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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的有条腿好像不太利索,离地不高拖着走。

    ——中风后遗症?儿麻痹?腔隙性脑梗?

    顾倩倩目光一路注视他逐渐远离,随即压低嗓音身向前:

    “爸,他手指真是自己剁掉的?”背后讲人是非嘛,总归不好太喧哗。

    方才过去的是这片有名烂赌鬼。

    据那人年轻时也曾富裕有房有地还有店面,却不知怎么沾染上恶习一来二往将产业悉数败干净,连儿女都差点被拉走典卖。亏得他老母、发妻刚强,经年苦挨与人缝补浆洗打零工愣生生撑起欠债窟窿。

    问题十赌九输这边挣那边输犹如附骨之疽,无底洞似的帐单哪有尽头?

    他更屡屡在至亲、街坊面前下跪痛哭流涕指发誓务必戒赌。

    “狼来了”喊太多没人信,咋办?应誓,剁手。

    结果呢,这么些年磨下来十根手指丢了一半,筛子依旧放不掉。

    真是无可救药。

    杜旭生平最讨厌赌徒,鼻腔里哼出声:

    “嗯。”算是确认。

    顾倩倩咋舌:

    “哇,居然下得去刀?够狠的。”

    不疼吗?那可是自己身上肉,又不是胡萝卜“咔嚓咔嚓”随便切!

    杜旭鄙夷道:

    “那种人就是疯子,啥时候把全家齐烩了都不奇怪。”

    确实……有这样的可能性。顾倩倩想了想,皱眉质疑:

    “他妈便算了,但老婆为什么不早早带着孩子另过?多危险,错嫁这样的人还有啥可留恋的?极乐宗又不禁和离。”

    杜旭推测:

    “估计是心软?开始看在孩子份上退让,到后来……估计走不了了。”要债的不可能放任到手的肥肉飞跑。

    他摇头,目光冰冷:

    “对赌徒最不能心软,他们哪怕整俩爪子全剁下来、腰打断,剩半口气依旧会爬着去用脚下注。”

    顾倩倩边吃馄饨,边觉得忒不可理喻:

    “骰子就是个六面体,开大什么的真有如此吸引力?”引得人抛家舍业,置亲情爱情友情……于不顾。

    杜旭摇头:

    “不是吸不吸引力的问题。赌徒但凡坐上台就不是他在玩骰子,而是骰子玩他!眼中仅剩下桌面方寸世界,旁的再重要也无暇顾及了。”

    “待到输了下来,才仿佛恍然大悟追悔万分之余指画地。然而无论发下多诛心的誓言,下回一机会立马故态复萌,斗志昂扬地重蹈覆辙。”

    顾倩倩看着老爹严肃的神色,肚里暗暗叹气。的确,当初爷爷为翻本能把他跟大姑拿去落注赌进孤鬼坟,这事儿他最有发言权。

    杜旭总结:

    “丫头你记着,甭管今生成就大赌博是丁点沾不得的。别听什么赌怡情,狗屁!”赌刹不住车便酿成大赌,伤身败家。

    不赌就是了,没啥好讨论的。话题太沉重,顾倩倩深吸口气决定换换。

    她夹起咬了半截的馄饨把馅亮给老爹瞧:

    “你瞅瞅,这家肉里裹的是磨碎的虾皮,外面横街上那家有虾肉呢。”

    鲜肉馄饨猪肉唱主角,虾不过添鲜调个味道,但能有虾仁终究比光吃皮实惠。

    顾倩倩继续嘟囔着比较:

    “都是净馄饨,这家十四铜子。那家虽然卖十六比这高出两铜子,但是人家有虾啊!而且每碗十三只、个头也更大些,这儿才给十二个。”

    “横街上午餐时间买两碗还送豆腐脑,咸菜随便吃。这里如果叫咸菜还得另添两文。”

    杜旭白女儿一眼:

    “你又不吃咸菜。”

    顾倩倩义正言辞,握拳:

    “我可以不吃可他不能不送。虽然几铜子不多,但经常光顾蚊子腿再也是肉啊。”

    她总结:

    “所以为啥我们总上赶着吃这家?下回换那家呗,也不远,走快点都用不了半刻钟。”

    杜旭点头,认同女儿所的价格、质量差异:

    “是啊,为什么总帮衬这档?”

    他摆明考较的意味:

    “你分析下这周围环境。”

    环境?顾倩倩转着脖子来回看。

    完全路边摊,是别人住家的后墙上突兀凿穿晾门,半边占地支楞在公共道路上。所幸巷够偏僻平日行人少更没什么大型车马过,所以并不碍事。

    左右皆长墙无相邻店面,等于是独门独户营业。

    面积不大,内厨几乎完全敞开的。

    除了馄饨还兼卖粗细面线、米粉:

    一口大锅总是闷闷沸腾,方便随时现煮。旁边同样尺寸的锅里热着汤底,再过去横案上列兵式整齐码放成排预先分好份量的半成品原材料。然后是几罐半敞着口的牛肉、酸菜肉丝、冬菇鸡等卤子任君选择。

    此刻恰逢中午饭点,客人却并不多。

    五张用出包浆的老旧榆木桌统共才坐了三组客,点的都是简餐。

    卫生尚可,就餐环境真不能算太好……她突然心中灵光闪过,脸转向左。

    馄饨店正对面全墙,往北十多米有岔道口,进去便是自家住的那条巷。从这角度,隐约可见巷内第一户绣房掌柜家门楣飘檐的角角。

    她脑内模拟画面:

    进了巷子过他家门大……朝前走三、四十步第二个门洞旁傻子骑着跟木棍乐呵呵,偶尔冲经过的熟人嚎一嗓子……然后到有根家的柳树……最后是自家紧闭的木门,门上贴着停诊启示……最终掘头路止于一堵护山墙,墙那边是某作坊的货仓。

    顾倩倩有点明白了:

    “因为这店正守着巷口?”并不纯图就近方便或者口味。

    杜旭默认。

    顾倩倩顿了顿,皱眉反驳:

    “但有什么用呢?人家是卖吃的,又不是街面上看场子的青皮无赖。”

    爹的意思她隐约懂,却有些摸不太准。

    杜旭肯定:

    “有用。馄饨档没雇人,老板两夫妇每都在这戳着。生人进了咱家巷子,若真疏忽没看见便罢了,但凡看见只要稍微提个醒对我们只会有好处。”

    他压低声音:

    “你还记得夜明埠那个刀傀?他老巢选址地势便也位于这种死胡同尽头。”

    怎么可能忘记!顾倩倩都不必细想。烟雾缭绕中的阴潮男子、衣服下蜘蛛群、人面猴、大嘴插灯柱的巨蛇、满坑花白骨灰、房间杂物堆到花板……回忆瞬间扑面而来。

    杜旭点评:

    “咱爷俩上门前我曾预先去踩过点,发现防护阵盘重重。难以探明真相不,即便跟翠花分头围堵强攻仍容易走脱了正主。”于是当机立断改变策略带上孩子去耍诈。

    “但凡踩点那他巷口有人看见了通个风报个信,之后咱决计没那般顺利进屋。”

    鸿蒙死气能抹除阵盘监控,却无法隔老远阻止肉眼目击。

    顾倩倩稍作思索,点头:

    “这么,虾皮也没什么不好吃。”

    一招闲棋,聊胜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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