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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在完颜术堂屋里,除了他粗重呼吸声及大夫脖子汗珠滑下的声音之外,一片静默。

    完颜术坐在长杨上,曲身伸着右臂置于矮几上,让郎中为他挑净伤口里的木屑。

    「剔净了吗?」完颜术沈声问道,额上青筋隐隐跳动着。

    「再等一会儿……」大夫的手掌抖了几下。

    「滚出去!」完颜术怒目一瞪,大吼一声,声震屋檐。

    王大夫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就连一旁捧着水盆的小厮都吓得差点翻倒了盆。

    「头儿,木屑若不剔净,伤口容易发炎。」一名黑衣护卫上前劝诫道。

    「再让他那只发抖的手剔上半个时辰,我一样会气到连命都没了!」完颜术剑眉下那双霸眼一沈,光是气势就足以吓得人魂飞魄散。「你还不滚!是等我拿把剑在你身上刻个庸医当记号吗?」

    大夫顾不得药奁还搁在地上,吓得转身就逃。

    「原来那个王大夫没事到中原去搞什么鬼?这下可好,我受了伤,还得忍受一个没胆的窝囊废!」完颜术咆哮出声,剑眉下的野犷脸孔张牙舞爪地好不吓人。

    「头儿,八百里外都听见您吼声了。」殊尔哈齐笑嘻嘻地进了门。

    君绯雪低着头,紧跟在义父身后。

    屋里的冷意,让她轻颤了下身子。外头的雪分明下大了,怎么这屋内竟没生半点炕火取暖吗?王爷不是受伤了吗?受伤之人必然体虚啊!

    「头儿,我给您带了个贴心人儿过来。」殊尔哈齐笑着说道。

    「你此时带个娘儿们进来做什么?老子现在没心情把她压平在榻上!」完颜术一阵雷震嘶吼,吓得君绯雪的头愈垂愈低。

    「头儿,这丫头叫君绯雪,当年在大宋救了您一命,已经在府里待三年了。」

    「你不是已收她为义女,好好地照顾着了吗?我不也拨了座院落,让她在王府里和你比邻而居了吗?你现在突然带她来,是想做什么?我现在受了伤,可没心思理她!」完颜术瞪着殊尔哈齐身后那个头低到看不清楚脸蛋的怯懦姑娘,又是一阵火怒低吼。

    「我是见她手巧,所以便想让她过来你这里帮忙。」殊尔哈齐快手将君绯雪推到了完颜术面前。

    「抬头!」完颜术沈声命令道。

    君绯雪依言,缓缓地拾起了头。

    完颜术怒瞳瞠瞪着她,两道浓眉小山般地拧起。他的后背蓦地冒出冷汗,活像被敌人拿了匕首抵住心口似地心惊胆跳。

    眼前女人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额间那颗朱砂痣衬得她肤白似雪,翦水晶瞳似星,一身我见犹怜的气质,任谁看了都要瞠目咋舌。

    怎么有女人能长成这副德行?!仙女下凡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殊尔哈齐!谁让你在王府内摆了这么一个祸水,是嫌我的麻烦还不够多吗?」完颜术叫嚣出声,怒眸死瞪着君绯雪。

