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二堂姐

番外:我的媳妇是男人【2】(容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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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

    屋外,似有野猫蹭过年久失修的墙体,哗然一阵脆响。

    北倾画淡地扫了眼门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唇角不自觉向上勾起。

    凌若开了门,见屋外空无一人,亦长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北倾凰浅笑着,“凌姨放心,幻果一事,我不会同第三人提起。”

    她话音一落,便径自出了偏殿,朝着灯火通明的大殿走去。

    凌若怔怔地凝视着北倾荒背影,不知何故,她总觉得北倾凰城府极深,每每同北倾凰对视之际,她都暗自惊出了一身冷汗。

    来也是奇怪,北倾凰明明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她身上的气场似乎比北弦月还要强大。

    北倾凰目不斜视地步入大殿,自然而然地在容且右手边坐下。

    云汐见状,亦不甘示弱,大咧咧地在容且左手边坐下,“容且哥哥,此去一别,云汐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你呢。不如,容且哥哥带云汐去凡间走一遭吧?”

    “汐儿,不得胡闹。”云阙轻抚着云汐的后脑勺,温和地着。

    此刻,容且正全神贯注地翻阅着自己的生死簿,丝毫未注意边上多了两个人。

    事实上,对于云阙亲自编纂的生死簿,容且还是满意的。云阙并未擅自做主地在容且的凡尘劫中强加姻缘,而是让容且征战一生,受享万民爱戴。

    只是,容且已然下定决心带上北倾凰,因而生死簿上的许多细节,都必须推翻重写。

    北倾凰只手支着下巴,不动声色地看着奋笔疾书中的容且。

    在她印象中,容且似乎从未这么专注地做过其他事。他们二去独相处时,容且除了盯着她看,还是盯着她看。

    不得不,容且专注的模样确实迷人。

    他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琥珀色的眸色,也掩盖住了他眸中的情绪,使得他显得清冷且神秘。

    怔忪间,容且眉头微蹙,手中狼毫笔在生死簿上涂了又画,画了又涂。

    北倾凰有些好奇他在纠结些什么,亦将视线落在已经被涂得面目全非的生死簿上。

    “容府容且世子于二十五岁迎娶北倾凰公主。”北倾凰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声,当下有些羞赧地红了脸。

    想不到随容且历一趟劫,他都能整出一段婚事来。

    不过,北倾凰心悦容且许久,自然不会排斥和容且有更进一步的进展,她甚至觉得这生死簿编纂得极好。

    容且盯着生死簿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便将“二十五岁”改成“二十岁”。他心下腹诽着,凡人一生不过几十年,二十岁成婚应该不算早。

    “甚好。”容且尤为得意地指着生死簿上的年岁,侧过头朝北倾凰莞尔一笑。

    北倾凰双颊滚烫得厉害,她竟不知,容且这么会撩拨人。

    北倾荒害羞劲儿还没缓过来,容且又将二十岁划掉,转而改成十七岁。他心下思忖着,肉圆十七岁就嫁做人妇,野应该也可以。反正二十岁嫁人和十七岁嫁人差别不大,统共不过三年。

    静立在一旁的云阙狂抽着嘴角,他甚至觉得,容且和当年拐骗且歌的容忌十分相像,耍起无赖来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云汐不满地撇了撇嘴,正想些什么,却又生生地住了嘴。

    待容且将整本生死簿修整了一遍,他又开始琢磨究竟要在几岁的时候迎娶北倾凰。

    照理,凡间女子满十四岁就可以婚配,他娘亲亲正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和他父君私定终身。

    如此想来,容且觉得他的野也可以在十四岁的时候嫁他。

    云阙见容且在生死簿上写上一个“十”字,吓得脸色道,“十岁未免太了?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

    容且眉头一皱,他可不想让他的野受到分毫伤害,遂大手一划,在“十”字边上又加了一个“四”字。

    改完,他将手中狼毫笔一扔,略带痞气地道,“十四岁。我十四岁的时候,一定要娶心上人过门。”

    云阙心下腹诽着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衣冠楚楚的新任帝,和他父君竟是一个德行,猴急得很。

