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二两聘皇媳
    趁着还未全亮,这一座借助高山浮云遮挡身影的拂樱楼,徐徐移动。最终,停留在一照城北面江河上空,紧接着门窗紧闭,方方正正的九层阁楼逐渐伸缩成下尖上宽的船体,除邻九层,其他层错落堆叠。硕大的九层拂樱楼最终并成四层高,然后“扑通”重坠,在海面上翻起巨浪雪花,顺势沉入水中,船底探出数十只巨大的船桨。

    阁楼剧烈震荡吓到了不知情者,江一白他们不顾休养,急忙聚到第九层询问情况。

    第九层四面墙壁嵌着几扇近乎透明的琉璃窗,从琉璃窗往外探全是鱼、水草、蓝色流淌的泡沫等。江一白他们万万没想到拂樱楼不仅能上,还可入水,而秦筝则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家楼主竟拿整座拂樱楼与璇玑宫做最后的殊死搏斗。

    大伙儿各种懵。

    案桌前,秦拂樱迅速摊开一招城的城池地图,华锦媗则捏着几张字迹密麻的纸反复查看。这是以前连珏给她的所有有关璇玑宫资料,其中就包括了连珏当时身为皇储,哪些年从哪些地方进的璇玑宫。

    众人吵吵闹闹地进来,秦拂樱只是竖起食指简单地摇一摇,浑身气势就让人情不自禁收声。

    华锦媗面朝秦拂樱,“其实白了,这个璇玑宫就是一招城地底深处游移的断层。”

    秦拂樱道:“我们不知道入口在哪开启,什么时候开启,只是因为我们不知道璇玑宫游移的路线和速度,仅此——”

    “——而、已!”华锦媗接话,“连珏进出十几年,每个入口地点、开启时间给的还算清晰,我们结合这次岚歌台的位置兴许能看出什么。”

    秦拂樱点头。不枉两人合作多年,默契与智谋均是旗鼓相当。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简短交流后,直接左手快速插落各种旗,右手则拿着一根毛笔,画出一条条庞杂交错的弧线和标注各种数字。错落的旗帜和数据,让某种入口规律即将呼之欲出了,可偏偏又差了一点什么,所以导致秦拂樱和华锦媗两人理解出来的规律性暂不一致。

    秦拂樱皱眉:“不校时隔多年,光有岚歌台这个位置还不够,至少再给我一个点!”

    华锦媗顿了下,突然抛出一旗:“假设再加上这里呢?”

    那位置——

    正是半邪郎初次露面的寺庙位置。

    她当时感应过地底动静,印象太深刻了。加了这一旗,一副乱中有序的“壁宿图”呈现在两人面前。两星下头是霹雳,霹雳五星横着行,云雨次之口四方。壁上厩十圆黄,栿锧五星羽林傍,土公两黑壁下藏。

    秦拂樱眼神乍亮:“可以!昨晚入口在岚歌台,下一个入口是戌宫第五的位置。按照水流和这些年偏移速度计算,璇玑宫现在应该在——”

    两根手指尖同时点向某处。

    华锦媗立即吩咐江一白清算人数,秦拂樱亦是吩咐秦筝准备掏尽家底。他们最大的底牌的确是凤金猊、赫连雪、栾继冧这精简三人组,但还有压箱底牌——华锦媗、秦拂樱以及整座拂樱楼。

    这次,是要破釜沉舟地赌上一切的一切!

    一照城,是座建立在水上之城。水源丰富,河床稳定。但水流即便纵横交错,河流沿着哪些方向前进是早就存在的,即便是琳琅国历代开凿也只是起到修整作用。

    综上所述,秦拂樱按照一招城各处水位的计算,选择从东面顺流潜行,按图索骥。行进间,有时候碰见水流缓慢的地方,那里堆积着许多沙泥,险些深陷。有时候视野开阔些,水流就像倾斜的水槽,猛然滚动起来。

    拂樱楼磕磕碰碰地潜行,所有人心情亦是忐忑不安,因为直接钻入河流最深处再上升寻找璇玑宫,此举简直是逆,稍有不慎就会深陷河底,死无人知。所有人都觉得秦拂樱和华锦媗做出的决定太疯狂了,但他们又不由自主地相信。

    秦拂樱盯着手中计算里程深度的工具,当到达某个度数,他喊道:“开始上升!”于是阁楼在激烈水流中越发颠沛,就连华锦媗在肖定卓守护下都险些稳不住身形。

    乌漆抹黑的水域中,这个庞然大物瞄准某个方向斜往上,强行破除重重障碍,破水而出,最后湿漉漉地悬浮在一片磷光闪烁的宫宇郑

    被浸湿的琉璃窗逐渐流干后,外面的视野也就清晰起来,几个黑影闻声而来,发出如同虎啸狼吟的恐怖声音。其中一道几丈长的黑影窜得最快,龇牙咧嘴直接撞到琉璃壁上,华锦媗还未数清那张嘴里有多少颗错落的锐牙,楼体直接刺出数十支带钩的长矛,将它扎得浑身是洞,无法动弹。那些黑影顿时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地底王宫很黑\大!

