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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鎏年

第五一回 屋漏偏逢连阴雨 生活本是一团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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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百年后,后世有这么一首歌是这样唱的——

    生活,是一团麻,

    那也是麻绳拧成的花,

    生活,是一根线,

    也有那解不开的小疙瘩呀,

    生活,是一条路,

    怎能没有坑坑洼洼,

    生活,是一杯酒,

    饱含着人生地酸甜苦辣。

    转眼间,私奔的光景已过半月,浪漫如溪流水,恁地再自在,也总有那阻流的石头们浮出水面。

    最初的时光里,小两口的日子如神仙眷侣,在相拥里醒来,阳光下悠哉的上路,闲适的瞧瞧周遭的风景,走走停停,时而吟诗,时而作赋,时而打闹,时而玩笑,尽管从没伺候过人的老七要一手负责行动不便的酗儿所有的生活,他也曾为拣柴,点火,煎药等等小事儿弄的麻手麻脚,可也因为从没做过,反而觉得新鲜,老七虽满口抱怨,却也乐在其中,每每在酗儿的怀疑眼神下,搞定一件对他来说相当不可思议的事儿后,他总会牛逼哄哄的来上一句:“小意思,爷儿是谁?”

    然而,朝夕相处是一把刀,它总会用最简单也最密集的方式,去划了一切绚烂的油彩,只剩下最**裸的生活,让你不得不去瞅它,瞧它,看它。尽管酗儿与老七有过种种曾经,他们历经猜忌,历经生死,历经权谋,历经勾心斗角,他们携手走过很多,却唯独不曾简简单单的相偕生活。

    生活毕竟不是旅途,在过了最开始的新鲜劲儿后,很快,许多从前不曾遭遇或是故意忽略的种种问题,接踵而至。

    首先,延珏到底是个里外纯金的祖宗,恁是他有模有样的穿上了一身粗布,可他命里带的金贵二字,却是换不下去的。

    就拿他身上的粗布衣裳来说,他可以为了泯然于众穿下等料子,却绝对忍不了连续两三日不换衣裳,当然,让他自己洗衣裳,那更是天方夜谭,对他来说,能给酗儿洗洗涮涮,已经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最‘屈尊降贵’的事儿了。

    是以,这一路走来,他也好,酗儿也好,身上的衣裳,总是买了一套,换一套,脏的那套,直接丢掉。

    而吃食上更甚,逢过馆子,必点上一桌的菜,尝一口,味道不对,食材不佳,便再不吃下一口,一次,露宿野外的时候,延珏心血来潮的想起曾经吃过的烤野味,便钻到林子里打了只兔子出来,可到最后,火是火,兔子是兔子,延珏拿着那个满是毛的兔子,串上个棍子,恁是火烧了一个时辰,也没出丁点儿记忆里的香味儿,只有一个黑黑的焦尸,和让人作呕的腥气。

    从来只吃现成的他和酗儿,谁也不知,烧一只野味,还需要放血、扒皮、去了内脏。

    那一天的后来,他们的驴车上只有一堆花不完却没处花的银票和两个吃完忘丢的硬饼子,酗儿拿了一个来充饥,另一个给了延珏,可延珏只咬了一口,便丧气的丢掉了饼子,酗儿是谗,可她什么都能吃,延珏鲜少挑食,可他从没吃过太差的东西,就拿这饼子来说,在延珏的概念里,这根本不叫吃的。

    让他吃这个,他宁可饿着,他活生生饿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寻到了小城,他才用银子换来了一桌对他来说依然被称作‘勉强下咽’的吃食。

    酗儿不知道延珏到底带了多少银票出来,可那驴车上,最多不过四个包袱,跑出来不过半月,其中的一个包袱已经瘪的快只剩包袱了。

    他们的银票像流水一般,花花的撒着,延珏从不吝给酗儿最好的,但凡他们路过,酗儿多瞧什么两眼,他总会当场给她买下,那管好多玩意儿,压根儿酗儿就没多喜欢。

    可酗儿也从没拒绝过,不是给延珏面子,也不是嘴懒,而是酗儿压根儿也是一个对生活全然没概念的人,她是吃过苦,也曾流荡市井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可那种生活压根儿没让她养成任何良好的习惯,她只晓得,没有就要想办法有,想了办法也没有那就挺着,等着有机会想办法再有,至于生活究竟如何分配,那都是谷子的事儿,她的心思从来没在那上头动过。

    是以俩人自以为的生活,根本就不是寻常人的活法儿。

    很快,这猫一天狗一天的日子,让个性都棱角太过分明的俩人开始有了新的口角。

    酗儿从来有一张刁毒的嘴,许多话到了嘴边儿她自然就放了出来,这其实从俩人开始相处到现在,从未变过,可到底不一样,从前的延珏随她怎么说,充其量不过是憋口气儿,事后再想办法报复回来,可如今不同,那些类似“能不能不那么事儿逼,真当自己还是祖宗呢?”“不吃你就饿死,瘪了我埋也省事儿。”等等的逗壳子话,放到如今,通通都刀尖儿似的扎着原是自信满满的老七,扎的他漏气儿,丧气,满肚子劲儿,没丁点儿地方使唤。

