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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极乐宗处决犯饶固定行刑场地在中央大街菜市口。那地儿离顾倩倩家蛮远,距离不亚于到跬步阁。

    但秋决却不同。

    一年一度的最大型砍脑袋盛会于城市正中线上分开四处设置场地,日落时分随山顶号角发令同时见红。今年最近的哪处敲紧贴状元坊。

    秋决日,整条中央大街打夜里开始前后连续封禁十八个时辰,禁止车、马、轿等交通工具通行,只放行人。

    那街随便哪段都宽阔得像个球场。真正见血的地方,加上能围观到的人群所占面积其实甚。剩余部分都按尺租赁给各色商铺,卖吃喝玩乐昼夜热闹。

    在顾倩倩这个穿越者看来,感觉……像怪异血腥版的年三十花剩

    两人撒开丫子跑,冷空气挫进肺管子隐隐生痛。为了怕爸妈发现担心,她起床连牙都没刷直接就赶着翻出来了。

    昆有根神清气爽,一路吹嘘:

    “我跟你啊,去年和共砍了五十人。血积在地面……油厚厚一层,洗过冲过好几后走路还都打滑。出动了四家刀斧手:城北辜老泉、拐子巷的索三、庄客楼赵六斤、五金街刁贵。”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那辜老泉带的徒弟是新手,首次上阵熊得够呛腿直打哆嗦。谁知道一刀下去没能断,又补一刀,好家伙还不断!吓,受刑的疼得扑腾腿差点站起来,连着半拉脖子都快剁烂了这么歪着,哪哪都红!”他歪肩膀演示,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真亲眼所见。

    顾倩倩皱眉,在昏暗光下横一眼对方。这家伙时不时总冒出些讨人厌的地方,比如现在。

    没错,她也奔着杀戮的热闹去瞧媳,却同时又厌恶为此兴高采烈。

    几十个会喘气的大活人,用原始残忍的方式处死,又不是表演戏剧、杂技、魔术什么的!再配上海量或叫好或品头品足的观众、庆典般热烈气氛、琳琅满目集市,即便犯人罪大恶极……实在是有些过了。

    昆有根吐沫横飞得兴起:

    “听我爹讲,今年秋决更有看头。逮了北荒山山大王还有他家军师,再有就是咱极乐宗叛徒薛闪的外甥,啧啧,没出卖宗门之前那可是个大人物……”

    顾倩倩突然出声打断:

    “道门那边好像没有这种秋决。”

    话音刚落,又改口:

    “不对,好像也有,就是没……”没开成嘉年华的模样。

    她先前看老妈类似邸报性质的师门简报,有读过到道门死刑通告。

    有根颇同意,用力点头:

    “道门就到点砍完就完事了,不封街、没夜虱…连卖冰饮的都没有,忒家子气了。”

    那样才正常吧!顾倩倩心,撇嘴:

    “你又知道?”

    有根瞪眼:

    “我当然知道啊!跟我爹同组的李大叔就去过道门,两次呢!”竖手指。

    顾倩倩更撇嘴:

    “切,我爹娘也去过。”

    话题逐渐歪楼。

    花团锦簇之地卖南北百货,人头涌涌一派市井兴荣景象,一线之隔鲜血狰狞恐怖往生……很好,这很极乐宗,或者应该很魔门。

    撒丫子跑了约摸二三十分钟,光逐渐透亮。

    全程不闷,昆有根这个呱噪的在絮叨秋决相关奇闻异事:

    “……穿过雾气,那烤饼的老板隐约看见远远过来个人,待走近了才发现,哇,肩上竟然并没脑袋、手里抱着个球状……”

    鬼故事。顾倩倩听得津津有味。

    挺正常,恐怖属于强烈情感刺激,并不会因为振奋了商业经济便乖乖彻底消散,长日久积累留下不少能让儿止啼的独特传。

    两人超过一辆高蓬送水木轮车,视线豁然开朗。前面到中央大街了!

    入目密密麻麻尽是一人多到三人高的竹扎棚框架,远看成烟似雾仿佛有杆无叶的枯黄色竹林。

    对比路上所见的冷清,这儿人真不少。看打扮多是商户,在往自家搭妥的棚子内归置货品,大有等太阳彻底升起便开始迎客做生意的架势。

    昆有根停住瞎扯,叹着气嫌弃:

    “虽然离得近,但位置太偏了,连卖的东西看着都不富贵。”

    行刑时间定在傍晚日落。加上准备工作,整条中央大街统共封禁约摸一半,真正热闹的是两次日出之间那十二时辰。吃喝玩乐……卖什么的都应有尽有,比新年花街、元宵、中秋灯会毫不逊色。

    顾倩倩望着迷宫似的成片竹棚,不确定:

    “往左还是右?”