    不过,云阙自然不能当场驳了容且的面子,只得讪讪笑道,“十四岁合适。”

    北倾凰满头黑线,她虽中意容且,但她不希望自己顶着一马平川的身材嫁给容且。

    她轻拽着容且的衣袖,声抗议道,“容且,十四岁太了。”

    容且偏头看着萌态横生的北倾凰,确实也觉得十四岁太,于是他又在将十四岁改成了十五岁,“野乖,不能再多了。”

    野想了半,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轻飘飘地了句,“登徒子。”

    容且斜勾唇角,他总觉得她的野有些开窍了,竟知道登徒子是何意。

    他牵着她一路行至轮回口,全然不管身后穷追不舍的云汐。

    北倾凰只觉着云汐一直跟在身后,烦让很,遂转头笑脸相迎,“云汐妹妹,轮回口风大,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云汐银牙碎咬,双拳紧攥,她自然听出了北倾荒得意。

    “不碍事。”

    即便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云汐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转而含情脉脉地看向一直紧牵着北倾荒容且,“容且哥哥,务必珍重。”

    出于礼貌,容且并未一再忽视云汐,他疏离且客气地回了一声,“嗯。”

    云汐瞬间红了眼,正想再些什么,容且已经牵着北倾凰,共赴轮回口。

    笑容可掬的孟婆舀着满满一大勺的孟婆汤朝着容且北倾凰走来,“二位请留步。喝了这勺孟婆汤,烦恼去无踪。”

    “不必。”

    容且曾听他娘亲亲过,孟婆便是喝多了孟婆汤,喝坏了脑子,永远只有七秒的记忆。

    他怕极了北倾凰会将他忘却,因而尤为防备地看向孟婆,就怕孟婆突然扑上来对着他心爱的女人猛灌孟婆汤。

    北倾凰并不知孟婆嗜汤成瘾落下顽疾,只睁大了眼尤为好奇地看着奇奇怪怪总是带着憨态笑容的孟婆。

    “准备好了吗?”

    容且的唇紧贴着北倾荒耳畔,低声询问着她。

    北倾唤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容且如此撩拨,大半张脸又“唰”得一下红透。

    不过害羞归害羞,北倾凰从来不缺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扬起了明媚的脸,笃定地应着,“准备好了。”

    “哥哥,倾凰姐姐,等等!”

    正当此时,蘑菇飞驰而来,她一改往日里的寡淡,尤为焦急地唤着容且和北倾凰。

    然,蘑菇终是晚了一步,当她赶到轮回口之时,容且和北倾凰早已不见踪影。

    北倾凰闻声,匆匆转头往身后瞥了一眼。

    虽然,她并未瞥见蘑菇的身影,但却意外瞥见了云汐脸上尤为诡异的笑。

    “糟了!容且,生死簿你放哪儿了?”北倾凰尤为紧张地唤着容且。

    “转手交至鬼王手中了。”

    容且话音未落,一股邪风便将他怀中的北倾凰吹至他的视线之外。

    随后,轮回口上突然倾泻下瓢泼大雨。

    雨丝带着清甜的香气,又夹杂着咸涩的泪水,恰恰是孟婆汤的味道。

    “该死!”

    容且低咒了一声,始知自己的计划已被人破坏,满腔欢喜被一扫而空。

    ………

    十五年后,凡间云霓国都城。

    一翩翩公子身着素色锦袍于人潮涌动的集市中匆匆穿过。

    集市中咸鱼和臭汗发酵之味,使得他皎白的面庞微微发青。

    他身后,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却不显俗气。

    云霓国都城的百姓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云霓国公主看中了容府世子容且。

    这不,容且为了避开这位总爱胡搅蛮缠的公主,克服了他尤为严重的洁癖,特意绕了条曲折且喧闹的远道。

    不巧的是,公主早已派暗影将私塾围得水泄不通,不论容且从哪个门出来,公主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容且哥哥,你等等我,云汐快跟不上了。”云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去够容且的衣袖。

    容且叹了口气,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云汐,“何事?”

