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沐葵来至太庙祭告,听司仪官念过贺词,沐葵从英国公刘绩手中接过册封金册,打开一看,只见册页书着金碧辉煌的四个大字:皇后之宝。

    “奉承运皇帝制约:沐氏门着勋庸,地华缨黻,往以才行,选入後庭,誉重椒闱,德光兰掖。朕昔在储贰,特荷先慈,常得侍从,弗离朝夕。宫壶之内,恒自饬躬;嫔嫱之间,未尝迕目。圣情鉴悉,每垂赏叹,遂以沐氏赐朕,事同政君,可立为皇后。钦哉。”

    册封庄严的声音徐徐在太庙里回响。

    沐葵双手紧紧握着那一册金宝,回望太极宫,面上露出微微的笑意。

    刘彘已等不及了,过来携了沐葵的手一同去接受百官朝贺。

    和刘彘同坐在金銮殿上,面对着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文沐百官,沐葵耳畔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假如雉奴做了皇帝,你又成了他的皇后,那我可不就是你的臣子了吗?”那少年一双星眸烁烁放光,仿佛是为自己这一奇特的想法而感到有趣。

    沐葵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到了那时,我就要让你跪在我的脚下称臣,而我就高高坐在朝堂之上,偏偏不‘免礼平身’,就是要让你多跪一会儿_哼,看你这个一向高贵不凡的吴王殿下怎么匍匐在一个当初的丫头的脚下诚惶诚恐。”

    “哦,好狠的心啊!”他笑道。

    “哼哼,我也想尝尝凌驾在高贵不凡的吴王殿下之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沐葵笑道。

    刘恪笑道:“到了那时,我就甘愿匍匐在你的脚下。”

    ……

    沐葵的眼睛模糊了,她在人群中扫视着,终于将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身着朝服的中年男子身上。

    “媚娘……”

    沐葵侧目望去,但见皇帝刘彘眼中闪烁着喜悦的目光,正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媚娘,我们回去吧。”轻轻携了她的手,一同下了高高的台阶。

    在群臣惊异的目光中,刘彘携了皇后沐葵的手在大殿上从容地行走,长孙无忌见此情景,心中一凛,眼前忽然闪现出数年前的一幕。

    那时先皇太宗皇帝驾崩,那个白衣少年身着孝服从容穿过众人惊异的目光往灵前而去……

    不知为何,长孙无忌每想至那个少年,眼前总是会涌现出猩红的鲜血!那血似火如荼,铺盖地而来!使得长孙无忌眼前发晕……

    “自己可真的是老了吗?”他在心中常常暗自哀叹:“为何这些年来总有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唉!大约是也到了要告老还乡的时候了!

    长孙无忌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待到刘彘坐稳了江山,自己就全身而退――这也算是不负了先皇的重托了!

    恰巧在此时,又发生了一件事使得长孙无忌不禁欣喜若狂。

    原来,刘彘已经决定移驾东都洛阳,并将洛阳改名为神都。洛阳宫修葺一新,更名为“上阳宫”。

    沐葵晋升皇后,普之下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女主降临。

    先是年号从“永徽”改为了“显庆”,而后就是朝廷上下一系列的大举措。沐葵亲自编写了规范后宫妇女礼仪的《女则》,又向皇帝进言减轻徭役,重视科举,还提出一系列提高妇女和中下等阶层地位的建议,皇帝都一一采纳。

    但这还远远不够,沐葵还决定来一次全国范围内的大行动,扩大自己的影响。

    中国有男耕女织的传统,为表示国家对农事的重视,皇帝要举行亲耕之礼,而皇后则是亲蚕之礼。因礼仪执行起来分外麻烦,故此皇后亲蚕之礼自古以来就很少执行,但从显庆年开始,沐葵就积极参与亲蚕大典,到了那一,不亮就起床,朝服钗佩整理停当,带上子妃嫔及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王妃、诰命夫人、太夫人……浩浩荡荡出宫亲蚕,场面之宏大、声势之浩大、令外番使者也叹为观止。

    刘彘与沐葵在朝野威望日隆,受到文沐百官的敬重与拥戴。

    与此同时,长孙无忌也在暗暗观望,他对于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子所表现出来的勇气与气度感到了深深的好奇与恐惧。

    但一切是来的那么突然!先是褚遂良被贬离了长安,紧接着就是长孙无忌好友程知节被借口夺走兵权,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心腹来济、韩瑗就也出事了。

    长孙无忌已来不及挣扎,地都已经在瞬间发生了巨变!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咄咄逼饶女人将要怎样对付自己这个当初的反对者,但是他怀着一丝侥幸心理还在观望……

    就在此时,又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这一年四月,刘彘独步来到后庭,远远看到一个少年孤独地在御花园里自语,就好奇地走近去。

    这是一个年约七八岁的男孩,身材瘦弱,有着一张苍白忧郁的脸。

    刘彘静静站在他身后,听他道:“母亲,孩儿已经一年没有见到你了,你在那里还好吗?”

