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一片昏黑,景司一扯掉了医用面罩,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他的房间,这里是艾伦的庄园,他为什么在这里?他应该被遮住了眼睛,被束缚在椅子上,在那个漆黑的世界里等待着机会到来,在那个冰冷的地方找寻着机会离开。

    他既然在这里,伊芙又怎么样了?

    他穿着睡衣,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上面有着被束缚住的红痕,手上也有但他根本没注意这些。

    艾伦的庄园很大,侍者却很少,除了三餐、整理庄园及节日时,景司一几乎看不到他们。

    他刚来时感到在这儿工作着的男男女女都很沉默,仿佛没有脸,只有在被赠予礼物的时候会被艾伦唤道名字。后来他与他们熟识了,才察觉到他们都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照顾庄园草木的园艺师汉克斯家中代代都做此行,他的祖父曾是皇室的园艺师现在轮到了他的父亲;负责厨房的多莉是位人如其名的娇女性,她仿佛魔法师一般能做出让人感到幸福的菜肴;还有总是哈哈大笑的负责喂养马匹的希鲁道夫,将衣服熨帖得极为整洁的希尔斯……

    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平日当他想起这座庄园,他们总是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但此时此刻,他离站在这间房间里往外看去,雾霭飘散在清晨的空中,这座庄园中却仿佛空无一人。但这也是它平日里的模样。

    门轻轻敲了两下,景司一往门边看去,见有一人走了进来。

    “少爷,您醒了!”

    吉尔伯特,是格诺斯维尔家派来照顾景司一的人,他待景司一像对待雇主但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

    此时此刻,景司一看到他的眼中似有泪花闪烁。

    “我马上叫医生来。”

    他着朝景司一点零头,往外间走去。医生仿佛就等待那里,走进房间为景司一做检查。

    在检查中,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这几日的经历,他的心情平静,并不为自己受伤而愤怒,他担心……只是伊芙。

    “少爷的身体素质很好,”医生道,“只需修养一阵,不会有任何问题。”

    “艾伦在哪里?”待医生走后,景司一问吉尔。

    “格诺斯维尔先生在公爵那儿,很快就会回来了。”吉尔一边替他布置着早餐一边道。

    “丹尼尔也在那儿?”景司一问道。

    只是一瞬,一瞬的停顿,景司一的眼睛却未漏掉。

    吉尔第一次回避了他的问题,他:“少爷,您先吃些东西吧。”

    “……”景司一并未拿起刀叉,而是看着吉尔问道:“回答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吉尔似乎在犹豫,等待的时间如此令人不安,仿佛下一刻火山就要爆发,景司一听吉尔道:“很抱歉,少爷,您的父亲因为一场车祸去世了。”

    他的世界碎裂。

    他的世界碎过两次,一次是露易丝走失,一次是母亲去世。由于牵着带给他的冲击过大,倒显得后者并不是那么令人窒息。

    这一次却是同前一次一样,没有任何预兆,令他毫无防备。

    “车祸?”景司一即刻对自己疑惑的地方提出了疑问:“怎么回事,他不是有司机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吉尔刚要回答,景司一就见门被推开了。

    艾伦穿着风衣,脸色憔悴,一头金发显得乱糟糟的,好像刚刚穿过雾气走来,表情显得很是朦胧。

    “阿尔伯特,”他走上前,半跪在床上,一下抱住了景司一:“对不起……”

    当时景司一并不知道艾伦为什么要向自己道歉,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哽咽,似乎要将泪水与痛苦全部吞下,它们却在喉咙中化作刀片,将他的心划得鲜血淋漓,但当景司一知道真相的那刻,他觉得自己才是四分五裂的那个。

    他从出生到现在并未信任什么人。他曾经信任过他的母亲,到她酗酒且想要带他和露易丝一起离开,他曾经相信过开杂货铺的大婶,到她丢失了露易丝,他曾经最信任的是他自己,直到他站在艾伦的书房外,听到他与伊戈尔的谈话。

    “今是几号?”

    “十五号,九月十五号。”

    “是么,又到了这个时候。”

    “明您还是要亲自买花吗?”

    “有什么问题?”

    “常去的那家关门了,我另外找了一家。”

    “是么。”

    “您不用太自责。”

    “哈哈,我看上去是这样想的吗?”

    “抱歉,是我冒昧了。”

    “嘛,也没错,他会出车祸是因为我的计划。”

    “但您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突然回来的长子被重用,任何人都会认为不公平。”

    “哈哈,在这个世界却不是这样,长子能拥有一切,其他的孩子却不校”

    那年景司一二十四岁,他还记得自己站在走廊上听到的全部对话,大脑像是发了疯般嗡嗡作响,七年前的记忆一齐涌了上来,就如同上一刻才发生了一般。

    在丹尼尔的葬礼前,他去见了自己的祖父。公爵一如往常情绪失控,对他破口大骂,是因为他被绑架,丹尼尔去找他,所以才会去世。丹尼尔的死亡都是他的错。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艾伦顶撞自己的父亲,也是最后一次,他对公爵吼道“与这个孩子无关”,公爵反艾伦是个无能的儿子,他不仅是个无能的儿子还是个无能的丈夫。

    景司一看到艾伦红着眼睛,表情狰狞,死死攥着双手,最终还是松开了。

    他转向景司一,目光中满是和蔼与文——如今想来或许还有一丝愧疚——他“不用怪自己”。

    在见到祖父之前,人们只告诉他丹尼尔出车祸死亡,并未提及其他。在得知了事实的这一刻,景司一知道,他将这一切搞砸了,是他,不是任何人破坏了遮蔽在泥泞之上的绒毯,让人陷入深渊当郑

    而在知道绑架案是艾伦策划的那刻,他的心中闪过一丝怨恨,更多的却是同情。

    得不到自己所想之物的可怜的人,格诺斯维尔家代代必将被禁锢于诅咒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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