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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埕之仍是不紧不慢的讲道:“没有。”随后顿了顿,接着说道:“过几日是我母亲的忌日。”

    她一听,有些失了神,原来是为了这个啊,“那我也是要去的。”她并没有问他,仿佛只是在告诉他一个事实而已。

    他又是恩了一声,随即说道:“今日你也累了,早早回去休息吧。”这晚,他没有回不忘室,他不说她也不想问,或许是被皇帝召去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

    这几日,世子府上上下下都很忙,她问了桃灵樱灵才知道是在准备先夫人的忌日,她问了他们每年他们都准备的这么充分吗,本以为得到的答案会是是的,却没成想樱灵是这么回答的:以往都是在将军府,有新夫人自然是不能办的太过招摇,况且新夫人一贯不待见世子,将军没说什么,自然她就越来越猖狂,后来更是不让下人们提及这一天,世子殿下也只会到了日子跟随皇宫的队伍一并去罢了。但现如今不同了,世子殿下有了自己的府邸,这第一年的忌日自然是要办的体体面面的。

    原来,他这些年并不快乐。

    这一天很快就来了,她也提前做了很多功课。尽管在西蜀,祭奠先人不是一件拿的上台面的事情,也总不会像中原人一样还要百人祭拜,不过入乡随俗了,毕竟那还林埕之的生母。

    一路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收敛了表情,这是对死人最起码的尊重。前前后后总共有十辆马车,从皇宫出来的有六辆,一辆将军府,三辆世子府。从皇宫到长街,从市井到皇陵,一路上的人只知声势浩大,极少有人记得今日是长宁公主慕容虞的忌日。一如当年很少有人记得有个长公主远嫁他乡......

    她也从未见过这么打的场面,西蜀不算是小国但也不算是大国,相比与南朝来说,还是逊色一些。扶离和林埕之坐在一个马车里,却是自始至终没有讲一句话。她知道,今日是他生母的忌日,不应该打扰他,可这一天舟车劳顿,再强硬的身体也是要吃饭的啊。

    “我准备了一些糕点你要不垫一垫。”

    “不用,我不饿。”再无后话。

    扶离心想也不能逼着人家吃吧,便就此作罢,只好用他不饿来说服自己了。

    那皇陵很大,四壁镂金,刻有佛门超度的生咒,呈拱形的阶梯上摆有历代先人亲族享有盛誉的皇室之人的灵牌,听说这里常年不熄灯油,说是要慰问灵魂。只见那与香火正对的方向的灵牌上赫然刻着九个大字:长宁公主慕容虞之碑。对于灵牌上不是将军夫人的字样,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她的事迹来到中原的她已经略有耳闻了。

    她混迹在人群中,仔细的看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一脸冷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的人有,沉拗悲痛假意佯装的也有。唯有真正悲伤的人是默不作声的,因为心中在滴血......或许她还理解不了这种痛彻骨髓的欲绝,因为她经历过的最沉痛的事情便是远嫁他乡了。她想上前安慰他,可脚下像是被钉子钉上了一般,挪不开脚步,或许不去才不会显得很突兀吧,或许他母亲不喜欢西蜀人呢,或者不满意她这个儿媳妇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在西蜀雷厉风行,一副叱咤风云的样子,到了南朝竟有些畏畏缩缩了,变故会改变人的,她始终相信这句话。

    她忽然想到她也是一位公主,可她的命运又比长宁公主好在哪呢,或许只是好在她嫁给了林埕之,那个温柔含蓄,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她的眼神下意识的看向了林埕之,随后便注意到他身边的那个人也在看她,对视的那一刻,她的心沉了一下,倒不是怕他,只是不想看见他,看来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这就是所谓的先入为主吧。

    慕容烨朝她挑了挑眉,扶离并不想理他,快速别开了脸,心想可真是阴魂不散啊。不过他到底想怎么样,明明是他理亏,怎么搞得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不行了,她可不想再和他一同呼吸这片空气了,她怕她会窒息。

    出了皇陵的她,顿时觉得空气都清新了,她也不知道祭拜会如此的索然,到马车里等着等着竟然等睡着了。她还作了一个梦,梦见林埕之在四处找她,她还躲在石岩后面悄悄地看着他着急,这声音越来越贴切,越来越真实。扶离猛地坐了起来,四处望了望,除了马车还是马车,她静了一会才恍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喊,她侧着耳朵去听,心里猛地一凉,他们叫的是:世子妃......不出意外应该是她了,完蛋!这下闯了大祸了。