    刘彘仔细一看,却发现正是萧淑妃的儿子刘素节,惊喜交加,叫道:“素节――”

    刘素节闻听声音转过了头,当他看到是皇帝时,吓得慌忙跪在地上道:“孩儿刘素节叩见父皇。”

    刘彘忽然想起已经有一年不见这个当初甚为喜爱的孩子了,心中一酸,慌忙将他扶起来:“以后见父皇不可如此。”

    忽然之间刘彘想起当年娇柔可爱的萧淑妃与夫妻十年的王皇后了,有一种念头涌上心来――她们还安好吗?

    急于想见到曾经爱侣心情是那么迫切,刘彘顺着那条陌生的路,朝着那个未知的神秘的地方而去……

    沐葵帮刘彘批阅了一些奏折,忽然感到头有点晕,就想到塌上靠一靠,隐隐约约中她听到有两个宫女在悄悄讲话。

    “听皇上到冷宫里去了,你是跟着去的,可不知是怎样情形?”一个宫女对另一个道。

    沐葵一听,心中一颤――他还是去了!

    本来一直为避免他旧情复燃,自己已经严加防备,可他还是想起她们了!想到自己体恤刘彘身子弱,每日都是起早贪黑尽力替他操持朝政,可他竟然背着自己去私会旧情人!

    沐葵心里有点伤感,但眼泪竟没有掉下来!她第一次感到有点恐怖:贞观年间以至于永徽初年自己是多么爱流泪啊可现在怎么就没有眼泪了呢……哦,永徽年!

    恪!

    她摇了摇头,心里叹息了一声,又侧耳倾听宫女的谈话。

    “陛下见着王皇后和淑妃了,见她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就拉着她们的手一直在流泪……后来王皇后劝皇上不必难过,又自己罪孽深重,求陛下将冷宫更名为‘回心院’,愿意一辈子在此悔过自新……恰在此时,淑妃公子也找了来,他们四人就在那里哭……陛下流泪待到日后一定要对她们重新处置,请她们放心……”

    啊!

    沐葵心中一惊:重新处置――那不就是要重新宠幸她们吗?难道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了吗?难道还要像以前那样重新回到感业寺吗?她们可怜?难道我就活该受苦?

    沐葵愤然坐了起来。

    两个宫女看到皇后起身,知道自己方才所讲之话都已被她听到,吓得跪在地上连声告饶。

    沐葵微笑着问她们:“陛下在哪里?”

    宫女哆嗦着:“陛下独自一人在甘露殿……”

    沐葵霍然起身,大步朝甘露殿而去。

    刘彘――那个年轻俊雅的君王正背对着自己在自斟。

    他还不到三十――正当少年,而自己可是年过而立,已度过女人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一步步走向衰老了!

    沐葵缓缓走过去。

    刘彘并未回头,但身子颤了一下。

    那么他是知道自己来了。也许还猜测到了自己来的原因吧?

    转眼间和他已经相识十几年,什么叫做“心有灵犀一点通”?什么叫做“此处无声胜有声”?他和自己一般大概也是心有默挈吧?

    “治……”沐葵将手轻轻放在刘彘背上,问道:“你今日见她们了?”

    刘彘没有回答。

    “你要将她们重新放回来吗?”沐葵轻轻问,一面着一面用手在他背上轻轻抚摩着。

    刘彘终于转过了身子,沐葵蓦然发现年轻的皇帝眼睛中居然凝着一滴泪。

    他:“你去办吧,她们――朕就交给你了。”

    沐葵心中一痛。

    他要将那两个曾经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亲人交给自己了,他又明明知道这么做的结局是什么!这么看似无奇的简单的话又满含着多少深情和无奈啊!

    他是多么深地爱着自己啊!

    治!沐葵此生是亏欠了你啊!

