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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记:旁观者清?这话是错的,任何事情,加上自己的判断就不是旁观者了,真正的旁观者不是清而是无所谓,就是看到,热闹或者没意思。李锋芒被派往临江“旁观”甄青梅的审判,头天晚上他居然睡了个好觉,也许是累了,也许真是时差倒过来了,其实他很明白,这个真的无所谓了。不是绝情,而是必须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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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不容情。

    李锋芒知道去临江也就是旁听,他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不能做。

    这似乎是集团领导支开他的借口,站在报社大门口,他扭头看河右日报报业集团的采编大楼,雨水肆意遮住眼帘,这栋高大的建筑越来越模糊,心里淡然冒出个念头: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随即转身回家,昨晚上夜班的张文秀看他湿漉漉进来,吓了一跳:你这是咋了?不是去晚报了吗,这么几步就淋成个这样?赶紧洗澡换衣服,你这倒时差身体本来就抵抗力低,别感冒了。

    苦笑,进洗手间冲了个澡换衣服出来,张文秀递过手机:响了三次,都是你晚报的人。

    没接,只是用干毛巾擦着脑袋:秀,我准备离开晚报了,调河右大学,这个出国前给人家签过协议。

    愣了下,张文秀说这个我知道,你讲过,真下了决心?

    点头说是,你知道甄青梅出事,可能不知道章漂也出事了,互受影响吧,一撸到底。

    叹口气李锋芒说如果让我接上这个社长,那就暂时不走了,现在看集团的意思是另派人,不管是谁来,都难再默契,所谓改革一二把手心不齐,肯定搞不成,索性我主动离开,让人家好好干吧。

    没有多少失望,张文秀对丈夫说晚报的社长总编辑都是正处级,也不多拿多少工资,不费那劲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但李锋芒还是笑了:秀啊,你知道你说的这个留不留是出自哪儿吗?

    伸手作势欲打:肯定不是好出处吧?看你奸笑。

    点头说我刚从集团一把手办公室出来,在报社大门口淋了会儿雨,想壮志未酬,也想就此作罢,当时脑子里就冒出这句话,不过你说的是原话,现在人都加了个“爷”,更豪气。

    “这两句出自陈后主,就是南北朝时候的南陈皇帝陈叔宝,那个荒废朝政,耽于酒色,醉心诗文和音乐的艳词大王,门逊教授讲到他用批说,‘只知淫奢为乐,不知稼穑艰难’。

    他的女人很多,冷落了皇后,有一次他去了皇后寝宫,溜达一圈就走,边走边说你知道我为何不在你这里留宿吗?随即说了几句歪诗: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也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意思很简单,不管皇后啥意思,反正我是不留在这里,伺候我的女人多了去了……后人记为《戏赠沈后》”。

    叹口气,李锋芒说了句:我觉着我今天不是陈后主,而是沈后。

    集团一把手跟他聊的实在不舒服,真有被戏耍的感觉。张文秀知道丈夫还是放不下晚报,这么多年的奋斗就在这里,也理解。随即说,走吧,今晚给儿子补英语,你跟我一起。

    到了父亲那边,姥爷正在教瑞瑞吹唢呐,这小子已经有模有样,为孙子学这个,孙继全专门腾出一个房间做了隔音处理。其实还是入门,李锋芒不吭气在旁边看着,姥爷教重外孙也是锻炼心肺功能,看姥爷有些累,他才上前继续教了几个音的吹奏方法。

    至于英语,高考所用跟他这熟练的“伦敦腔”没多大关系,对了几句话,随后张文秀就跟瑞瑞补语法及阅读,李锋芒就跟姥爷喝茶。

    晚饭简单,孙继全都弄好了,吃过后父子俩聊了聊晚报,对于李锋芒下决心离开,他沉吟片刻说报社放不放?这个事情一直是河右日报剃头担子一头热,李锋芒就没跟报社说过。

    喝了口茶,想了个来回,李锋芒说应该不会拦着吧,这么多年都想往进调,往出调的不多。

    笑了笑,孙继全说我比你清楚河右日报社的毛病,你这拿到英国的博士学位,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你走的。这样吧,你让河右大学那边先操作这,如果被阻拦,我这张老脸估计还管点用,到时候我找一把手去说说。

    点头说这还有小半年博士毕业,我还算是河右日报社的人,过几天我回学校跟校长谈谈,让他们先试探试探着——我查过事业单位干部调动手续,前面几步都是用人单位申请之类的,但肯定得这边同意。

    孙继全说调动吧,你已经具备大学教授的能力,你也可以继续你的新闻理想,培养出无数个李锋芒,比现在有意义。

    “纸媒必死,新闻不亡”。

    李喇叭在旁边插话说什么死啊亡啊,你爷俩嘀咕啥呢,我好像听说锋儿要调动工作?干得好好的,就不要折腾了。

    苦笑,李锋芒扭头:姥爷啊,不是我要折腾,而是这里没折腾头了,死气沉沉的按部就班,混吃等死我可不干。

    “但不管怎么说,我现在还是河右晚报的总编辑,姥爷,明天我要去临江办事,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但讲清楚,回去看看最多住两晚上,然后就得跟我回来”。

    本来在躺椅上靠着,马上眼前一亮坐起来,李喇叭实在是想回雕凹村,但自己那个女儿对自己照顾确实不好,还不如这个“前女婿”一半孝顺。

    孙继全马上反对:老人家九十多岁了,来回奔波天累,瑞瑞读高中自己可以骑车上下学,我就做个饭又没事……

    摸着胡子,李喇叭说我就回去看看,听说村里现在弄啥旅游,都种成药材了,家里也卖饭开小旅馆呢,就想瞅瞅变长啥样了。

    皱了下眉头,李锋芒马上就问:姥爷,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额?

