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仗就在迷雾里持续了很久,直到朝阳驱散了雾霾,吕布才得以稍得喘息。

    使人打探才知,已经到了宛城附近。原来吕布等人在迷雾中向前厮杀,竟然就此脱离了荆州军布下的包围圈,径直来到了南阳城周边。此处经过敌人几次洗礼,早就已经没有了人烟,断壁残垣下,荒凉触目可及。

    南阳,治所宛城,地处盆地中央,地形如一只碗,路况四通八达,绝不是一个容易防守的城池,敌军主力可在城防范围内任意驰骋,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限制,随时可以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其中一个城门。自古以来,从没有任何一个将领,能够在宛城坚守超过十天。

    而颜良与徐晃他们,已经在宛城足足守了两个月有余,可见颜良、徐晃二人皆是不可多得的大将之材。当然,荆州军之所以不竭尽全力攻取宛城,自然也有他不可告人的打算。

    此时,士兵们多已经精疲力尽,一行人除了兵甲撞击之声,没有半点声息发出,只一个个低着头,骑马跟在吕布身后。

    来时兵马十余万,气势如虹!眼下竟然只剩下眼前十几骑,随军将领、参事都被敌军冲的四散,数万久经沙场的精锐骑兵,不过在片刻时间冰消瓦解,即便是吕布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感慨。

    “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就算他诸葛亮再如何神机妙算,他也不能改变浓雾的特性,他们荆州兵同样看的不远,所以,我们的兵马必定不会有太大损伤。如今迷雾消散,他们定会慢慢聚拢,我们未必就会败。”

    士兵们跟随吕布多年,何曾听他说过如此气馁的话,并州军从来求胜,何曾求过不败,再想起此来同僚多不知生死,一时皆显凄然神色。

    吕布不见众人出声,亦觉无味,恰逢行到淯水之畔,碧草青青,绿水潺潺,山花不嫌春迟,铺满了大地。郊野之地,生机扑面而来。

    既然暂时没有生死之虞,吕布便下令众人现在河边修整,众人从东郡星夜兼程而来,抛弃所有辎重轻装简行,为的就是想要给荆州军一个突然袭击,但他们都低估了荆州军,低估了诸葛亮这个人,吃了从来没有过的大亏,反倒是千里闪现送人头,成就了诸葛亮一成旷世少有的胜仗。

    士兵们安顿好马儿饮水吃草,又在河边抓了几条大肥鱼,便要生火烤鱼。吕布发下后,制止了他们后面的动作,这些人刚刚从敌军的包围中突围出来,还是得益于迷雾不认人,这样要是生火烤鱼,敌军一定会从烟火的位置发现众人行踪,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春天里,只这十几骑,绝难从数万敌军的包围中再次逃脱。

    众士兵自然知道轻重,烤鱼之事就此作罢,各自取出随声携带的干粮啃了起来,好在身边就有河水,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这些亲兵大多跟随吕布多年,有好些人都已经是快当爷爷的人了,他们的子女都已经成人,有好些也在此次南下的大军里。

    吕布啃了几口干粮,干涩的食物渣呛到气管之中,不由得咳嗽不止,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身边亲兵递上水,吕布也不客气,猛灌了几大口,方才气顺了些。

    “老黄,你跟着我也有十多年了吧?”

    递水的亲兵一脸惊诧,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晋王吕布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诨名,他姓黄,大名黄道成,诨名也在这些年屡次改变。年轻时,他生的颇为沧桑,又是有些小心思,被同营士兵都成为黄鼠狼。再后来屡次立下战功,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有了黄天霸的诨名,那时候他可是并州军近卫营有名有号的人物,至少在兵营里。再到后来,近卫军几次裁员,他差点就丢了饭碗,为此他死皮赖脸与上官纠缠了好些日子,没少打点关系,这才留在了军中,因为他不知道离开了军队,他还能去哪里。因此他性格变得含蓄而内敛,处处与人为善,再加上半白了的头发,十足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被营中官兵都称作老黄头。

    “小的是在十八路诸侯攻打洛阳是参的军,今年已经是第十八个年头了。”

    老黄头的眼睛有些浑浊,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吕布把吃剩下的半块干粮收进储物袋,塞进怀里,点了点头道:“这么说你是洛阳人?”

    老黄头摇了摇头道:“不是,小人是泰山郡南城县人,只因早些年青州、兖州一带黄巾匪患猖獗,因此便随家人往京都迁移,没想到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上天垂怜,是丞相给了我一条命,但有差遣,小人一定万死不辞。”

    吕布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亲兵竟然这么激动,摆了摆手道:“你是兖州泰山郡人?”

    吕布想起义父丁原就是泰山郡人,没想到这营中还有一个他的同乡,一时更觉亲切了不少,这老黄头在亲兵中颇有些威望,这些年一直都在近卫营中服役,因此吕布很有些印象。

    “是的,老司马是我们县最有名望的人,当初我们不远万里来到京都,正是要投靠他老人家的,没想到...唉!”老黄头说着叹了一声气,丁原当年被曹操刺杀,一代枭雄就此落幕,这也是吕布心中的一大恨事。

    吕布点了点头,他知道并州军中有很多人并不是并州人,他大们多数都来自其他州郡,只有最早的一批兵勇全都是并州人,可那些人大多都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连名字都没有留下,能够活到现在的,已经是凤毛麟角。

    “在我们军中,你们泰山郡人也不算少,想来你也不至于太寂寞吧?”

    老黄头腼腆的笑了笑,道:“军中从前却是有不少同乡,就是现在也有不少,但与我是旧相识的却没剩下几个了。不过有一个人,想来丞相应该认识。”

    吕布原本只是闲聊,以分散自己高度紧绷的神经,闻言不由诧异道:“哦?你说的是谁?”

    “小人有个同乡,名叫高帜,他比我幸运,早年就入了相府,只是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也不知道他近来如何?”

    老黄头以一种期许的眼神看着吕布,就像是看着生活中仅存的一点希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希望就此破灭了。

    吕布一愣神,高帜,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遂摇了摇头道:“也许已经死了,有太多壮士为我流血牺牲,是我亏欠了你们。”。

    老高头一脸的失望,强颜欢笑道:“罢了,罢了,小人原也只是随便问问,请臣下恕罪。”

    吕布摆了摆手,正要宽解左右将士沉重的,鼓舞一下士气,忽闻马蹄声由远而近,竟是骑兵向近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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