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眠从震撼中回神,声音微涩:“你……不是人类,是什么?”

    青年平静地望向她,回答响在她心里:“你问本君,可本君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本君无名,自有意识起,从未离开这里半步。”

    他看到的花未眠,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人类女孩,个子高挑,身姿挺拔纤细,肤色仿佛春日绽放的桃花,白里透着红,五官和脸型精致雅美,清丽端庄,青丝乌黑如墨,将来必是罕见的绝色佳人。

    她看起来似乎很好接近,眼睛一眯,眸中笑意满溢,令人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但他能看到她的心,那是刀一般的冰冷。

    “无名?”她的声音清脆,雄雌莫辩,“是没有名字吗?”

    4

    “你可以称呼我君上,也可以称呼我无名。”

    他没有正面回答。

    “耶?”花未眠眨了一下眼睛,露出友好无害的笑容,“我是花未眠。无名哥哥,能否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那里是神庭,本君这边是九狱;你是神庭的当代传人、九狱的现任看守者,本君是你的囚徒。”

    花未眠又眨了一下眼睛,感觉记忆里多出一些信息,与神庭、九狱有关,对无名的注解是“极度危险,勿看,勿近,勿听,勿信,否则大祸临头”,至于看了又听了要怎么办……信息里没有描述。

    想到这里,花未眠忽然瞧了自己一眼。

    她的衣服被水洇湿成半透明,大开的衣襟坦荡荡,可以看见外泄的春光……

    “呜!臭流|氓!”花未眠飞速遮住两只小桃子,怒瞪无名,平生第一回见识如此不要脸的男人,“看见我走光也不说9在盯!我才十四岁!”

    无名表情平静,看她的目光如看草木石头,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

    这让花未眠感到既羞又恼:明明看光了老娘的胸,还摆出如此冷漠的表情,是对老娘没有兴趣?还是老娘的魅力随着穿越直线下降了?不,一定是这个非人类阳痿!

    两两对视片刻,花未眠先移开视线,没好气道:“你杵着在这,想假装自己是一尊木雕?九狱那么大,你能来这里,其它地方也是去得的。”没事赶紧走。

    花未眠扶着朱门,准备去开别的门看一看。

    “花未眠。”无名忽然念了她的姓名。

    看到她回头,他的眼睛里泛起淡淡的讥诮,仿佛这个女孩是一只愚蠢可怜的蚂蚁,“发现了么?你不能离开神庭,除非——”

    “除非什么?”花未眠在进来的第十秒就知道自己不能出去,如今看来……

    “除非得到本君允许。”无名证实了她心里的猜测。

    “当真?”花未眠傻乎乎地看着他。

    “当真。”他在笑,薄唇扬起一抹微小度,瞬间出现在大门口,与她面对面站着,不,是仗着身高优势低头俯视她。

    花未眠在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下意识地退后,她的身体却僵住了,只有脖子以上能动弹。

    好吧,报应来了。

    她的命被捏在无名手里,就如夏雪的命被捏在她手里。

    难怪没有关于遇见无名要怎么办的描述,原来见到他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花未眠急得快哭了,怎么慕听香拿到神廷的钥匙,摇身一变成天才了,而她……

    “把这个东西带到现实世界。”无名扬起手,一颗内有云雾流动的琉璃球掉进花未眠的手心,“愿否?”

    “呵呵,有事好商量。”花未眠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讨好地仰望着他的俊脸,“反正我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慢慢聊不要紧的……”

    “本君正在和你聊。”无名说。

    双方距离太近,他呼出的气息扑在花未眠的小脸蛋上,如羽毛轻盈撩过,感觉居然是温热的,她的心砰砰跳动,听着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本君也可以跟你说,上一个、上上个、往上十多个看守者,他们都死在这里。”

    5

    “呀!”花未眠惊叫,仿佛观赏玫瑰花时被花刺弄破了手指。

    “莫慌,看这里。”