    知道说漏了嘴,李喇叭马上靠到椅背上像个孝子般,闭嘴啥也不说了。孙继全笑了笑说这个本来不准备告诉你,你那个妹妹妹夫来过,说家里弄农家乐缺钱,我就给拿了一万块,姥爷有三千也给他们了。

    也不至于生气,但李锋芒装出发怒的表情:我不是给你们说过吗,给他们钱必须经过我!有困难帮他们没问题,但不能把咱这边当成摇钱树,想起来就晃悠晃悠。

    知道儿子是给姥爷说的,孙继全偷笑着起身到厨房烧水,李喇叭嘿嘿笑了下:给都给了,你还能揍我不成。

    一点办法没有,李锋芒叹口气说下不为例啊,人要学会奋斗不能养成习惯总伸手,姥爷,明天跟我回去看看吧,估计住两天就回来。

    再次坐直身子说我去收拾收拾,伸手握住姥爷的手,李锋芒说什么都不用收拾,去了也不在家住,跟我住宾馆。

    上次姥爷病,他想起来就心有余悸,都不吃不喝了都不送医院,就算姥爷说不去,做女儿的怎么就能狠下心不勉强下。

    随即他打给晚报车队老石安排好车,再给赵晨阳打了个电话,那边很久才接起来,有气无力的,李锋芒没有多说,只是工作安排:联系报社的法律顾问,明天早八十分报社大门口见,去临江。

    肯定知道这是为甄青梅的审判,赵晨阳沉默良久才说咱的法律顾问就在临江呢,你多会回来的?\0

    摇头,李锋芒脑子里冒出句“哀莫大于心死”,随即回答昨晚,你没上班啊?

    “在单位呢”,赵晨阳说这章漂也被免了,你当不当这个社长?你要干我就给你再硬挺一段时间,不干我准备辞职了,最近一直睡不着,再这样熬下去真受不了了。

    想了下说你这会有事吗?没事跟我喝点酒聊聊。

    懒洋洋说不聊了,没说的,你明天去临江市安排车没?等尘埃落定咱俩再聊吧,这么多年,我一直在隐忍,谢谢你啊,老大哥一直在照顾我……

    像是交代后事,李锋芒赶紧打断说好,我临江回来咱们见面聊。不是说回去过田园生活不好,而是那太理想化,我也经常想回老家山村,但回去不超过三天就觉着寂寞了。再说,孩子怎么办?

    哼了一声,赵晨阳说孩子在私立学校,她直接缴费到高三毕业,我啥都不用管,我知道你啥都明白,我管能怎么样,又不是我的。

    心里无限悲哀,他都能知道,朝夕相处的赵晨阳怎么能不知道,只能叹气说孩子对你很亲,有些事情也许不扯开窗户纸会永远温暖。好了,不说了,你给我坚强点,当年特稿部我最珍惜的兄弟只剩下你了。

    那边又是长长的出气声,随即说了句:哥,我真累了。晚安。

    挂了电话,实在觉着憋得慌,真想喊几声,但不能,于是起身到了做过隔音的房间,关了门吹了一曲《大悲曲》——这是他极少吹奏的曲目,当年在农村送丧经常吹,只是过于悲凉,他不喜欢。

    也许是感伤自己,也许是感伤甄青梅与赵晨阳,说不清的滋味在乐曲里掺杂,一曲吹罢已然泪流满面。

    擦了泪水出来,看一家人都坐在客厅,这个隔音效果在门上欠缺一道工序,所以都听到了,都是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耸耸肩,他说甄青梅可能这辈子得在监狱度过,赵晨阳要辞职,我呢,也要调走,所以内心是五味杂陈,吹了个悲伤的曲子。

    李喇叭赶紧问:不会判死刑吧?这个青梅我住院过来看过我,挺好的一个姑娘。

    孙兆瑞说我听爷爷说了这个事情,她是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不需要同情。

    一老一少说的都在理,李锋芒看着家人们:放心吧,我能想开,人都得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人也都有自己的理想与追求。只面对的时候,多少有些放不下……

    这一晚,他睡得出奇的好,抱着张文秀的胳膊就一个姿势到天亮,甚至梦都没有做,被闹钟吵醒是早上七点,睁开眼看妻子也醒来,便笑:这该死的时差终于调整过来了。

    张文秀动了动发麻的胳膊:今天去临江,不管面对什么你都能这个心态吗?

    坐起来扩胸,李锋芒说可以,因为我是旁观者,不用记录的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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