    君绯雪屏佐吸,强忍住不后退,却忍不纂身抖颤。

    王爷要赶她出去吗?她屏着气,却不敢栘开视线,只得怯怯地迎视着他一脸的怒气。

    「头儿,先让绯雪丫头给您治治伤,挑净伤口。等您伤好了,咱们再来讨论她该何去何从,如何?」殊尔哈齐习惯了头儿的大嗓门,还是一派谈笑风生。

    「你手脚最好快点,否则就给我滚出去!」完颜术眯起厉眼,对她低暍了一声。

    一名黑衣护卫上前,很快地对君绯雪说了下情形。

    君绯雪将王爷上下打量了一会儿——他的眼色太亮,唇色太红,应该是在发烧吧。几年前,她跟着古婆婆治过一些布,知道此等发烧症状泰半是源于伤口发炎。

    「义父,请你先倒杯水给王爷,待王爷暍完水后,再扶他躺平在榻上。」君绯雪柔声说道,声清如泉。说完,她转身拿起几块乾净布巾,搁在手边备用。

    完颜术喝完水,便被殊尔哈齐扶着躺下,矍铄黑眸却还是紧盯着君绯雪。

    「您再盯着君绯雪,她脸上就要被您盯出一个洞了。」殊尔哈齐大笑着说道。

    一道飞红跃上君绯雪脸庞,颊生桃花,更添美人风采。

    完颜术心念一动,看得更加肆无忌惮了。他以为自己不贪美色,没想到只是不曾遇见能让他停眸的女人罢了。

    「我要帮您取出木屑了。」君绯雪半跪到榻边,却是先拿起一块乾净的布,拭去完颜术额上的汗。

    她冰冷的手为他火热肌肤带来春风般舒爽,完颜术倚着枕,缓缓地合上那两道总带着杀气的眼神。

    君绯雪强忍住看到血肉模糊的不适,拿起方才郎中留下的小针夹,用她平时缝纫时的好眼力,一下一下地挑起那些飞散木屑。

    她的手巧,不一会儿便处理好了伤口。

    王爷连吭一声痛都不曾啊,难道真的不会疼吗?君绯雪忍不住偷看他一眼,见他紧抿着唇,呼息平稳,也实在是瞧不出什么所以然。

    王爷手臂上密麻麻地都是伤疤,也许早巳习惯了这般碗大伤口吧。

    君绯雪接过护卫递来的药草,轻轻替王爷敷上,感觉他的手臂突然紧绷了下。她不假思索地低下头在他的伤处轻吹着气,希望他能少受些痛苦。

    完颜术没张眼,浓眉却渐渐地松开。

    「行了,大伙都出去,让头儿好好休息。」殊尔哈齐压低声音说道。

    「义父,可以找人帮我拿一盆温水过来吗?我想替王爷擦一下脸。」君绯雪柔声问道。

    「可他睡着了,万一吵醒了他——」那可又是一阵大吼哪!

    「他的脸又是血又是泥上,擦净一些,会睡得舒服些的。」君绯雪轻声说道。「也麻烦各位大哥生起这屋内暖炕,在榻边也摆个火盆。王爷有些发热,万一天冷受了寒,那就不妥了。」

    「我就知道你心细,让你照顾头儿铁定没问题!」殊尔哈齐一乐,嗓门不禁又大了起来。

    「嘘。」君绯雪做了个噤声手势。

    她拧了条毛巾,尽可能地用最不惊动完颜术的方式,拭去他脸颊、额间的脏污。

    珠玉般光采的瞳眸,专注地望着完颜术,眼底眉梢之柔美,看傻一帮人的眼。

    「怎么受伤的不是咱呢?」一名护卫如是说道。

    「通通滚出去啦!」殊尔哈齐连拉带扯地赶走一批人。

    「留她下来。」完颜术紧闭着眼,嘴里蹦了这么句话出来。

    君绯雪微诧地看向他黧黑脸孔,却忍不住再度伸手将他耳际几缯汗湿的发辫拂到耳后,盼得他能好睡些。

    「我既然带了绯雪过来,自然就是希望她留下来啊。」殊尔哈齐笑咧了嘴,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绯雪丫头和头儿一眼。

    最好她这一照顾之下,便能留在头儿身边一生一世哪。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

    于是,君绯雪便被留在完颜术房里,成了他的随身丫鬟,时光一晃眼,又是一年多的光阴。

    完颜术中意她的心细如发,早早便将他居宅内外的大小事全交由了她处理。

    君绯雪做得甚是称职,一来是为了报答王爷这几年收留之恩,二来则是渐渐发现他虽然脾气差,不甚有耐心,却是宅心仁厚、处事公正。宅院里、军队间,他总会身先士卒地扛起重任,替下头人撑出一片天。

