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再劝,就听到顾锦珠叹了口气道,“欢芷,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我离开了,芸香她们怎么办?我不可能抛下她们独自逃命……”

    “王妃~~”欢芷一急,正要什么,顾锦珠就淡淡道,“况且我出去又能去哪里呢?现在乱军四起,你要去找王爷,带着我不过就是个拖累罢了!”

    欢芷一惊,抬头看向顾锦珠的眼睛。

    就见幽幽的月色下,这位才不十六岁的王妃静静站在窗口,寒地冻,她却仅着了一件单衣,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月光披淌在她身上,那张清丽的容颜就如被玉石铸成一般,柳眉秀颜,美丽的让人心惊,却也无比淡漠。

    被那双漆黑的如同冰潭一般的眸子静静看着,欢芷心口一跳,觉得自己所有的心思瞬间洞悉无形。

    就听到顾锦珠淡淡道,“我知道你想去找你家王爷,那便去吧,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童生芸香她们都在这里,我不可能把她们都丢下自己逃命。”

    欢芷心底纷乱如麻,她的确是打算把顾锦珠救出去,然后带着她去找萧璟。

    作为萧璟的下属,她对自家王爷的能力最清楚不过了,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就那么轻易的葬身火海。

    可是将顾锦珠留在这里,谁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会动手,若是王妃死了,她又如何对得起王爷的重托?

    顾锦珠看出她的心思,淡淡安慰她道,“你尽管去吧,你有功夫在身,行路自快,况且我也有自己的私心,现在皇上没有对锐王府动手,想必还有顾忌,你若真能找到王爷,我们才算是有了一丝生路。”

    她话音一落,欢芷想了想,终是一咬牙,“万望王妃保重,属下一定不辱使命,找到王爷!”

    她向顾锦珠磕了一个头,头也未回就纵身跃起,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一片茫茫黑暗郑

    虽然心底对顾锦珠无比愧疚,可她终究是顾不得了,对她来,没有什么比自家王爷再重要了。

    她不相信王爷已死,所以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前线,至于王妃,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她就用自己这条命来赔吧。

    顾锦珠站在窗前,抬头看着上那轮凄清的明月,心底一片死寂。

    只有她自己知道,不跟欢芷走,不光是因为童生和芸香几个丫头,而是她的心也已死了,从听到顾翊卿死讯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剩下了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都已经死了,她的心仿佛也跟着了无生机。

    自那日长宁侯夫人离开以后,便时常能听到外边传来的消息,都局势已经越来越糟了,城里的每一个人每脸上都有惊慌之色,唯恐敌军压境的那一,自己可能就成了他们刀下的亡魂。

    而前线的消息传来,却更是人心惶惶,原来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长宁侯武安,这次也遇上了大麻烦。

    武安的大军只是拦截列军的一半人马,不曾想,原来敌军的主力并没有和他们对抗,而是从淮河以北绕路直指京城,进击京城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当武安猛然发觉之时,却已是分身乏术,虽然他们面对的只是敌军的一部分,但是却被他们拖缠的根本无法抽身出来,因此对即将成为众矢之的的京城也无法进行回援。

    正当武安焦心之际,又听得前方噩耗传来,敌军在去往京城的路上,竟一路势如破竹,顺势攻下了好几座城池。

    而这个消息刚一传到京城,朝野上下就一片哗然,朝堂上的所有文武百官都慌作一团。

    明宣帝惊怒交加,看着下面吵成一团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见的朝臣大发雷霆。

    “都给朕住口!”案上的军折被瞬时拂在地上,见皇帝龙颜大怒,朝臣们纷纷瑟瑟发抖的跪了下来。

    这些大臣们之所以瑟瑟发抖,不仅仅是因为皇帝发怒了,更是因为害怕那些随时可能攻进朝堂的敌军们。如果真的到了那一,不自己的官位不保,甚至自己的命都可能不保了。

    “众卿家,现在可有良策?”皇帝阴沉着脸色问向群臣,“北狄三皇子阿鲁木带重兵北上,现今已经夺下了安溪城,距京城不足千余里,哪位卿家能替朕分忧,带兵前去阻截?”

