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贼?

    这两个字一出口,在场众人除了容静霖,全都是一脸懵逼。

    “罗承齐,我容家当年如何待你们,你就是这般回报的!”容静霖狠声道。

    罗老爷子苦笑着道:“过了这么多年,该逃的始终还是逃不掉,大少爷二少爷请进屋坐吧,寒舍简陋,只能让二位将就了。二媳妇,去烧点热水泡几杯茶进来。”

    “哎。”宋梅花小声地应了一声,缩着脖子跑了。

    罗奶奶原本正在里屋休息呢,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也出来了,刚要开口,就看到了罗甜冲她甜甜一笑。别人眼中的小天使,她眼中的恶鬼,罗奶奶只觉得通身发寒,又缩了回去,再也不管堂屋里的事情了。

    罗远悄悄朝罗甜比了个赞,不愧是他家最厉害的一个,连口都不用开,就能吓得罗奶奶缩起来,真是非常棒。

    宋梅花蹑手蹑脚地将茶端进屋来,只不过在座的都没有喝茶的意思。容静帆尚算内敛,容静霖已经是怒目而视,罗老爷子苦笑了两声,终于说起了这些在他心里几乎埋了大半辈子的往事。

    罗承齐父母过世得早,孤身一人的他在同乡的带领下去了申城找活做来养活自己,还期盼着能多挣一点,攒下一笔余钱来,到时候回到老家建屋买地娶媳妇儿。

    后来机缘巧合,罗承齐就进了容家做事。然而容家规矩森严,像他们这样外院的小厮下人,是绝对不允许涉足太太小姐们在的内院的。只是罗承齐虽然进不去,那时候还在上学的容静姝却是每日里都要进进出出的,不过那时候的罗承齐看着年轻漂亮不似凡人的二小姐也顶多过过眼瘾罢了,在这些大人物的眼中,他们不过是地上的泥巴,这么一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容静姝受西式教育长大,后来上的女中又是基督院校,哪怕是对待家中的下仆,也是让人觉得犹如春风拂面,温暖宜人。有一次罗承齐犯了错,原本按照规矩,是要被罚的,正巧容静姝无意路过,随口一句就替她解了围。

    自从这事儿之后,容静姝就像是刻在了罗承齐的心上,哪怕他心里清楚他跟容静姝之间犹如云泥之别,可他仍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为此他努力工作,私下里还拼命学习,就希望能在容家那么多铺子里找到个容身之地,日后能年年来拜年就行了。

    哪知道还没等到他出息呢,容家就做出了举家迁移的决定,除了世代跟随容家的下仆,其他人全都被发了一笔遣送费,离开容家,罗承齐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他却没有立刻离开申城,而是从大管家那里打听到了容家上船的日子,想着那天能去看容静姝最后一眼。而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赶到港口,就看到了在和徐混争抢东西的容静姝。

    容静姝仗着自己学过一点防身工夫,却没想到那小偷居然还有同伙接应,一对一她都不占优势,何况是二对一呢。原本容静姝已经转身要跑了,却没想到那小偷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居然直接砸了她一家伙,罗承齐看得目呲欲裂,连忙上前赶走了徐混,将昏迷的容静姝送进了医院。等到他想着去港口通知容家人时才发现,容家人的船已经开了,无奈之下回到医院的罗承齐更是得到了一个惊骇的消息,容静姝被伤到了脑袋,失忆了。

    那两个徐混抢走了容静言的手提箱,却没来得及抢走容静姝的,而容静姝的箱子里除了些衣物书本,那个梳妆盒,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证明容静姝身份的东西。看着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却依然笑容绝美的容静姝,罗承齐做了他这辈子最鬼迷心窍,也是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他告诉容静姝,她叫孟珠,他们是未婚夫妻,现在申城乱了,决定一起回乡。容静姝不疑有他,在痊愈之后就跟着罗承齐回到了罗家村这个偏远的小山村。

    外面战事四起,像罗家村这样的偏远地界反倒得以保全。罗承齐在容家做了这么多年,也有一笔积蓄,再加上容静姝的梳妆盒里还有一些金子,回乡之后罗承齐建了房,买了地,又正式和容静姝成了亲。

    只可惜,这偷来的日子终究没法长久,容静姝还是在生下罗国安之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几年之后终于辞世。

    “你这个无耻小人!”容静霖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上前,狠狠一拳头砸向了罗老爷子的脸。齐荣源的情绪更是激动,他除了挥舞拳头,还踢了罗老爷子几脚。他的表妹啊,他挂在心间这么多年都不曾忘却的静姝,居然就是被这么一个卑鄙无耻的混蛋给藏起来了。

    罗老爷子并没有躲,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他从容家人身边偷走了容静姝,不管容家人怎么对他,都是应该的。

    “行了,都停下来,”容静帆站起身后叫了两人一声,“不要为不相干的人脏了手,国安,你去找人,我今天就要将你母亲带走。”容静帆说完这话之后,再也没看罗老爷子一眼,彷佛他就是个不存在的死人一样。罗国安看着大舅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应了一声之后领着他们去了自己家,瘫软在地的罗老爷子神色大变,勉强拉住了离他最近的罗甜,“甜儿,你告诉爷爷,带谁走,大少爷要带谁走?”

