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你怎么了?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关切地问彭旭。

    彭旭板着脸,没看我一眼,冷冷地说道:“没什么。”

    我觉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情,比他没能保外校还要严重的事情。他没能保外校的时候只不过是歇斯底里地吼个不停,而现在,他冰冷地相当彻底,就像一具死尸。

    我缓缓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抬头刚好看到班长冲我做了个手势,叫我过去,想要悄悄告诉我些什么。

    于是我离开了餐桌,班长也离开了餐桌。

    他伸出手臂搭在我肩膀上,将我拉到墙角,说道:“我跟彭旭睡的一间房。今天早上刚起床的时候,他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立马就不对了。”

    “难道是……”

    “电话里是个女孩的声音。”

    “我大概知道是谁。”

    “我就看到彭旭他板着脸,一直很平静地打完了电话。”

    “他们已经不止一次闹过分手了。”

    “那这次恐怕是最认真的一次。”

    “看来是的。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像今天这个样子。”

    “你也认识那个女孩?”

    “是的,我们一起参加过计算机竞赛。”

    “那你也知道他们为什么闹分手?”

    “听彭旭我诉苦过几次,说是因为异地问题。”

    “毕业分手的很多都是这个问题。”

    “哈哈,还是羡慕你啊,你不存在这个问题。”

    “运气好而已啦。”班长腼腆地笑了,“话说,你跟你喜欢的那个在南京的姑娘也是异地啊,现在怎么样啦?”

    “关系还挺好的,现在聊得挺频繁、挺火热的。”

    “哈哈,还是你厉害,异地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啊。”

    我也腼腆地笑了。回顾这四年来,从一开始的忧郁与冷淡,到现在的欢喜与热情,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有幸我就是做到了。我也期待着毕业回家后单独将她约出来,好好谈一谈。

    四年的异地生活,非但没有阻断我们,反而让我们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越走越近,这是多么美好而值得歌颂的事迹啊,简直就是绝唱!四年的辛苦等待,四年的不离不弃,多么难得!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的就是我们吧。

    毕业前,班上还聚餐了一次,那是人称“散伙饭”的一顿。饭后,大伙儿去KTV点了一间大包。

    我超爱唱歌,超爱听自己唱歌。我的声音虽不如林溪梦的悦耳,却也有作为一只猫的独特之处。精准的乐感,加上深情的演绎,我总会陶醉其中,无法自拔。

    因此,我总是KTV中手握麦克风最频繁的同学之一。我点了一首又一首,也扎扎实实唱了一首接着一首,甚至连别人点的歌,只要我会唱,我都不会放过。就算我没拿着话筒,我也要扯着嗓子,融入这浓烈的气氛中。

    于是乎,我的喉咙很快就哑了。

    可是接下来,恰是我点的一首挺有难度的歌曲啊。

    “这是谁点的?”正拿着话筒的同学吼道。

    “我!快把话筒给我!”

    我接过话筒,站在场地的一边,不挡住大家望向显示屏的地方。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我尽力扯着嗓子,勉强把高音唱了上去,但毕竟嗓子已经哑了,总觉得没有表现出最佳水平来。

    第二遍的时候,我觉得嗓子更加沙哑了,也许这次很难再唱上去了吧。

    “……极光掠过天边……”正当我颤抖地嘶吼的时候,我发现喇叭里传来的不像是我的声音,或者说不像是我一个人的声音。好像夹杂了一个女生的声音,仔细一听,还是个熟悉的声音。

    是方翠兰的声音!

    是她在吸引我的注意力吗?是她在为我加油吗?是她深受感染情不自禁地流露真情了吗?

    无论如何,她唱得还挺不错的。

    我没有转身去看她,我依然面朝着屏幕坚定地唱着,带着被她点燃的情绪。只是透过微弱的余光,我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她前倾着身子,奋力地嘶吼着,充满着喜悦与激动的面庞看着屏幕的同时,偶尔也会面向我,投来尖锐的目光。那闪闪发亮的,难道是泪水吗?

    我没有回头确认她的模样,不愿意回头看她一眼,也不敢回头看她一眼。她的感情不应该属于我的。就这样让她记住我的侧脸吧,我不会面对她的。

    方翠兰也积极地点了一首歌,她说是她最喜欢的歌曲。她唱歌的声音很好听,节奏把握得很准,每一句也都像是饱含着深情。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这个“你”是谁呢?是谁也在这里呢?

    那天班上的同学在包房里度过了一整晚,有些同学玩累了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有些同学意犹未尽地歌唱着美好的年华,还有些同学默默地喝着酒,吃着小吃。

    彭旭就是那个喝得最猛的人。待到太阳从东方升起,他早已不省人事。

    “我们把他架回去吧。”班长对我说,“你知道他住哪吗?”