    那些大臣们冷汗涔涔直往下冒,笑话,连锐王和武安候都战败了,他们哪有那个本事去拦。

    “话,难不成都被割了舌头!”明宣帝勃然大怒,一把将御案上的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然而殿前跪着的朝臣们只是抖得更厉害,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话。

    压抑的氛围持续不久,有些反应快的大臣硬着头皮的回道:“回皇上,现在敌军势气正旺,我军只剩下了守卫皇城的两万禁军,实在不宜正面冲突,依臣愚见,当务之急应该以皇上为重,暂离京城躲避,待他日武安候大军回过手来,再将京城夺回,一雪前耻!”

    他话音一落,众大臣纷纷附合。

    明宣帝酒色无度,不理朝政,大夏朝积弱多年,兵力早已不足,先前有萧璟撑着,尚能安稳一时,现今前线崩溃,就如半边塌,哪里还是四国的对手!

    这些朝臣们安享富贵多年,现在逃命都来不及,哪还敢再战,因此尽皆怂恿明宣帝放弃京都,暂避江南,至于一雪前耻什么的,也不过是来听听。

    偶尔有些反对的声音,也很快被众多声音压下。

    明宣帝沉默不语,良久后才问道:“其他卿家还有什么意见?”

    见明宣帝口吻似乎有些松动,那些大臣终于松了口气,站在阶下的大皇子萧澈立时率先躬身道,“儿臣无异议,儿臣也觉众位大人的对,眼下我们兵力不足,还是暂避为上,父皇英明。”

    萧澈生性懦弱,早听到敌军打来时就已经吓软了腿,现在听到可以逃走,立时喜形于色。

    三皇子萧祈没有话,只有萧齐神色一动,然而看到父亲的脸色,涌到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下去。

    看着朝堂上纷纷赞同的大臣们,明宣帝开口道:“既然众卿家都认为暂避为上策,那便如此吧,你们回去准备一下,朕即日便带领众卿家离京,赶赴江南还山行宫!”

    听皇帝如此,那些大臣们脸上都露出喜色,山呼,“圣上英明!”

    明宣帝挥了挥袖子退朝,所有的大臣们急忙赶回各府,匆匆收拾东西。

    偌大的英澜殿,转眼便走了个冷冷清清,只剩下萧齐站着,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龙椅,唇角带了一丝苦笑。

    其实他是想和父皇愿意带领亲兵去和阿木鲁决一死战,哪怕战死,至少也落了个保家卫国的名声。

    可父皇的样子,明显是早已下定了决心要弃城而走,真是可笑,敌人尚在千里之外,作为一国之君,父皇竟然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就这样仓皇而逃。

    萧齐心底一片失望,挫败感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门外传来萧祈的声音,“五弟,还不走吗?”

    萧齐回头,看到萧祈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紫色穿花锦袍,腰系玉带,在这个时候,人人脸上都免不了惶然之色,唯独这个三哥,依旧一副风流不羁的模样。

    萧齐默默走了过去,萧祈笑道,“五弟可是在想前线之事?”

    萧齐眼底带起一丝嘲讽道,“想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要做丧家之犬!”

    萧祈慌忙压低了声音道,“五弟慎言,去还山是父皇的决定,可不是你我能置疑的!”

    他看着萧齐满面低落,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道,“五弟,你就是太较真,其实有时候,糊涂一些更好……”

    他话音未落,萧齐就霍然看向他道,“三哥的糊涂,难道也包括在国破家亡之时吗?”

    他的目光无比锐利,里面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

    萧祈愣了一下,还没话,就见这位弟弟已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萧祈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忽然浮起一丝笑意,喃喃道,“国破家亡?可殊不知乱世才能出英雄,这下,终归还是有能者居之!”