    拂樱楼在破水而出时就关闭了所有灯光,避免在这黑暗之中成为众矢之的。

    华锦媗虽然没有武者那种夜视能力,但她能感应得出这里遍地都是宫宇楼阁,而这些大不一的楼阁不住人,住着各种妖物。外面有好几只妖邪正绕着拂樱楼这庞然大物打转,因为拂樱楼封闭无间,没有泄出各种人气味道,外表又有铜墙铁壁,让那些东西有些忌惮不知是何物。

    有堆尸体腐烂后变成的磷火,赶紧从远处漂浮而来,火光里夹杂着狰狞的骷髅脸,紧紧贴着琉璃壁企图往里探究竟。

    拂樱楼继续往前移动。

    这些妖邪见这庞然大物动了下,一时惊恐后退。

    地宫某处忍不住传出如同拉锯的怪叫,这一声后,这些妖物瞬间变样,有组织有纪律地扎堆堵路,个别爪印锋利地则在阁楼上寻找可破点。

    “有带头的!”秦拂樱皱眉,这让拂樱楼即便是铜墙铁壁也耐不住它们的剥皮。“锦媗,马上定位焚音他们的位置!否则人还没找到,不是楼阁被摧毁就是被玉琉璃追上来。”

    “明白。”华锦媗已竖指掐诀,十指翻飞,快得只剩残影。一束光从她眉心迸发而出,透过琉璃窗,直直指向某处。

    有些妖邪急忙用身躯遮挡,但光束绕躯而过,倘若前方被堵得密密实实,索性直接穿体而过,光芒弱了些,但照旧直前。

    秦拂樱让秦筝掌舵楼阁前进方向,别怕与迎面撞击的妖邪硬碰硬,就算挪得比他手里的乌龟还慢,也要硬着头皮干。

    妖邪们挡不下这座拂樱楼,于是利爪加速挠墙。挠呀挠,挠了大半,有只妖邪挠废三根指头,总算有一根锐头扎破铜壁钻进去,刚巧李闻宜站得最近,那带着腥臭的爪子扑面而来,就距他那么点点距离,仅一点点——他就被肖定卓迅速拉开了。

    利爪钩不着人就只能缩回去,换作几只爪争相掰扯裂口,一张一张龇牙咧嘴急吼吼地想通过裂缝钻进来。

    拂樱楼紧接着启动各种防御机关,各种改装过的秘密武器全部出动,例如带毒的诸葛连弩、柰何木、猛火油炬、金火灌的,毒箭火药瞄准那些裂开的口子一个一个炸,炸得企图钻进来的妖邪全是外焦里嫩的香。

    拂樱楼跌跌撞撞地前进,最终,成功地停留在光束消失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废墟。

    所有术士都汇聚在华锦媗身后,握刃破掌,握拳将血挤到一处,随着华锦媗的召唤,鲜血汇聚成团冲而起,化作一条血龙,直接朝一道裂开的口子喷射而去。外面于是发出更凄厉的惨叫,比被炮火攻击更甚。

    以拂樱楼为中心,这条血龙徘徊在下方形成一片血光粼粼的光罩,将废墟笼罩其中,而纳入光罩里的妖邪则惨叫烟灭。

    华锦媗催道:“一白,抓紧时间,这个阵法我们撑不了太久。”

    “明白。”江一白早已清点完人数并各自佩戴沾有术士血的袖箭,在拂樱楼炮火和华锦媗术法掩护下,顺着拂樱楼的垂绳快速滑落下去。

    有些妖邪寻着人味想要扑咬上来,但一碰到那层奇怪的血光就嗷嗷后退。妖邪难近,可待他们落地,地面便生人影,这些人影则幻化成魅影直接缠上来。众人甩敌时不忘穿梭在废墟中寻找踪迹,可还没找着人,头顶罩着的光倒是时有时灭,搅得他们还要额外提防妖邪的偷袭。

    江一白忍不住抬头瞟了眼拂樱楼,华锦媗杵在窗前讪讪笑了下,刚刚有只妖邪侵入拂樱楼,所以一时失神了。

    华锦媗再度维持着掐诀的姿势,扭头看着那些滑不溜秋的东西沿着刚刚被扯开的缺口钻进来,示意肖定卓悠着点。

    拂樱楼外,众人在废墟中翻找间,终于发现废墟下的血肉池林还藏着断木层,下面藏着四人,各自负伤,面色欠佳。当头顶遮挡板被掀开时,他们手中的武器原本就要脱手而出,可在看见江一白时就赶紧收手,纷纷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那些妖邪嗅觉太厉害,所以栾继冧他们苦寻不到出口后,索性躲在蛇尸底下掩盖自身的气味,养精蓄锐,甚至想到无人救援时,为了生存下去,不如生吃这堆恶心的蛇肉算了!

