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请着刘老爷去了后院药材库,关上门双膝跪倒。

    刘老爷料到这是有大事,忙拉起张嘉。“丫头,有事你尽管说。”

    张嘉站起身与刘老爷低声耳语,刘老爷听着频频点头。

    张嘉想说请您把他当亲儿子,想起刘老爷对自己儿子的态度,改口道:“还请您待他如待我一般。”

    刘老爷摇头:“此后余生,这孩子是我的命啊。”

    张嘉瞬间湿了眼眶,哽咽道:“老爷子,是我对不住您,除了您我再无他选。”

    刘老爷抬手拦住她:“别说这话,这是你瞧得起我。”

    “您恐怕再难回京。”

    刘老爷无所谓的笑笑,打住张嘉的话。“哪的黄土不埋人呢,我只是舍不得你和半仙还有王爷这些朋友。不说了,我走了。”

    张嘉擦干眼泪,跟着出门。“我送送您。”

    半仙瞧见他们出来,问道:“怎么出来了?我可告诉你,这门外是我的地界。”

    刘老爷站定身子问他:“哪写着是你的地界了,你有地契吗?”

    半仙理亏,一时凑不出来词。“我丑话说前头,你。”

    没等他说完,刘老爷说道:“论长相丑你是得排前头。”

    半仙气的说不出下文,对张嘉告状。“丫头,你评评理,他说我丑。”

    张嘉脸上带笑,心里一阵酸楚。“先生,您给老爷子算一卦吧。”

    半仙哼了一声说:“不用算,这老家伙福大命大,骨头硬着呢,一肚子花花肠子,鬼难缠。”

    刘老爷听完哈哈大笑,对半仙一拱手。“老弟,借你吉言。”看了一眼张嘉,转身走了。

    刘老爷突然转变话风,半仙以为其中有诈。问张嘉:“他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水呢。”

    张嘉望着刘老爷的背影回道:“老爷子在心里当您是兄弟。”

    半仙踮起脚对刘老爷的背影喊道:“刘爷,您明儿个早点儿来。”

    刘老爷听见半仙的声音,回头一笑,消失在人群中。

    张嘉去回春堂准备大阿哥近期的用药,常用的丸药,刘老爷最爱的梨膏糖,山楂丸,满满装了一包袱。

    写了一封信详细交代大阿哥每日起居注意事项以及食疗的方子,康复训练的计划。又跟郎中借了五百两银票塞到书信中。

    收拾妥当,张嘉将郎中请到药材库,附耳交代。“爹,今晚您给所有伙计放假,留着外门,四更左右刘老爷会来,您将这封信和这个包袱交给他,什么都别问,此事要做的隐秘。”

    郎中想问,张嘉竖起一指示意他噤声。

    郎中一项胆小,见她这样,紧张的手抖,仔细的将信揣到怀里。

    四爷府气氛如常,大阿哥房内四爷坐在床边拉着儿子的小手几度落泪。

    佛祖保佑弘晖此生再无病无灾,用一世的荣华换取他平安长久。

    张嘉进门,二人对视一眼,四爷微微点头。

    张嘉请安后为大阿哥把脉,检查口鼻后掩面站起身,喊着房内的人都退出去。

    站在门外,张嘉吩咐人快取白酒,艾叶,生石灰。“大阿哥病情加重,此时极具传染,院子里所有人全部撤出去隔离。”

    丫鬟婆子一听这病传染,吓得一刻不等,争先恐后的往外跑。有几个胆大忠心的,立誓舍命留下服侍大阿哥。

    众人忙着在房间喷酒,院子里撒石灰烧艾。自己换上白大褂,戴好帽子口罩进屋照顾大阿哥。

    空气中弥漫着艾叶与白酒混合的气味,呛得人流泪。

    四爷站在院中做痛苦状,看着他们里外的忙碌。一切妥当,吩咐所有人撤出去,留小神医一人在此守候。

    府里各院清点人数,所有人原地待命,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各处关门落锁,一时间人心惶惶,各院里求菩萨,求各路神仙的声音络绎不绝。

    入夜,月凉如水,清冷的月光照射府里草木明暗重重,八月天的夏夜本应是热的烦闷,四爷却手冒凉汗,轻声潜到大阿哥处。

    房里灯光如豆,叙头高高底底的跳动,映照房内的景物忽明忽暗,让人不安。

    张嘉坐在床边焦急的等待,手心的汗洇湿了帕子也浑然不觉。

    四爷进房,张嘉退到一旁。

    四爷来到床边,附身看看熟睡的儿子,睡梦中的面容丝毫看不出是个并。

    抱起大阿哥贴了贴脸,平日拘于礼数,虽为父子也少有亲密,想想上一次抱他还是他周岁的生辰。

    儿子,但愿这个决定能给你自由,阿玛再不会逼你的功课,只愿你远离世俗,逍遥自在的活着。

    昏黄的灯光照在大阿哥的脸上,四爷眼中泪雾弥漫,已经看不清儿子的眉眼,把头埋在孩子的肩膀处贪婪地嗅着孩子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泪水滂沱。

    夜深人静,房内的座钟一如往常咔嗒咔嗒的走着。时间不会因为人的悲喜而停顿,分别终将到来。

    时间到,四爷抱起大阿哥,张嘉挎着一个包袱,里面是给大阿哥收拾的几件衣裳鞋袜。

    二人悄悄来到后角门。白天在角门留了道一人宽的门缝,二人怕开门会发出声响,侧着身子从门缝挤过去。

    门外十三阿哥隐身暗处,见他们出来,牵出马车,从车上抱下一个布包与四爷交换后架着马车远去。

    二人不敢停留,转身进府,轻轻关好角门。

    回到大阿哥的房间,四爷将布包放到床上盖好。转身对张嘉说:“你掐算时间,我回到书房后,你这喊大阿哥没了,记住,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间屋子。”

    张嘉点头应着,送走四爷,回身瞧瞧床上盖着的尸首,心底生寒,头皮发炸,也不知这孩子是男是女,是怎么没的。

    不断地在心里麻痹自己,这孩子顶了大阿哥的名号得一份厚葬好过被扔到乱葬岗子。

    双手交握,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慢,一秒长似一年,分秒难耐。

    座钟叮当打了一个半点,张嘉惊起一身汗毛,跑到院子里凄厉的喊道:“快来人啊,大阿哥不好了,快来人啊。”

    哪有人来,所有人都被锁在各自的院子里,府上能走动的只有她跟四爷。

    凄厉的呼喊声如一个炸雷惊醒了沉寂的庭院,各房各院点燃油灯,隐隐的有哭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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