阿战胡乱的在自己的肩头蹭了下脸上的泪水,吸着鼻子吞咽着自己复杂慌乱的呼吸。

    “夫人,求您了,您千万别上去。老板,他那样骄傲的性子,他现在这个样子……”

    阿战的话并没有什么章法,乱糟糟的。

    可这只言片语,余念能听的明白他的意思,顾垣城出事了,他不好,他很不好。

    余念就着阿战的手蹲下去,和他一起半跪半坐。

    “顾垣城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生病了吗?是眼睛看不到了吗?眼睛看不到有什么关系,我可以做他的眼睛……还是,还是怎么了?你说话啊!”

    余念强迫自己的语气变得温柔些,她总觉得若是自己能温温和和的对阿战讲话,他就不会再怕她,骗也总能骗出句实话来。

    可阿战只是低着头,呜呜咽咽的,他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在聪明,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

    “乖,别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余念用自己的手指头去摸阿战脸上的泪水,她在眼前那个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了类似于绝望的东西。

    是绝望吗?至少她从未在阿战的脸上看过这样的景象。

    他分明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分明也有足以成为靠山的家族,他几时会如此的绝望……

    “老板他,早年车祸的旧伤复发,再加上这陈年累月的辛劳,他的眼睛看不到,耳朵也听不到了……可他坚持不去伦敦治疗,日日发烧,一个人待在这儿,谁也不见。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受得了自己这样!现在他连三爷都不见,更不用说是您……他大概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您了。”

    余念好像终于明白了阿战为什么会肆无忌惮的对她说话。

    为什么不怕顾垣城听到,为什么这样堂而皇之。

    因为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可那又能怎样,她怎么会嫌弃他。

    余念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可却还是上了楼去,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脚步轻了几许。

    顾垣城那样聪明,哪怕听不到看不见,在黑暗和压抑着,可是地板的共振他是嫩感受得到的。

    阿战抹了把眼泪追上来,他看着余念缓慢的动作,大概知道她不会再轻举妄动。

    她没有去推二层卧室的门,而是直接去了三层,她曾经的画室。

    好像是心有灵犀,又好像……她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在那。

    门,是半开着的。

    屋子里漆黑一片,可是窗畔有淡淡的月光,勾勒出那个男人清浅的轮廓。

    他背对着门的方向坐在椅子上,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表情,依稀的,只剩下轮廓。

    余念站在门边并不敢进去,她走近的时候顾垣城没有回头,可阿战疾步而来停下的瞬间,他却转过头来了。

    “阿战还是秦昂?”

    顾垣城的声音一如往昔那般清明,低沉得在那片漆黑里带着撩人的色彩。

    余念那样痴痴的望着他,捂着自己的嘴,不敢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哪怕一如阿战所说的那般,他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阿战吸了吸鼻子,向着顾垣城走了过去。

    他蹲在他的腿边,轻轻握了握他的小臂,哪怕顾垣城听不到,他还是恭恭敬敬的对他说。

    “老板,我是阿战。”

    “阿战来了啊……就你自己?”

    “嗯,就我自己。”

    阿战一边说一边系着鼻子将顾垣城的手翻过来,在他的掌心里写了个字。

    余念不知道那字是什么,或许是‘对’或者‘是’这样肯定的辞藻。

    那个男人却像松了口气,整个人都卸下了某种防备,“余念没来就好,是我多虑了,她哥哥是不会让她来找我的。”

    顾垣城的尾音儿似乎在苦笑,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阿战关切的瞧着他,偷偷的抹着眼泪。

    他去探顾垣城的额头,那个一向不喜欢被人碰触的大男人却没有躲,反而由着阿战摸他的额头。

    是真的病了,真的病得太重了吧。

    “老板,您这样发烧是要去医院的,我陪您去伦敦吧,咱们离开这儿……外面的人都知道您病了,他们虎视眈眈的,比起您待在这坐镇,您的健康不是更重要么?您得好好活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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