    此时刘彘就那么一直端坐在龙椅上,微尘在虚无的空气中轻轻飘摇,他眼睛一如初见时那么泛着淡蓝甚至真的清澈,不知为何沐葵忽然想起刘恪来了。刘恪的眼睛永远是是那么沉邃了无尽思绪般地深不见底,而刘彘――他是多么善良单纯啊!

    沐葵忽然感到心有点疼,此时她正站在他身边,就缓缓伸出自己手臂,将刘彘的头搂在了自己怀里……

    刘彘的头发柔软如%

    刘彘的头发柔软如缎般在沐葵掌间倾泻,使得她忽然又想起刘恪来了……

    “朕明日就将太子忠废了,立刘弘为太子。”刘彘道。

    沐葵俯下身去,将唇印在他的额上,道:“沐葵将永世记得你的一片深情厚意!她们去了,沐葵将会代替她们加倍来爱你!”

    这一日,王皇后、萧淑妃被赐自尽。

    看到面前的三尺白绫,王皇后神态恍惚,她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喂,你的东西掉了――”刘彘冲王语诺道。

    王语诺刚要离去,忽听得少年的叫声,回头望去,但见阳光下那个俊秀的紫衣少年一双秋波漾着一池春水,手上还拿着一块锦帕。王语诺不曾记得自己有这么一块锦帕,迟疑了一下,但见少年一双清眸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又欲言又止,她心里立时就明白了过来。

    好个风流俊秀的青年!王语诺心里想着,将锦帕接过来,但见上面有两句话“山月不知心中事,水风空落眼前花。”她朝刘彘望去,见他一双亮眸依旧含着笑意朝着自己,不禁面上一红,垂下头来,一颗芳心怦然而动,心里想:这少年不仅浪漫多情俊秀儒雅,而且还才华出众,如若今日要见之人就是他……唉!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她叹了一口气心里道:“王语诺啊王语诺,你出身并州名门望族,祖父曾是三品高官,父亲也官至刺史,为四品大员。你自就贤淑聪慧,一表人才,今日可千万要记住自己来感业寺是为何目的!”想到这里就对刘彘道:“后会有期。”

    “哎――”

    刘彘焦急的眼睛似乎还在眼前……

    王语诺叹息了一声,将白绫缓缓取过,道:“惟愿陛下万寿无疆,臣妾……拜谢陛下赐死之恩……”着一颗珠泪也滚了下来。她狠一狠心,将白绫套在自己颈上自去站在高凳上,在最后那一瞬,人们隐隐约约听到她嘴里念了一句什么,复又叹息了一声,一切都结束了……

    萧云儿挣扎骂道:“沐葵,愿来世你是一只鼠,萧云儿是一只猫,生生世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沐葵背过身去,将手轻轻一摇,即刻有人上去将白绫套在萧云儿颈上,一缕香魂就此升入国。

    王皇后的被赐死,给了长孙无忌一次沉重的打击,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他有些怀疑还有些恐惧,不知道一向以仁慈宽厚为下人称道的刘彘何时也变得这样令人不可思议!他决定亲自去问问刘彘为何要残忍地处死自己的结发之妻。

    刘彘因为不习惯太极宫潮湿的环境,已经搬到了大明宫,这使得大唐开国元勋太尉长孙无忌大为不满,但此时他也只得缓缓朝着大明宫而来。

    艳阳无遮无拦从而降,晒得长孙无忌浑身发烫,就在他浑身难受之极,大明宫到了。长孙无忌上下打量着这座崭新的宫殿,也禁不住为它的富丽堂皇而心生赞意。

    来至殿外,通报了好久,才有人来让长孙无忌进去。

    刘彘和沐葵正坐在殿上抱着一只黑猫在逗玩。

    长孙无忌看了,心里不禁一怔。

    艳阳无遮无拦从而降,晒得长孙无忌浑身发烫,就在他浑身难受之极,大明宫到了。长孙无忌上下打量着这座崭新的宫殿,也禁不住为它的富丽堂皇而心生赞意。

    来至殿外,通报了好久,才有人来让长孙无忌进去。

    刘彘和沐葵正坐在殿上抱着一只猫在逗玩。

    长孙无忌看了,心里不禁一怔。

    猫!萧淑妃临死前下咒愿来世自己是一只猫,而沐葵是一只鼠,生生世世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宫中早有传言沐葵怕猫,但今日一看竟全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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