    将满十八岁的君绯雪出落得更加沈鱼落雁,早年的颠沛流离早已淡去痕迹,只是回忆没法淡忘,她的轻愁于是在一举一动问漾成楚楚动人风韵。

    早冬,北方天寒,冷风飕飕,刮起沙石,握落树叶。

    君绯雪生性畏寒,指尖早已冰冷,可她加了外衣后总嫌动作不够俐落,因此总是只套了件酱色云鹤金绢棉袍便在府里行走。

    此时,在女眷们聚集之外客厅里,君绯雪正忙着教大伙如何把鞋面压得又紧又暖和。年初时,她帮王爷缝了双鞋,他穿得竟连破了都舍不得扔,直夸合脚好穿。之后,他的衣服、鞋子,便没假手过他人了。

    「绯雪姑娘,王爷回来了,找不着你,正在发火呢!」一名小厮掀起门帘,气喘如牛地嚷叫着。

    王爷回来了!君绯雪手里的鞋面滑落到地上,眼瞳水银似地闪着亮。

    她忙起身,开口便问道:「他受伤了吗?」

    「不知道,王爷不许人问。」小厮眼巴巴看着她,只盼绯雪姑娘快点动身,免得自己又遭王爷一顿臭骂。

    「诸位大姊,咱们今天便先做到这吧,我明儿个再来。」君绯雪低头收拾着桌上的布料细软,心跳却是益愈加快了。

    女眷们推推她的肩,笑着说道:「这里留给我们收拾吧,你还是快些到王爷那里去吧。他那急性子要是没能马上见着你,怕又要吼得掀了屋檐呢!」

    「王爷要真是性急,哪真能等上这么一年多啊?」殊尔哈齐之妻乌林答氏笑着说道:「我那口子说,王爷八成是在等绯雪长大,再挑个黄道吉日,将她给迎入府吧。」

    女眷们全都低笑出声了,君绯雪却是脸蛋微红,不敢接话。

    她起身走出外客厅,吩咐了小厮们准备些东西,待会儿送进王爷屋内。

    怕完颜术等急了没耐心,她的脚步走得急了些。

    只是,这一走快,她的头竟开始昏沈了起来,这才想起昨晚睡觉时忘了关窗。

    可别又染上风寒了哪!否则,完颜术面前免不了又是一阵讨骂了。

    君绯雪轻咬住下唇,柳眉微拧着。

    她和完颜术之间,真是大娘们所说的那般男女之情吗?她不知道,只知道他待她似乎是有些下同。然则,除了这「不同」二字之外,他也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逾炬之举啊。

    那她呢?对他可是男女之情吗?贝齿在唇问咬出盂,却想不清楚她是打从何时开始,在关照王爷时总比对待他人时多了几分私心。只不过,他是她主子,她多用点心也是应当的啊。

    君绯雪才踏入内院大门,便听见一阵雷鸣大吼由内室直冲而出。

    「一群没用家伙,叫人也要叫上个半天!她再不过来,你们就全给我滚回老家!」

    语音末停,一阵砸杯摔物的暴力声便随之而来。

    「小的这就去——」一名小厮狼狈逃出,见到君绯雪,只差没跪地谢恩了。「绯雪姑娘,你总算来了,王爷等得——」

    「我晓得。」君绯雪轻笑着一颔首,莲步轻栘向内室。

    小厮痴傻地看着那山茶花一般清艳笑容,整个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久久还动弹不得。