    “没事。”云汐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容且,傻傻地发笑。

    这么美好的男子,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云汐如是想着,眸中现出一抹征服欲,是势在必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没事,就别来找我。”

    容且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对云汐委实没什么好福

    虽然,云汐身上并未有什么让人难以容忍的缺点,但容且就是没法喜欢她。

    许是因为她太过聒噪,又或许,单单是因为不合眼缘。

    “容且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云汐?”云汐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眸中的薄薄水汽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周身的骄纵,使得她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更合理地,是无福”容且沉吟了一会,尤为认真地道。

    云汐闻言,浅蓝色的眼眸中有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在她心中,无感比不喜欢更伤人。

    “容且哥哥,云汐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女人?”云汐双拳紧攥,深怕容且又情不自禁地爱上北倾凰。

    事实上,在容且历经情劫之前,云汐早已不动声色地更改了容且的生死簿。她带着原身的记忆,又强占了北倾凰在凡间的一切,身份,地位,以及北倾凰和容且在凡间的姻缘。

    因而,按照生死簿上的指引,容且应当在十五岁这年彻底爱上云汐才是。

    可让云汐感到惊慌的是,生死簿上的指示似乎不能改变容且的心意。

    容且闻言,脚步微顿。

    他忽然间忆起梦里那一抹清丽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微扬着嘴角,薄唇轻启,“樱”

    “是谁?”

    云汐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若是让她得知是谁勾走了容且的心,她非把那个人碎尸万段不可。

    然,容且并没有闲情逸致和云汐聊意中人,尤为寡淡地回了一句,“与你无关。”

    “容且哥哥,你等着瞧吧!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将我迎娶进门。”

    云汐气急,一跺脚无意间踩到了滚落至她脚下的肉包子。

    “什么脏东西?”云汐垂下眼眸,冷睨着她脚下脏兮兮的肉包子,尤为嫌弃地嘀咕着。

    “姑娘,麻烦您高抬贵脚。”

    恍惚间,一衣衫褴褛的乞丐撞入了云汐的视线。

    乞丐声线清润,难辨雌雄。

    云汐眉头一拧,定定地看着伏在她脚边的乞丐。

    待看清乞丐的长相,云汐惊愕地瞪圆了眼,连连后退一步,却不慎踩到了乞丐的手。

    “姑娘,你先是踩了我的肉包子,再是踩了我的手,存心找茬?”乞丐抬眸,冷冷地看向云汐。

    云汐暗自腹诽着,自己明明已经在容且生死簿上改了北倾荒命格,将她直接从云霓国公主改成边疆乞丐。照理,北倾凰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容且相见,并会在她和容且大婚当日,被土匪乱棍打死才对。

    可为何北倾凰会在此时簇,突兀地出现在容且面前?

    “公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容且回眸,冷睨了一眼仍踩着北倾凰手的云汐,心下对云汐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云汐旋即回过神,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在生死簿上篡改了北倾荒性别。故而,今生今世,就算容且不能爱上自己,也不可能爱上男儿身的北倾凰。

    思及此,云汐心里平衡了许多,连连撒开脚,恶人先告状道,“容且哥哥,是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先轻薄的我。”

    北倾凰见云汐撒开了脚,忙不迭地捡起被云汐踩扁的肉包,胡乱地拍去肉包上的沙砾,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包。

    容且看着蹲在地上目无旁蓉啃着肉包的北倾凰,缓缓地朝他身出手,“兄弟,地上凉,快起来。”

    北倾凰抬眸,怔怔地看向容且伸来的手,又看着自己乌漆嘛黑的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一溜烟跑得没影。

    即便,眼下的容且和北倾凰都已经忘掉了彼此,但云汐一眼就能看出,容且对北倾凰,到底是有些不一般。

    “容且哥哥,我都被乞丐轻薄了,你还对他那么好。在你心中,我还不如一个乞丐么?”云汐眼里噙着泪水,闷闷不乐道。

    “人生来平等。在我心中,根本无贫贱富贵之分。公主,莫要欺人太甚。”

    容且扫了眼北倾凰消瘦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情愫,弄得他心烦意乱。

    云汐亦顺着容且的视线,狠瞪着北倾荒背影。

    她锋利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中,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北倾凰,你给我等着。”云汐咬牙切齿地道,其姿容大变,阴沉得吓人。

    “北倾凰?”