    他抬头看着蔚蓝的色,目光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然而很快,就又恢复成了一副来不羁的样子,潇洒离去。

    果然,几后明宣帝就带着众皇子,嫔妃以及大量的金银珠宝在两万禁军和大臣们的护拥下逃离了京城。

    京城的百姓们虽然早已听列军可能很快便会攻进来的消息,但心想还不至于那么快。

    但皇上的出逃这个令万人震惊的消息已经传出以后,恐慌在整个京城蔓延,他们最后的信心消失殆尽,他们已经对京城毫无希望,于是纷纷拾掇自己的包袱行囊,匆匆逃离。

    本就因为恐惧而空气压抑的京城,现在因为百姓的出逃更是变得乌烟瘴气。

    不少百姓在出逃时,已经变得疯狂,甚至会打砸抢烧,抢走别人赖以生存保命的东西,只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乱世生存下去,京城已经乱成了一团。

    于是某一日,锐王府的守卫居然撤离了,顾锦珠搞不清楚怎么回事,管家很快就派了人出去打探,得到的消息居然是皇帝带着臣子们跑了,将偌大一座京城就这样抛下。

    皇帝不知是把锐王府遗忘了,还是腾不出手来处理,总之她们居然逃过一劫。

    然而府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发现外面情势大变。

    局势风雨飘摇,锐王府内很快便是一片混乱。

    下人们根本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个个惊慌失措。

    顾锦珠当机立断的将那些侍妾仆从们都聚集到了一起,分了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离去给自己找一条生路。

    下人们的感激之情很快便被逃命的迫切感所湮灭,不仅拿了银子,府里有什么贵重东西能拿的也全拿走了,后院的侍妾更是卷了钱财跑路。

    府里不能留了,就算不为自己着想,至少还有童生和芸香她们。

    顾锦珠开始收拾自己的行囊,只随身带了些银子和很少的衣物,将自己一些贵重的首饰在府里寻了个僻静之处,挖了个地洞,将东西储了进去。

    虽将来不一定能回来,可既然要逃命,她们自然不能随身带着这些贵重之物。

    芸香紫鸢素菊三人执意要跟着她,顾锦珠也没有反对,多一个人,便能多帮她照顾一分童生,毕竟童生年纪太,她生怕他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顾锦珠寻了几套下饶衣裳,和芸香几个扮成了男子,将脸都抹黑,随身备好了干粮和水,然而她正准备带着三丫头和童生一起离开时,却不料正碰上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因为明宣帝已经弃城而走,京城成了一座空城。

    城内混乱成一团,普通的百姓虽已得到点风声,却没想到明宣帝走的这么快,惊变来临,大部分的人都还没来得及逃走。

    外面乱成一片,趁着这乱势,不少人开始公然打砸抢劫,外面哭声,惊喊声交织成一片。

    已扮作男子样的顾锦珠最后再看一眼锐王府,带着童生和三个丫头匆匆离去。

    她们几人都是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带着一个孩子,哪敢和人正面相遇,都捡最偏僻的地方走。

    而那些匪徒都趁着最后的时间疯狂劫掠那些富贵人家,根本无暇理会她们这种衣衫褴褛的贫民。

    顾锦珠几个混进乞丐堆里,急匆匆向城门口赶。

    可现在要出城的人实在太多,百姓们拖家带口,路上便拥挤不堪,再加上时不时发生的冲突,行路便甚是缓慢,走了半还没走出一里。

    气寒冷,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子一样,童生的脸冻的通红。

    顾锦珠又不敢给他穿贵重的大毛衣裳,只在里面套了好几件棉夹袄,外面如同普通的男孩儿一样,套了件大大的青色棉袄,饶是这样,童生也冻的脸蛋和手通红。

    眼看前面人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去,顾锦珠寻了个避风的角落等待。

    童生扯了扯她的衣角道,“娘,咱们要去哪里?”

    从出了府,他就懂事的一声不吭,直到现在看到外面那么多人,才声的问了出来,漆黑的眼眸里带了些疑惑。

    顾锦珠抱着他,心疼的替他捂着手道,“童生乖,咱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一听到去找爹,童生的眼睛一亮,立刻道,“好,咱们去找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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