    君绯雪没注意到小厮之失神,推门而人内室时,笑意早已在不知不觉问渗入眉眼里。

    「您回来了。」她说。

    完颜术正单脚箕坐在长榻上,乌发披散一肩,久未修剪的胡髯胡乱在脸上飞扬着,浓眉下的怒眸于是更显恶凶了。

    他瞪着她纤雅美颜,却是越看越心烦。

    殊尔哈齐今天一早便同他说过,回王府后要帮君绯雪招一门亲事,害他明明打了胜仗,却是整日都像火烧屁股一样地坐立难安。

    「你跑哪去了?」完颜术大掌一拍,杨上茶几险些被拆成两半。

    「我在外客厅那边做些女红。」

    「你是我房里的人,谁敢叫你去做事?」完颜术浓眉一扬,棱角面容上之跋扈神色更加猖狂。

    「是我自己去找大伙说话的。」她不想连累其他人。

    「你是服待我的人,自己要知道分寸何在。」

    「是。」君绯雪柔声应道,也下和他争辩什么,横竖她想去时,她还是会去的。

    完颜术双唇一抿,知道她这般沈静可不代表心服口服。他哪一回回到府内时,她是乖乖坐在屋内等人的。

    但她确实有一套本事,把他这屋里的食衣住行打理得样样妥当,让他现下离开战场时之最大慰借,便是想早早回到府里等着她伺候。

    「你……」完颜术倾身向前,想逼问她关于招亲一事之想法。

    「绯雪姑娘,你要的东西送来了。」小厮领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说道,打断了完颜术的追问。

    「送进来吧。」君绯雪轻声吩咐小厮将东西摆到定位之后,又交代了他们退出时务必要轻声缓步一些。

    可别瞧这完颜术是个武夫,他在家中之讲究程度,就名副其实地是位王爷。只是他府内这些年轻仆佣,以为他在沙场征战吃苦耐劳惯了,便总是忽略了这一点。

    她受到完颜术重用,也不过是比别人多了分细心、多了分用心罢了。这是娘自小所给她的教诲,她岂能不牢牢记得呢?

    「王爷,请用茶。」君绯雪双手将一只玉白瓷杯递到他手边。

    「这是什么鬼东西?」

    完颜术的目光停在她那双像是冰雪雕出的细长柔荑上,无法移开视线,恍惚问竟以为那玉白瓷杯上之皙色是自她的肌理倾流而入的。

    「是调气的须红枣茶。」君绯雪站在榻边,柔声说道。

    「调什么气,我已经是一肚子气了!以为有一场硬仗可打,没想到三两下就攻下那个蒙古部落了。」

    「少些伤亡,不也是件好事吗?」她就是没法子理解他在战场上总是想找到势均力敌对手之野心。

    「妇道人家懂什么。」完颜术不以为然地一撇嘴。

    「您受伤了吗?」她担心的不过就是这事。

    「右肩上有些小伤,军医处理过了,不碍事!」他左掌一挥,右掌拿起瓷杯,先闻味道是否讨他欢心,而后再品了一小口。

    嗯,味道果然甘甜。他眉头渐缓,一口气喝光了一杯。

    「您上回也说不碍事,却因为伤口没处理好,发热了两天。」她柔声提醒道。

    「少罗嗦。」完颜术把杯子重重往几上一搁,随手拿起一卷兵书放到眼下。

    君绯雪当真闭上嘴了,不过一双水亮眸子,偏生还是固执地直盯着他的右肩瞧。

    「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下懂得害臊,硬是要看男子宽衣解带呢?」完颜术啪地把兵书往旁一搁,浓眉一挑,黑眸一睨,啧啧有声地说道。

    君绯雪脸上飞红一路散至耳根,却还是牢牢盯着他的肩膀。

    完颜术扯开腰问玉吐鹊腰带,继而拉松盘领,啪地扯下右肩衣袍。

    君绯雪倾身向前,见他伤口果真愈合得不错,这才放了心,拉拢他的衣裳,冰冷指尖在不意间拂过他的灼热肌理。

    完颜术微眯着眼,把她此时放心神态尽收眼底。无庸置疑,这个小女子关心他!但是她将他当成何等人关心?是王子抑或男子?

    在他面前,她从不故作媚态,经常身穿下人们常着之朴素黑色棉衣。是他瞧不过她糟蹋天生容貌,才赐下了不少花罗织品给她。他瞧不出她对他是什么心思,只知道以她的姿色,当个王妃都算糟蹋了。

    完颜术皱起眉,却仍然眼也不眨地盯着她瞧。

    这张脸、这身影,每当他回府一回,便侵入他的心里一点。待他一经殊尔哈齐招亲之举刺激,便惊觉到自己心中竟住了个人儿时,一颗心早就被她蚕食殆尽,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君绯雪束紧了他腰带,佯装没见到他肌垒分明之身魄,也佯装不知情他此时一瞬也不瞬的视线。