    凤金猊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

    “釜底抽薪。你们出不来,我们只能尝试进来。”江一白答道,伸手先将栾继冧扶出来。

    凤金猊和赫连雪则一左一右夹起焚音。

    外面的,比他们藏掖前多翻了几翻,放目望去,妖邪倾巢出动,遍地怪尸,血肉池林。

    拂樱楼悬浮在头顶,血光笼罩下,还有魅影见缝插针地狂舞。众人抓着绳子往上攀爬,华锦媗从拂樱楼窗口探头瞧,瞧见攀爬人群里有凤金猊,眉眼终于弯了弯。但下一瞬,她突然扭头盯向黑暗中的某处,因为那里藏着一双渐染杀意的眼,凶狠而愤怒。

    “是谁躲在那里?”华锦媗毫不退缩,也冷冷回看着黑暗中的眼。秦拂樱望不见,但也因她的警惕而越发谨慎。

    眼见人一个一个被拉进拂樱楼,守护璇玑宫的妖邪忍不住发出前所未有的咆哮,有条两头蛇猛然间一左一右地咬住一只妖邪,直接将它扯开,大量含有剧毒的血穿过血罩,朝这些绳子喷洒过来。悬在绳子上的人能尽快爬进拂樱楼的则加速,不能的索性弃绳而落,仅有少数慢的两三个被那热血溅到,全身皮肤溃烂冒烟,惨叫坠地。

    十数根绳子冒着滋滋黑烟,颓然断在半空中晃荡。那些坠落回地的人,再度成了魅影的攻击目标。其中,就包括了习惯性殿后的凤金猊。秦拂樱已在命人重新拼接绳子,可外面那群妖邪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破坏拂樱楼对外抛出的所有接应物。

    眼见术士凭借心血撑起的防罩渐变稀薄,拂樱楼里的人不由得为外面腹背受敌的伙伴担忧。

    赫连雪将焚音扶到角落后,就赶紧请求秦筝想办法将自己送到地面,好用术法为他们撑开防护。可秦筝不应,因为赫连雪明显是强弩之末了,必须休息,所以……她忍不住望向站在窗台前强撑的华锦媗,摇了摇头……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华锦媗怀得真不是时候。

    外面的血光终于暗淡下去,抵抗阵法熄灭了。妖邪顿时扎堆冲向地面抗战的可怜人,数量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秦拂樱吹了声长啸,召出一只浑身铠甲的飞鹰下去接应。飞鹰俯冲之际,途径华锦媗所站的窗口,她突然跳了下去,吓得肖定卓赶紧跟上,将秦拂樱愣得不轻。

    两人驾驭巨鹰朝地面直直俯冲而去。若有妖邪掉头追击,直接被肖定卓甩出的血鞭抽得嗷嗷颤抖。

    巨鹰俯冲落地后,华锦媗紧跟着落地,她右臂如同舞蹈般轻盈落下,四周顿时撑开一层肉眼可见的防护阵法。

    肖定卓赶紧将最近几人拉上鹰背,护送回楼。

    不远处的魅影越发猖狂地纠缠想进阵法的余人,她拂袖扫过,金色火焰直接铺满地面,烈焰灼灼,在她与凤金猊等人之间开出一条畅通之路。

    凤金猊等人踏着炽热火焰冲入她的防护中,与她围成一圈,背对背攻势对外。

    外面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拂樱楼里的人也是耸开了肩膀。

    在等待肖定卓第二趟接应时,凤金猊忙里偷闲的问道:“别人家孕妇都是三两头卧倒在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你倒是能耐呀,蹦跶地格外欢呀?”

    “我若不蹦跶,只会被人埋怨我怀孕怀得不是时候。”

    凤金猊闻言,语气颇厉:“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来都是最好的时候!”