    她急忙出去,迎面撞上的便是林埕之一张布满汗珠的紧张面容,她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正要张口讲什么,便听到他说:“睿宁,让大家启程回去吧,世子妃找到了。”

    睿宁瞧了瞧主子的脸色,不敢多说一句话,走向了人群。

    站在马车头的扶离低下了眸子,一副自己知道错了的样子,见林埕之要上来,急忙坐了回去。林埕之自始至终没有对她发火,也没有对她讲一句狠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她的身旁,和她一起听着外面走过的一众人埋怨着:“都多大的人了,去哪了也不知道提前通知一声,让大家好找,真没教养!”

    “害,人家是西蜀的嫡公主,又是世子妃,身份尊贵,咱们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啊。”

    “谁说不是呢,我看也只有世子殿下能忍受得了她了,怨不得长世子殿下要退了人家的婚,我看啊,退的好。”

    “就是就是,今天本来就晦气,还弄的这么一出......要不是陛下......”

    “没人逼着你们来。”

    众人纷纷看去,一见是世子殿下便纷纷哈下了腰,“世子殿下,老臣不是那意思,老臣是......”

    “是不满世子妃。”

    众人面面相觑,不讲话了。扶离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下去的,或许是在听到了“晦气”两个字吧。

    “老臣不敢。”

    林埕之不讲话了,他显然是有些温怒了,但迫于身份,只好忍着性子上了马车,那几个人见此情形立刻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扶离见他回来,更是不敢讲话了,她一贯认为林埕之不会为了任何事大动干戈,或许在他心里,他母亲真的很重要吧。这让她想起了将军也就是林埕之的父亲,她也是只见过两次面,方才是第二次。那个坊间传闻负了长宁公主的人就站在皇陵外,望眼欲穿,那一刻,似乎孤独才是他的外衣,一生披荆斩棘,仅存一丝柔情似乎也被斩得七零八落,就像此刻的林埕之吧。

    “对不起。”她讪讪道,这次的确是她给他们添麻烦了。

    “不怪你。”

    扶离抬头看他,似乎他一直在说这句话,从十年前的那次维护开始,他就仿佛一直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她想起了曾经被兄长责备的日子,明明每次真的是她的错。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怪我?”

    林埕之闻言看向她,她也看向了林埕之,一如十年前的惊鸿一瞥,惊了岁华,也印在了记忆里。

    “无心之过,为何责备?”

    简单的这八个字,却像一窝暖流一样融进她的心房,若这世上,只有一人值得她为之动心,那便是林埕之。

    “我跟你保证,下次我做什么一定会提前问过你。”

    林埕之轻轻笑了一下,“你有你的自由,你也不欠任何人的。”

    扶离抿着嘴低眉轻笑,片刻听见他讲道:“我有些倦了......”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她急忙说着:“那你睡会,到了我叫你。”说着,他便歪起了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附过去轻轻问道:“我新写了一首安神的曲子,你要不要听听?”

    林埕之并没有讲话,见他嘴角轻扬,她便了然了。还好她有随身带着短笛的习惯,忙不迭的擦了擦然后放到了唇边,那是她前段时间新写的曲子,心想以后指定用得上,果不其然。她其实也听过,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给吹睡着了,想必对他也是极好的吧。

    一曲起,那是最朴素的民间调子,只要闭上眼睛去感受,就能身临其境的感觉到耳边的宁静,褪去一身聒噪,仿佛就置身于一片农田的花海之中,时不时的还有些许微风吹过,荡起河面的些许涟漪,引得河里鱼儿也争相嬉戏。转过身去是孩童奔跑在田野上放风筝的愉悦场景,几个孝子你追我赶,就算是摔倒了也立马爬起来继续奔跑去追赶前面的酗伴,同时还时不时的会有人向你投来带着笑意的目光,问你要不要和他们一同玩......不知从何时开始,林埕之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放松过了。

    他睁开眼睛瞧着眼前的人,他这一生无欲无求,也独来独往惯了。直至前一秒他都以为他会一直这般无所在意,可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似乎才真正的领会到了身边有人相伴是何种滋味,那是一种他从未尝受过的滋味,是何种的让人流连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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