    「小的察看您的伤口,也是为了大家着想,免得您身体一不适,大伙就遭殃。」她轻声地说道,离开榻边,后退了一步。

    「你这么爱东问西问,就不怕惹火我?」完颜术大掌蓦地伸出扣住她的下颚,一双从不懂迂回的黑眸,牢牢地锁住她清澈晶莹的瞳眸。

    「我怕什么,我一无所有,也不怕失去什么。」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心一惊,却是力持镇定地说道:「您弄疼我了。」

    完颜术抽回手,瞪着她雪白肌肤上的两道指印。

    她一身细皮嫩肉,完全禁不得碰。有时不过才擦撞了桌榻一下,便会留下一道让人在乎之青紫痕迹。

    「请您闭眼,小的帮您净脸。」君绯雪弯身在小厮拿来的温水里沾湿了布巾,先帮他擦净脸上的尘土。

    完颜术盘腿坐起,缓缓闭上了眼。

    君绯雪用布巾滑过他小山般的浓眉及刚硬鼻梁,还有他和柔软二字完全沾不上边的唇。他啊,浑身都像石块般地硬邦邦,不需开口便够凶神恶煞了。这样的男子,就算想辩称自己脾气好,也没人会相信吧。

    君绯雪唇角噙着一抹笑,还真想不起他何时曾经对谁温言软语过哪!

    无预警地,完颜术睁开眼,对上了她的绝美笑意。

    他瞧得痴了,心魂全被她夺了去。可惜,她的笑意只是昙花一现。

    君绯雪心慌地忙垂下眸,不明白他今天何来这么多反常之举。往常,都是等到她开口,他才会睁开眼的啊。

    不敢让自己多想,她执起他的手掌,放入温水里,细心地一根一根搓洗着。

    「我另外让人帮您准备了净身的水,待您净身之后,我再帮您铰发。」她一迳低着头,在水盆问用布巾仔仔细细地洗过他大掌问的厚茧,还有那数不清的细小伤疤。

    「这胡渣子刺得我难受!」他沈声说道,瞪着她丝亮长发。

    「我已经让人为您准备好剃刀了。」君绯雪拭乾他的双掌,侧身打开一只丝质软包,取出一柄金玉小刀。

    听她一迳您啊您的,敢情只是把他当成主子?完颜术瞪着她温婉侧脸,胸口里激荡着一股宣泄不去的郁闷之气。

    「我要你动手。」

    「我不会。我没做过——」君绯雪倒抽了一口气,猛抬头看他。

    螓首微扬之际,红长发丝于是拂过他的脸庞,留下一道兰芷之香。

    她浑然不觉,他却是如临大敌地心跳激昂着。

    「你见我做过那么多次,不可能不会。」他沈声命令道,浓眉一皱,不耐地再说了一次。「动手。」

    君绯雪拿着那把亮得晃眼的小刀,紧张地咬着唇。

    完颜术正经端坐着,君绯雪偎在他身边,现下就连他今天究竟哪里不对劲,都顾不得了。她只担心万一自己一个出力不当,刮伤了他,那该如何是好哪。

    冰凉柔荑抚住他的左脸,刀子偎在他右颊扎人胡髯上。因为要专注施力,她只得更加弯低身子,一任如兰气息拂过他的脸庞而毫不自觉。

    完颜术望着她的美目,置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喜爱的女人就偎在身旁却没法子伸手攫取,这根本是种非人道的酷刑!

    这一年来,他早在不知不觉间将她放进了心里,只是他急着在这几年带出一批精兵,也太笃定她会始终留在他身边,所以才迟迟不敢出口向她「讨人」哪!

    「殊尔哈齐说要帮你谈亲事!」完颜术火目瞪着她的脸,倏地脱口咆哮道。

    君绯雪一动也不动地站着,金柄小刀就此停在他脸上。

    她定定地伫着,若非呼吸声太浅急,活脱脱就像尊白玉雕像了。

    「我不嫁。」君绯雪低声说道,手心里沁着汗。

    「为什么不嫁?」一股狂喜涌人心田。

    「我……我打算着有朝一日,要回中原去寻我亲人,所以不嫁。」她说,柔荑轻颤着,险些在完颜术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谁准你回中原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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