    无名的指尖点向他的手掌,那意思不言而喻,花未眠的十多个前任都是死在他的手上。

    “我没慌,只是觉得你很厉害。”花未眠的称赞怎么听都听不出诚意。

    她唾弃自己被敌人的美色迷得晕乎乎,豁出性命,对无名陈述事实:“那些看守者都不是我,我能帮助你把珠子带出去,他们不能够。你可以轻易地杀死我,如捏死蚂蚁,可你很难等来第二个我。”

    无名受困于此,最大的愿望是越狱,把琉璃珠子带到现实世界就是帮他越狱,花未眠的猜测很大胆,很狂妄,而且与实际情况基本一致。

    寒意在弥漫,无名面无表情:“你觉得你很特别?假的。只要我想,我随时能给九狱更换看守者。”

    他的怒火令花未眠放缓呼吸节奏。

    可她的下一个反应却是露出挑衅的笑:“是吗?那你干脆点,现在就杀我G呵,被我猜中真相,恼羞成怒了!”

    “不过,也许你不晓得,本骄凰这条命是路边捡来的,非常非常不值钱。要陪你玩儿命,我绝对是玩得起的。再跟你打个比方,精美昂贵的瓷器如你,粗糙便宜的劣质陶罐如我,当瓷器与粗陶硬碰硬,毫无疑问是瓷器吃亏,是你吃亏,事实如此,谁也没法反驳。当然,你可以试着辩一辩,我陪你玩。”

    花未眠不怕死,哪怕死得轻于鸿毛,她不肯定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可她还是说了。

    无名多了几分认真的情绪。

    他经历了从古至今所有的看守者,花未眠不是最特别的,却是胆子最大的。

    这种人不把性命当回事,在人类社会被称为疯子,不能逼得太急……

    遂,无名主动让步,抬手在花未眠眼前抚过,缓声道:“神庭记录着数不清的修行功法和克敌制胜的秘籍,被凡人们视如性命的宝物就像树林里的叶子那样多,只要你达到神庭的要求,你可以取走全部宝藏。”

    大殿的穹顶之下,一颗颗星辰被点亮,每一颗星辰都是宝贝,拿到外面必将引起多方势力的窥伺和争夺,确如无名所言,这里的星辰数量极多,堪称亿万。

    然而花未眠无动于衷,她冷静地注视着他:“所以?”

    “那颗琉璃珠,任由你处置。”无名垂下眼帘,自嘲道,“本君投鼠忌器,再过万载春秋也是九狱的囚徒,困在此间不能见天日。铁石心肠如你者,不会为我改变心意。”

    “呵,好演技!”花未眠夸了一句,戏谑道,“其实你应该以小可怜的面孔出现,本姑娘涉世未深,又喜爱你的颜色,说不准听了几句甜言蜜语就把这颗小珠子带到现实了。”

    “试过了,没用。”无名说。

    “那就再试一次看看?”话才出口,花未眠就知道自己在犯贱。

    惹恼了无名,后果很严重,连同归于尽都不是,她把心里话说出口撩他,作死了自己纯属活该。

    “不试,你不信任本君。”无名的脾气貌似不坏,没有生花未眠的气。

    他伸出一根手指,花未眠看着这根手指越过黑白分明的门槛,触碰光明,手指没有腐烂、朽化,而是直接消失。

    6

    “你……”花未眠微张着小嘴,盯嘴色的伤口横截面,又盯向趴在无名身上,不停地吃肉喝血的白色双头猿,喃喃问道,“不疼吗?”

    “疼,疼着疼着就习惯了。”无名吹了一口气,新的手指如春笋长出,被双头猿一口咬碎吞吃入腹,咯吱咀嚼声令人头皮发麻。

    “你的习惯真可怕……”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本君不习惯也得习惯。”无名收敛情绪,静静地看她,第二次说出她的姓和名,“花未眠,你看到我被这畜生折磨,会心疼吗?”

    他没有用本君这个自称。

    花未眠回答:“也许会,你是我见过的最顶尖的美人。”她承认自己的颜狗本质。

    无名道:“也许,仅此而已。我想要你的同情,你面露不忍,内心毫无波动。”

    花未眠:“谁说的,我很怜惜你!快把手伸过来,我给吹吹就不疼了。”这个非人类还会读心?真可怕!

