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降临。不,这一次,再没有其他光明。我朝外面呼唤两个朋友的名字,但是毫无反应。我开始惊恐。我越发感觉潜在的威胁。如果参照之前的证人的说法,幻象结束之后就是至关重要的时刻。我已经看到了匪夷所思的景象,现在的任务是自保。我试图原路返回,但是过于黑暗而相当困难。我应该是穿过了另一间房间,因为我很快回到了楼梯口——那里仍然有灯光。我飞奔着下楼,然后冲出了房子。红衣服的女人和卖葡萄的男人仍然在那里。他们看到我似乎很吃惊,几乎是一种惊恐的态度,似乎害怕我会做出什么反应。

    我什么都没说,扭头往小巷外面走。额头上的血管怦怦直跳。我正在经历关键时刻,回到现实世界的关键时刻……我很担心脚下的地面会突然裂开……我感觉自己陷入了那两个朋友的游戏,我脚下坑坑洼洼的地面成了棋盘上的格子,一个黑色,另一个白色……我是不是快要发疯了?看到的那些东西肯定能让人发疯。不过我还能感觉到危险,我快步前进,几乎是奔跑。

    到了小巷的出口,我冲进了雷多内街。我在那一瞬间闭上眼睛,我不想回头看,再也不想看到那条鬼街,也不想见证它如何消失…那样做只会带来厄运……我想起了罗得的妻子①。

    【①希伯来圣经中的故事,上帝命罗得和家人逃亡,并叮嘱不能回头看,但是罗得的妻子没有遵守,回头看一眼,立刻变成一根盐柱】

    我跑到了小公共喷泉跟前,没有见到任何人,我感觉安全多了。凭借这个喷泉,我应该能够找到回酒馆的路,也就能够找到我的朋友们。我喘了会儿气,然后开始往回走。也许是恶魔作祟,我朝着克拉肯街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条街不见了!

    我落荒而逃。因为太慌张,我有两三次走错了路;幸好有地图,我在大概二十分钟之后回到了欧德街上的酒馆。进入酒馆大厅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半,客人寥寥无几。可是我和朋友们曾经坐过的位置——是空的!我的思维开始放慢:还是我离开的那一天吗?还是同一个时代吗?

    我的额头冒汗,我到了吧台,要了一杯威士忌,然后询问老板。

    “噢,先生,您的两个同伴走了。”

    “走了很久吗?”

    “噢…他们并不是同时离开。高个子一一穿着讲究的……”

    “欧文?伯恩斯,他的头发有点儿长……”

    “对,是他。这位伯恩斯先生在您离开之后不久也走了。有人给他送来一份电报,他似乎很吃惊,犹豫不决。另一位先生短头发,他等了一会儿。其实他刚走不久。我记得他不停地看表…啊,我是怎么啦!那位伯恩斯先生给您留了一张字条……”

    我的手发抖,差点儿把那张纸从酒馆老板的手上抢过来。我的朋友所留下的潦草字迹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是我完全不明白:

    “阿齐勒,刚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我必须立刻去苏格兰场。如果您看到这张字条,就是说拉尔夫也没法儿等到您。立刻回家,不要出门,等我的消息。记住,别出门,把门锁好,除非是我本人或者有我的电报,绝不要开门。事关生死!”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问道:“我的那位短头发朋友是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一刻钟前。”

    我将威士忌一饮而尽,给了丰厚的小费,然后离开酒馆。我出门的时候正好有马车送客人到对面的房子,所以我立刻上了马车。二十分钟之后,我回到自己的公寓,陷在扶手椅里面;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各种没有答案的问题。到底是什么紧急的事情迫使欧文离开?米歇尔和贝克小姐为什么出现在雷多内街?更重要的问题:我看到的景象有什么含意?为什么我能够找到鬼街,为什么让我看那两个景象,而且其中一个景象如此吓人?

    我在手边放了一瓶威士忌,不停地给自己倒酒。既然不能外出,也不能和任何人讨论,我只能求助于酒精。这个方案并不能帮助我解开难题,但是至少能够帮助我很快入睡。

    早上十点,我被门铃声惊醒。我花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然后从床上跳下来,穿上便袍,冲到门口,准备给欧文开门。

    我正准备喊:“欧文,终于来了,急死我了!”可是我看到是邮局的职员,他要求我出示证件,让我签字,然后给我一封电报,内容是:

    “今天下午来林代尔村的庄园。乘坐15点47分从查令十字出发的火车。案子解决了。欧文。”

    案子解决了?我目瞪口呆地嘟囔着,然后木然地去烧水冲茶。这是什么意思?案子刚刚发生了无法解释的新进展,可是欧文声称问题解决了?不可能。他的解答应该和鬼街没有关系,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是唯一的证人。那么,欧文解决了什么?没了踪迹的斯拉夫舞女?或者是和埃弗顿男爵有关的其他丑闻?既然让我去林代尔村的庄园,后一种可能性更合理,但是怎么可能准确地说“问题解决了”?这么说也太自信了。不对,肯定是别的事情……

    喝了一杯茶之后,我在公寓里打转,极度困惑也犹豫不决。我必须采取行动,汇报我所经历的离奇事件。我实在受不了了,于是穿上外套离开了公寓。

    我去了美国使馆,打算找拉尔夫。但是他们说拉尔夫请了一天假。他也不在酒店,更不在欧文家里一一我去按门铃,毫无反应。刚过正午的时候我来到苏格兰场。魏德金也不在,他的一个同事说魏德金一早就出去了,也打算去林代尔村。我想打听详细情况,但是不成功,他们说苏格兰场以谨慎为信条。我怒气冲冲地离开苏格兰场,暗自咒骂官僚作风的公务员、不见踪影的拉尔夫,当然还有习惯吊别人胃口的欧文——让我心中发痒大概是他最大的乐趣之一。

    我回到自己的公寓,烦躁地等待。15点30分我到了查令十字,焦躁不堪。登上火车之后,我更加焦躁,去往林代尔村的路上已经无法忍受。我被迫阻止自己思考,不去想那个难解之谜,因为每一次想那个问题,我的头脑就更加混乱。

    到达林代尔村的时候已经太阳西斜,终于看到庄园的大门。我长出了口气。埃弗顿的老仆人来给我开门,说有人在等着我。他带我下楼去了地下室,来到了那间有家具的房间。走进去的时候,我吃惊地吸了口气:那里站满了人一一有十人以上。男爵、男爵夫人、欧文、魏德金、两名警员,还有斯特拉牧师、布里斯托尔上校、西尔维亚?贝克小姐、米歇尔?詹森,还有一个没见过的金发女人。

    “阿齐勒,我的朋友!”欧文嚷道,他穿着一件无可挑剔的羊驼西装,“您终于来了!我们都在焦急地等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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