    罗甜神色复杂地打量着面前这个老人,她是她血缘关系上的爷爷,然而却没有给过她任何有关爷爷的感觉,甚至于就是傅爷爷对她,都比罗承齐这个亲爷爷更像是一个慈和的祖父。

    要是罗甜真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娃娃,看着罗老爷子这副心神俱伤的模样可能会有所感动。可惜,她不是。

    而且,她还真的挺歹毒的。

    为了一己私欲,愣生生害得奶奶和亲人骨肉分离,阴阳相隔,这能称之为“爱”吗?

    不,这根本就不是爱,这是变态的占有欲,这是一个穷小子在用畸形的方式宣告着自己另类的成功。

    罗甜弯下腰,轻轻在罗老爷子耳边说道:“爷爷,你猜奶奶当年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呢?”

    罗甜的声音轻柔,好似拂过柳枝的一缕春风,落在罗老爷子耳中,却犹如雨夜惊雷,震得他心神俱骇,痛楚万分。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罗甜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无意再去看这一幕大戏,踏出院门,赶上了前面的大部队。

    “甜儿,爷爷留你干什么了?”罗远一直注意着妹妹,看到她出来之后忙走过来低声问道。

    罗甜摇了摇头,“没什么。”刚刚的话,她绝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的。

    她知道,她刚刚其实是有点迁怒了。

    看着罗爷爷,她下意识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不是现在这个宠她宠到要上天的,而是前世那个为了钱财要害死她的。

    算起来,洛恬儿可比罗国安可怜多了,至少罗国安的记忆中还与母亲相处了几年,可是自打罗甜有记忆的时候,她就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因为洛广伦在她母亲怀孕的时候不断出轨,甚至在生下她不久之后就闹出了怀孕的小三上门逼宫的事情,她生母抑郁成疾,没多久就去了。

    小三和小三的女儿登堂入室,老爷子对这个逆子已经彻底不抱希望,干脆带着她搬去了城东。除非年节,绝不许洛广伦出现。老爷子怕她被这个渣爹欺骗,所以在她懂事之后就将当年原委通通告诉了她。她这才知道,原本母亲是不想嫁给洛广伦这个花名在外的花花公子的,只要他追得紧,又摆出了一副洗心革面的模样,再加上那时候的母亲也有些小女儿心态,这才半推半就的嫁给了这个人渣,哪知道婚后不到一年,洛广伦就旧病复发,重新流连花丛,而后她母亲就被气到过世。

    罗甜到现在都还记得母亲的闺蜜季阿姨跟自己说过的话,“那时候我们都眼瞎,都只看得见外面的金碧辉煌,却看不到里头包着的致命□□,那个贱男人是真的喜欢你母亲吗?也许吧,可是在我看来,那时候你的母亲是所有人心中的凌霜花,他追求的,其实只是将这朵凌霜花摘下的过程罢了,只可惜你母亲是个死心眼儿,白白搭进去自己的一条命。”

    同样的,罗承齐是真的喜欢容静姝吗?

    或许吧。

    而这其中有没有穷小子娶到富家千金的自豪呢?原本遥不可及的白月光变成了自己的枕边人,想来夜深人静的时候,罗爷爷也不是不快意的。

    只是这些内情,罗甜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老头子过世之后她就告诉了老头子给她找的律师,一旦自己死了,下手的必然是洛广伦和那对小三母女,希望她到时候不要“高抬贵手”。罗甜相信,这会儿他们的生活肯定是精彩万分,因为她特意交代了律师,一定要让这三人过上“好日子”才行。

    到监狱里去服刑对他们而言是解脱,活着受罪才是她希望看到的。毕竟,谁让她是一个心眼极小,睚眦必报的人呢。

    “爸,爸,你这是怎么了,爸?国良,妈,爸出事儿了!”宋梅花原本是想进屋来打探消息的,哪知道才进来,就看到老爷子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不管怎么叫都没有一丝反应。

    罗国良火急火燎地去找秦大夫,罗老爷子“病了”的消息也迅速传遍了全村。

    “该!这是报应!”要不是容静帆拦着,容静言这会儿都想冲到罗家去狠狠揍罗老爷子一顿。

    “行了,这人跟我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许再提!”容静帆发了话,就是容静言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了嘴。“国安,我让你找的人你找了吗,本来是想找大师的,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我刚刚跟香城的一位老朋友联系过了,他教了我几个法子,我们先起棺,将静姝带去庆市,等他来了之后再带去申城葬到你外祖父外祖母身边去。”

    “香城?”罗甜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八卦堂的人?”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