    无名说:“呵,非人类的读心术真可怕。”

    花未眠:“呵呵。”干笑着指向穹顶之下亿万颗星辰,用调侃的语气转移话题,“来吧,美人,给朕挑一部合适的功法。”

    无名从善如流:“可。”

    话音落下,也不见他有动作,一颗星辰冉冉坠落。

    花未眠沐浴在流水般的星光里,脑中涌入大量信息——

    《羽化天经》,类别:心法、锻体术。对修习者的资质、悟性无要求,先难后易,辅以秘药可提升修行进度,缺点是进阶过程较痛苦,优点是境界越高,身体越强横。

    只是……

    “要拿到完整版的《羽化天经》,需在寒潭浸泡两个时辰?”

    花未眠微微蹙眉。

    她在中了媚药的情况下,都觉得寒潭之冰冷难以忍受,浸泡两个时辰,也即四个小时,绝对会冻成一条冰棍!

    “这是神庭第一任主人立下的规矩,本君无法逾越。”无名淡淡说道,“不过,本君记得这部《羽化天经》的全部内容。”你可以用琉璃珠和本君交换。

    “羡慕你的好记性,我连二十个字的诗也背不下。”花未眠仿佛听不出他的话还有半截没说出口,随便一人都可以猜到,微笑道,“神庭的时间流速和现实世界相同吗?我又累又困,想休息。”面对一只可以洞悉自己全部想法的人形生物,太难捱了。

    “现实比这里快三倍,你的脆弱身体只允许你每十日出入一次,强行进出有可能导致血肉崩损,甚至死亡。”无名轻描淡写地提醒,“寒潭可以提升你的资质和体质,也会在你的身体里累积寒气,你喝了四口水,泡了两刻钟,需服用火属性丹药中和体内寒气。”

    “我吃的媚药大约是火属性?”

    “不,是寒性,寒寒叠加,你至少得躺三天。”

    “……这太坑了。”花未眠郁闷得想打滚,眼巴巴地瞅着无名天人般的面容,可怜兮兮道,“神庭有能拿走的值钱玩意吗?我是穷人,买不起火属性丹药……”

    “没有。”无名给了回复,消失在黑暗中,他不是来给花未眠排忧解难做咨询的。

    失去可咨询的对象,花未眠用了两个小时把整个神庭逛了一圈。

    这地方空荡荡的,连蚊子也没有,唯一能带出去的,貌似只有寒潭水和水面盛开的浅色小莲花。

    神庭里没有装水的器物,无名被挡在门槛外,花未眠毫不羞涩地脱掉衣服,把衣服浸在水里,又摘了几朵莲花,拎着不住滴水的衣服离开。

    全然不知自己又被无名看光光。

    “奇怪的域外来客。”在花未眠走后,无名来到寒潭边缘,抬手从水中捞起一只透明的兽类虚影,问它,“服不服?”

    “服……”虚影奄奄一息,“你是我老大,求你别折磨我了,再继续,真会死的。”

    7

    次日一早,小姑娘打扮的花未眠走进一家丹药铺子,掏出蔫巴巴的莲花和一小瓶拧干衣服得来的寒潭水,问掌柜:“可以卖钱吗?”

    掌柜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看见花未眠的长相有点眼熟,多看了她一眼,发现是个衣着打扮很普通,且没有修为的平民,说:“就你这样子,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接过莲花瞧了瞧,脸色蓦地大变,高声喊道,“郑先生,烦请出来一下!”

    郑直轩?

    花未眠往撩起帘子出来的郑先生看去一眼,不是胡子花白的郑直轩,是郑直轩的亲传弟子郑行知,她知道他和慕听香走得近,倒是不晓得他在慕家的丹药铺子做事。

    郑行知二十岁出头,长相只是普通,气质儒雅,仿佛不会轻易为外物所动。

    然,看到莲花,郑行知也露了真实情绪,兴奋道:“没错!这的确是三十六瓣的挟莲!炼药师公会出大价钱收购的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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