    “不知道。”我一次都没有去过他租住的地方。

    “我知道!”一个不是很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回首一看,是那个一直纠缠着彭旭的人。

    “我跟你们一起护送他回去吧。”她说。

    于是,在她的指引下,我和班长一同将彭旭扛到了他家门口。

    兴许是风吹过的缘故,彭旭略微有些清醒了。

    “我……没事儿……呃……不用你们照顾……呃……”他扭动着身体说着。

    我们从他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了门。

    那个女生轻车熟路地指引我们将他带到了卧室,铺好床后让我们将他放在了床上。

    彭旭斜躺在床上,嘴里依然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还不时伴随着鼾声。

    “他平时从来没醉过,为什么今天变成这样?”我感慨道。

    “我……没醉……我……没事儿……你们可以走了……”彭旭吐着字。

    班长与我站在床边,看着他无话可说。

    “大家通宵了一晚上,都挺累的,早点回去休息吧。”那个女生坐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彭旭,对我们说。

    “他这个样子,得有人照顾啊。这样吧,我留在这里,你们俩回去吧。”班长说。

    “没事儿的,我有他室友的联系方式,我会叫他过来照顾他的。”女生说。

    “那好吧,就拜托你了。我确实累到不行了。”班长说完跟我一起向门外走去。

    路过客厅的时候,我注意到隔壁房间确实应该有人住,但那人不知道去哪了。

    “你这会儿不走吗?”我回过头来问那个女生,她依然坐在床边,没有挪动。

    “没事儿,你们先走吧,我想再看他一会儿。”

    我正纳闷着,见班长给我使了个眼神,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就没再停留了。

    后来我听说了一则消息。彭旭和那个女生大吵了一架,然后断绝了关系。那天,当彭旭醒来后,惊讶地发现大门虚掩着,他放在客厅里的笔记本不见了。

    放假前的最后几天,是同学们忙着收拾行李的时候。那些不打算留在这里的同学们,纷纷忙着将打包好的物品通过快递运走。比如放弃了保研直接去工作的耿启明,他在浙江找了一家好单位,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吧。

    至于我们其他保本校的同学们,则开始了“迁徙”的旅途。学校已经为我们分配好了研究生的宿舍,允许我们提前将个人物品搬进去。

    耿启明很早就离开了学校,彭旭窝在自己租的房子里面闷闷不乐,原来的宿舍里就剩下了我。我独自将所有行李整理好,装到麻袋里,一批一批地运送过去。

    不知道已经搬了多少趟,只觉得浑身松软、汗流浃背。空着手回宿舍的时候,恰有阵阵微风拂过,才顿觉凉爽许多,也舒畅了许多。

    正当我路过食堂前的林荫大道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学猫叫。

    “喵!喵!喵!嘻嘻……”很可爱的声音,也很熟悉的声音。

    我循着猫叫声转过头去,果然是她。

    方翠兰正激动地望着我,欣喜得合不拢嘴。她身后还站着升华班的其他几个女生,她们倒像是刚发现了我一样,原本围成一圈讨论着什么,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对我笑了笑。

    见我看着她,方翠兰更加开心了,一手捂着嘴,一手捧着肚子,笑弯了腰。接着,她用双手作喇叭状包住了鼻子和嘴巴,只露出小巧细腻而如月牙般精致的双眼,再次对我大声喊道:“喵!喵!……”

    我轻轻地摇着脑袋笑了,顺路走了过去,问道:“你们在这干嘛呢?”

    方翠兰依然弯着眼睛笑着说:“我们在等人呐,你呢?”

    “我在把东西从11舍向4舍搬啊。”

    “你现在住在4舍啊?”

    “是啊,4舍的413啊。已经搬了好几趟了,还有一点儿东西就搬完了,哈哈。”说完我继续向11舍走了。

    刚走了几步,突然又听见她对我“喵”了一声,难道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猛然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嗯?”

    “嘻嘻!”她再次捂着嘴,只露出了小巧细腻而如月牙般精致的眼睛,笑弯了腰。

    原来没什么事儿啊,于是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就继续向前走了。边走边想着,其实我应该告诉她怎么学猫叫才最像的,她那喵叫声实在太难听了,一点儿也不标准。哎!算了,等我这趟拿了东西再走过来的时候,得好好纠正她一下。

    然而,当我再次经过那里的时候,她们几个女生都已经离开了。我摇了摇头,笑了。

    哎!真是可惜了!‘喵’的时候应该把嘴像猫那样咧开,然后在将嘴慢慢闭合的同时让气流慢慢通过自己的上颚发出声音来才对嘛。

    哎,真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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