    昆有根稍微张望,断定:

    “这边,跟我来。”

    家里大人管得宽,他终日在街面上逛悠,远比两点一线的顾倩倩地皮熟。

    又过了三刻钟,光已经相当亮了。

    两人飞快穿过丛丛简易商铺,来到堵两三米高由白色藩篱隔绝出的长墙。

    明明只是普通白布,于晨曦的冷风中萧瑟肃杀的凌冽感却扑面而来。连延绵拥挤的竹棚阵也仿佛在畏惧,齐刷刷隔大老远停下蔓延的势头遥遥趴着。

    到了!中央大街四个临时法场之一。

    顾倩倩额头见汗,弯腰扶着膝盖喘气。

    昆有根呲牙咧嘴用袖子擦汗。

    两人都没话。

    相对于正逐渐热闹起来的商棚区域,白布隔断的背后仿佛禁区,静悄悄半点生气都不闻。

    时间早太多,估计无论刽子手、监斩官、护卫还是准备受刑的犯人都远没到场。

    哎呀,真不愧是杀气腾腾的事情,光这排清场用的布幡已阴冷震慑感满满。顾倩倩感慨着,直起腰:

    “现在怎么办……那里面让看吗?”

    即便明知不够高,她仍忍不住徒劳地使劲垫脚。

    有根也在伸脖子:

    “现在肯定不让。行刑开始前挡着的布才会撤掉,起码下午了……”

    他话半截突然噎住,跟挨电打了似的蹦起来拿手肘猛捅顾倩倩,声:

    “你,你老爹!”

    啥?顾倩倩心头一紧,顺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靠!可不就是老爹本尊。她瞪眼。

    左前方没多远空荡荡的马路牙子上,杜旭披了件夹衣山般巨大的身形正蹲在地上,望向这边哈欠连。

    呆了几秒,知道躲不过。顾倩倩蹭过去,讪讪:

    “爸,咋这么早啊。”

    杜旭翻个白眼:

    “你也知道早?我他妈困死了。”

    他半眯着眼睛:

    “都了不准来,不准来!你倒好学会爬墙了,仔细哪摔着。”

    顾倩倩嘟着嘴抗议:

    “为啥不让来吗!那么多人都能看……我也不了,再过两年有人都考虑结婚了呢。”原地跺脚。

    她今年十岁,周围十二三岁的赶早订婚者比比皆是。

    杜旭吭哧笑喷:

    “就你这样,结婚?”

    他拿手扒拉扒拉眼角:

    “我脸都没洗呢。”

    “我也原不打紧,看就看看吧有啥的呢,我们时候在坟山虽然没秋决,但死死活活谁又见得少。偏你妈紧张,她不让有啥办法?两脚踹我出门要求必须把你抓回去。”

    打断女儿还未出口的申诉:

    “再有道理通通留着你回头找我老婆去。”

    杜旭罢站起身望向有根:

    “你也一块回?”

    有跟摆手连连后退,笑得礼貌而不失尴尬:

    “不了,不了,叔你们随意,我自己走就行了,我认路……”

    分明是打算自己留下!来也怪,没怎么着他素来却很是畏惧杜旭。

    顾倩倩瞪伙伴,做口型:

    “没义气!”

    有根跟视而不见,转身撒丫子撤了。

    目送对方一溜烟没影,杜旭问女儿:

    “如果调个个,你若是他现在怎么办?”

    意思是,假设有根被他爹逮住往家带?

    顾倩倩不假思索:

    “那当然换我赶紧跑啦。”

    花那么大劲准备,一个看不成总好过俩都看不成,不是吗?

    杜旭被逗乐,挺无语:

    “不行啊,光考虑自己,你以后这样交不到朋友的。”

    做朋友,共同进退有难同当那种?傻不傻。顾倩倩歪着脑袋看爹。

    杜旭摇头笑,轻推女儿肩膀:

    “走吧,既然来了咱爷俩吃早餐去,再给你娘带份包子……还是油条?”

    突然,变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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