    华锦媗抿嘴笑了笑:“我也觉得,刚刚跟你开玩笑而已。”

    凤金猊勾唇,对了,“我刚刚看见桥梁下有人。”

    华锦媗顺着凤金猊手指望去,隐约瞧见远处桥梁下躺着人。许是藏得深,所以没被妖邪发现。但她甚感意外,同时——也发现黑暗中那双盯着她的可怖眼神也消失了。

    待肖定卓护送第二波人走后,她便召焰开路朝那寻去,可那里无物,倒是尾随护驾的凤金猊不满道:“你能不能稳重点?你忘了你肚子有多大了?跑腿的事就不能让我去干?”

    “……”肖定卓第三趟折回来接凤金猊两人,恰巧听着这么一段话,脑海深处顿时产生一个撂摊子的念头:好想让他俩自生自灭。

    最终,所有人有惊无险地回到拂樱楼。

    秦拂樱迅速命人关闭所有出口,重启铜墙铁壁的防御,然后准备原路返回,但璇玑宫好像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整座地宫开始晃动起来,各座楼阁摇摇欲坠,池水冲而起,拂樱楼行动迟缓迟缓避不开,就被一记冲水柱击中,整座阁楼猛烈一晃,晃得所有人都站不稳。秦拂樱发现外面各处地形在变化位置,也就是他们原来的入口已被移到不知何处。他眼神不由得一寒,叹道:“看来没有最棘手,只有更棘手呀……”

    这座璇玑宫像是气急败坏地活起来了。

    华锦媗他们才刚捡了个位置喘气,就又被秦拂樱叫过去商量。

    外面地形就像打乱的拼图,杂乱无章。

    饶是这里站着几个罕见的过目不忘者,即便能拼凑出原先的地图,但也找不出入口移动的规律。偏偏关键时刻,主要人物——玉娇龙又是昏迷不醒……华锦媗总觉得她请的不是帮手,而是祖宗……

    凤金猊他们回忆着昨夜踏入璇玑宫的过程,譬如通塔、壁画、山川流水、层层水障……可从地面进入璇玑宫的通道,夹杂了太多层障眼法,根本提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

    整座璇玑宫在崩塌,就连头顶都有巨石接连掉落,崩地裂。

    华锦媗若有所思地看着璇玑宫头顶的,它的,就是上面的地。

    “轰——”电闪雷鸣突然凭空产生,汇聚到拂樱楼附近。

    众人不由得朝左侧看去,只剩华锦媗的手指间还积蓄着力量。赫连雪和其他术士都透支过度,她的道行本就在众人之上,又始终留着余地。

    外面开始下雨,有些地方是毛毛细雨,有些地方则是倾盆大雨。她的十指以眼睛看不见的速度掐诀,外面的闪电则对着那些倾盆大雨的地方击去,有些地方终于出现大面积崩塌,倾盆大雨变成瓢勺暴雨,露出与众不同的蓝色。华锦媗眼神顿亮:“拂樱,就是那里——快!”

    秦拂樱顿时操纵着阁楼朝那处蓝色飞去。

    璇玑宫空顿时旋转起来,那处蓝色缺口渐渐缩,眼见瓢勺暴雨又要变成断帘细雨,闪电直接朝那四周劈去,如蛛丝蔓开,引得那里的直接崩塌,好似水倒灌,如同瀑布直接狂暴冲下。拂樱楼逆流往上。水流湍急。但拂樱楼仍能缓慢移动,而纠缠上来的妖邪却耐不住湍流暴击,全被打落。

    一招城北面那片大江大河,遥望无边,风平浪静。

    谁知在晌午的某刻,河中心突然塌陷,卷起巨大漩涡,引发河啸,江水倒灌,周边码头屋舍尽被淹没。

    拂樱楼终于从蓝照样的河底重返日,不再困于漆黑郑

    当阳光透过琉璃窗照亮楼内一张张疲乏的脸,华锦媗身子晃了下,仿佛所有元气散尽,被眼明手快的凤金猊拥入怀里。“怎么了?”他捧住她昏昏欲睡的脸,感觉到她的心跳微弱而缓慢即将细如一线,顿时惊慌地喊渍连雪。

    赫连雪吓得赶紧拉住她的手腕一把,过了会儿,面色煞白的他才心有余悸道:“还好……只是术法透支过度而已……”

    刚刚那场电闪雷鸣几乎通达人、俯仰日月,力量实在可怖庞大,即便是焚音都要煞费心神,更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华锦媗?

    凤金猊如释重负地看着在他脖颈间磨蹭的人,可在听见她低声喃喃了一句后,脸色顿时铁青。因为华锦媗:“放心,你舍得让我当孀妇,我才舍不得让你当鳏夫。”

    “……”不是孀妇就是鳏夫,她就不能点神仙眷侣、长命百岁的吉祥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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