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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都到位了,又的确好久不见程太傅,南宫凰便应了,“成,既是老爷子请客,总要客随主便才是,日子定了告诉我一声就成。”

    “好。”

    程泽熙应着,就见一舟正从外面寻来,步履有些匆忙,行走间左右张望着。

    南宫凰身后正是死角,一舟一时间竟也瞧不见南宫凰,程泽熙抬头挥了挥手,一舟见了,便快步走了过来。

    南宫凰回头问他,“何事?”她此行出来并没有带任何人,但颜枫来盛京城自是准备万全,人手更是充足,一舟想在第一时间知道自己在这里并非难事。

    但一舟和司竹不同,能让一舟变色的事情,必是大事。

    果然,一舟瞧了一眼程泽熙,压低了声音道,“宫中传来消息,皇帝病重。”

    南宫凰一愣,偏头去看程泽熙。

    程泽熙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表情。

    南宫凰晃着手中琉璃杯,看着不远处有些晃眼的烛光,近乎于呢喃地问一舟,“病到什么程度了?”

    一舟皱着眉想着,程泽熙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子,一舟便坐了,又想了会儿,道,“据宫中传来的消息,是依然不能下榻。前阵子便不太好,主要是睡眠不好,太医给开了药,吃了,便好一些。这几日,便是吃了药也没用,太医们便加大了药量,还是起不了多久的作用。”

    自然是无用的。

    皇帝吃的,本来就是那令人上瘾的药。想来,是幕后那人给停了,皇帝便愈发有瘾,自然也就睡不好了。南宫凰端着酒杯,眸色深深看着那三盏巨大的兔子花灯中,因着夜风飘忽的微光。

    “如今?皇宫里是什么动作?”

    “连夜召了楚兰轩进宫,应该是准备让他参政了。”

    夜深了,风,起了。

    安静,沉默。

    起了风的后院有些沉闷的压抑,那风飘着,却似乎飘不进这三人围着的石桌的范围内。明明不远处的花灯还在摇曳,这边却沉凝到仿佛连空气都是黏糊的。

    南宫凰没有话,一舟自然也不会话,程泽熙也没有开口。

    许久,南宫凰才缓缓的,收回了落在那花灯之上的目光,仿若慢动作一般地,慢条斯理的道,“之前,你卫克诚……上书陛下提你做参将?”

    “嗯。”程泽熙点头,却也感慨这事儿实在不巧,这件事怕是要有曲折。

    却见南宫凰搁下了酒杯,对着一舟招了招手,身子前倾低声道,“那你去告诉颜枫,皇帝不能有事。至少,在程泽熙的任命下来之前,他必须好好坐着这张龙椅。”

    “去查一下,太医院经手这件事的人……最好能找到一个程太傅的学生、或者只是受教于太傅门下甚至旁听过也成,借他的手,给皇帝送点药进去。”

    若是楚兰轩参政,为了在皇帝面前的优良表现,他定是事事躬亲、大公无私、一心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除此之外,还不能有半分拉拢党羽的举动。

    便是半点嫌疑都不能英半丝风声都不能起。

    而作为他曾经众所周知的“党羽”程家,这段时间他定是能有多干净就撇多干净,不管卫克诚要提程泽熙做什么,不管程泽熙到底有没有实至名归,这件事……都得黄。

    一舟看了眼程泽熙,起身,拱手,“是。”

    南宫凰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酒劲儿上来了,她挥了挥手,吩咐一舟,“去吧。记得要快。”

    “是。”一舟转身离去。

    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倒出来正好两倍,她无言地举了举杯子,站起来看着皇宫的方向,安安静静的抿着酒出神,似乎在想事儿。

    程泽熙走到她身边,与她同样的角度看着夜空,开口道,“其实,我做不做那参将,并无多大的干系,不必如此麻烦的。”

    本也是为了她做的,想要在她撑不住的时候给她一个足以依靠的肩膀、一个足以保护她的势力。

    南宫凰却摇了摇头,“若是你技不如人、德不配位,力有所不及,那我自然不会去瞎掺和。但楚兰轩真的参政的话,你我都知道,不管你能力如何,这任命都注定下不来。”这些年,她愈发看得淡,太多东西都不愿强求。

    每个人自有他自己的命数与劫数,俗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更何况,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便是强行得到了,也不一定守得住,反倒招致了祸害。

    但这一次不同。

    这本该属于程泽熙。

    他将她的坚持看在眼里,他不愿她如此谋划,终是太过于伤神。人人都道她是走了什么样的运气,才有如此身份、容貌、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荣宠。

    可他知她这些年来,定是步步心翼翼、如履薄冰,才有了今日这般临危不乱、万事坦然、自在笃定,看起来格外可靠什么都运筹帷幄的模样。

    背后到底要有多少谋划,才能这般高山崩于前而不瞬、卒然临之而不惊的清冷贵气。

    前院的喧嚣还在沸腾,欢呼声、吆喝声,丝竹声、划拳声,夹杂着姑娘的吴侬软语、嘤咛娇嗔……今夜的夕水街,注定沸腾而无眠。

    万众百姓在欢呼雀跃着正月十五的灯会,期盼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健康顺遂;青春少艾的少年少女们借着花灯或表明心迹或互诉衷肠;商人们则在期盼着多赚些银子过得更富足一些,自是更好。

    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

    也因此有最简单的快乐。

    至于看起来并不遥远实际上远在边的巍峨皇城中到底发生着什么、上演着多少机关算尽尔虞我诈,这些与他们并无半分关隘,甚至,三皇子参不参政、成不成太子,下一个皇帝是谁,遥远地远方正被押送过来的裴将军病了还是死了,与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只要不起战事,便是国泰民安。

    就是这样简单的快乐。

    可眼前端着酒杯的少女,不及弱冠,却已然重责压肩。瘦弱纤细的双肩之上,是旁龋不起的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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