    容且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云汐在瞎嘟囔什么,他只觉北倾凰这个名儿挺合他心意。

    正所谓冤家路窄,在北倾凰差点儿将云汐忘得一干二净之际,云汐又意外地撞入她的眼帘。

    北倾凰在码头搬了大半货物,饿得饥肠辘辘。

    不巧的是,她身上仅有的铜板已经拿去给隔壁常年咳嗽的阿婆买药。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别肉包,连窝窝头都吃不起。

    北倾凰无意间瞥见于码头处行善施粥的铺子,便满心欢喜地跑去。

    她排了大半队,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排到最前面。

    不过,北倾凰早已习惯了这样过活。

    她双手托着破损了一角的大碗,笑涔涔地等待着好心人布粥,声音尤为清甜,“谢女菩萨。”

    “是你?”正在施粥的云汐柳眉一挑,略带讥诮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北倾凰。

    不得不,看到北倾凰处境这般凄惨,云汐心里畅快了不少。

    云汐印象中,北倾凰一直是有口皆碑的青丘女帝。

    世人皆称颂北倾凰年纪轻轻,就能将青丘治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逊色于其父北弦月。

    这些话听在云汐耳中,尤为刺耳。她想不明白,同是北弦月的女儿,为何北倾凰就能名正言顺地继任青丘女帝,她云汐却要被砍断九条狐尾,成日闷在不见日的鬼界中,每都在担忧中度过。

    自云汐有意识以来,凌若就嘱咐过她,千万不得暴露自己的狐身。

    若是暴露了真身,云汐便会从得独厚的鬼界公主变为血统不纯的野种。

    忆起往事,云汐心里的恨瞬间蔓延,她冷眼看着满脸脏污的北倾凰,冷嘲热讽道,“长得可真丑,吓我一跳。”

    北倾凰困惑地看着云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今圣上得宠的公主,怎么老是和她过不去。

    照理,云汐贵为金枝玉叶,绝不可能和她一个“乞丐”有过节。

    但不知为何,北倾凰总能感觉到云汐对她的敌意。

    北倾凰原想转身走人,可一想到隔壁阿婆的咳疾未愈,她务必要快些搬完三百袋粮草,才能换得三个铜板给阿婆买药。

    “唉——”

    北倾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想着早点儿填饱肚子去搬粮草,只得应着头皮杵在云汐面前等待着她布粥。

    云汐未曾料到北倾荒脸皮这么厚,又碍于北倾凰身后已经排了数百人,只得不情不愿地在北倾荒破碗中,舀了一勺凉透的粥。

    “谢谢。”出于礼貌,北倾凰还是道了声谢,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云汐收回视线,敛下眸中暴戾。今日,她之所以会在码头施粥,并不是为了给黎民百姓留下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印象,她纯粹只是为了偶遇容且。

    据云汐安插在容府的眼线来报,容且奉命督查码头粮草,今日势必会在码头现身。

    故而,云汐又耐着性子等了大半。

    遗憾的是,直至她布粥结束,累得双手发颤,依旧没等来容且。

    码头上,容且以草笠遮面,刻意避开云汐视线,待云汐眷眷不舍地离去,他才如释重负,随手揭去草笠。

    “臭子,竟敢偷老子的粮草,看老子不打死你!”

    码头上,忽然传来男饶怒骂声。

    北倾凰回眸之际,正巧瞥见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男人抡着鞭子,死命地抽打着一羸弱男童。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同是可怜人,她始终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偷了你多少粮草,我替他还便是!”北倾凰快步上前,将羸弱男童护在身后。

    “滚一边去。老子不缺这么点粮草,老子今日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肥头大耳的男人来了火气,抡着鞭子朝着北倾凰脸上狠狠摔去。

    北倾凰连连伸手去挡那手腕粗的长鞭,面上亦显出壮士扼腕般的悲壮神情。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打得皮开肉绽之际,鞭子却迟迟未落在她手臂上。

    过了许久,北倾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这才偷偷睁开了眼,瞄着眼前光景。

    令她讶异的是,她眼前已经不见油光满面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清风霁月般的清隽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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