    他不懂生活,却没蠢的不能预见生活,他清楚,现下的种种压根儿不是暂时。

    几次才睡醒的恍恍惚惚间,延珏都习惯的喊着:“于得水!”可揉揉眼睛起床,却只有自己那双生了薄茧,满是破口的手。

    说实话,对他来说,那种把满是破口的手扎进凉水洗洗涮涮,比战场上利刃划伤,刀割脉韧都来的疼上许多,相较起来,后者至少利索,前者那是反复折磨。

    每每这时,他总会想到六哥,想到他给他洗澡的时候,那一身的伤,那满手的茧子,那样的生活,丫怎么忍的?

    一个祖宗落到这份儿,说不郁闷,那绝对矫情,然当他转过身去瞧见那个睡的格外安然酣畅的丫头,还有那球大的肚子,他又总会充满了气儿似的,他反复跟自己说:他延珏想做的就没有做不成的。

    然而,好日子从来是靠过的,不是靠挺的。

    你过它,经管它,它服服帖帖,可你要是挺它,忍它,它总会变本加厉。

    天上鲜少下馅儿饼,却没事儿闲的总会掉刀子。

    ‘库兹’一刀,你没死了。

    ‘库兹’它再来一刀。

    保酆帝的愤怒不是假的,大清朝的兵将们也不是吃闲饭的,尽管延珏却实聪明选了一条跟正常思维绝对相反的道路,可追兵还是在悠哉了几天后追了过来,彼时方圆之内,但凡略具规模的城里,通通都得到了来自上方的寻人密令。

    很快,因为酗儿过于明显的肚子,他们完全不能进城了,所有宽敞的官道,全部改为偏远的山路,土路,也因此,他们的吃穿用度每况愈下,即便有了银子,都没有讲究地方儿去花,甚至有两天,酗儿日日吃的补身的人参,都因没处去买而断了药。

    于此,酗儿道是没啥说的,恁是她却实虚弱,可到底是自小半死不活混过来的,什么日子,她都无所谓。

    可延珏不成,不能给媳妇儿孩子最好的,这事儿让他十分郁闷,是以断药的两日后,他第一次跟酗儿分开,把她安顿在大名府周遭的李庄附近,他则是拿着银票进了城去采买,然当时全然晒的有点儿黑,穿的又粗布粗衫的他,跟他那满手的大清朝面值最大的五十两的户部官票实在格格不入。

    古来英雄不惧胡匪,却往往死在无名小卒手上,一个满口山东味儿的乳臭未干的小捕快察觉不对劲儿,便上前去盘问他,延珏虚晃他一枪后,抓着才买的人参撒腿就跑,可就这么倒霉,多少次比这还险的险峰他都轻巧的过去了,可眼下,却是惊动了官府,也不知道这大名府的捕快平日都是吃什么的,那一个个的腿儿有多快不知道,可就是死抓着他不放,很快,追他的从一个,变成两个,最后变成几十个。

    十几条街道来回的窜,延珏那绝佳的体格子都给追的差了气儿,有几次都恨不得抓了东西直接都给打死,可他脑子不傻,他延珏顶着皇子的脑袋,杀几个都好擦屁股,可如今他的身份,要是这会儿再打死了官差,纯属没事儿找抽。

    妈的!

    延珏长这么大也没试过这般落水狗的狼狈,等七拐八绕的满头大汗的甩开他们溜出了城后,才喘匀几口气儿,奔着酗儿那藏身之处小跑回去,偏生就是那么倒霉,他跑的着急,没曾发觉散落的两张官票,却给他惹来了更大的麻烦。

    一帮给官府逼的无处藏身,饿了几天的响马子,盯上了他。

    尽管当延珏见到酗儿时,已经察觉身后跟了人,可到底是晚了,当那二十多个拿着大刀的胡匪蹦出来,让他们留下买路钱的时候,延珏真是恨不得当场宰杀了那只累死也跑不快的驴,他原只想,猴子的身子不耐颠簸,所以才弃马选驴,可到了这会儿——

    驴,除了能嗷嗷抑扬顿挫叫唤的响亮,屁都不当。

    道是酗儿是个狠角,可没用,英雄带球不如狗辈,她号子喊的响亮,一嗓子报了她天津卫混星子的名号,可没用,那名号出了京津冀,屁都不当,事实就是,恁是你眼睛瞪飞,杀气漫天,还是敌我悬殊,他们俩人,他们二十多人。

    若是从前,延珏八成也要拔刀扎个痛快,可他他妈扎去了,媳妇儿咋办?

    如今的酗儿可是连低头拔刀都弯不下腰,那八个月大的肚子跑都成问题,更何谈杀人?

    操!

    延珏发誓,活这么大,最憋屈的就是这天!

    说时迟,那是快,但瞧那一个个饿狼似的匪眼儿,延珏咬咬牙,狠狠的咒了一句,‘操!’之后,抓起那驴车上的包袱,二话不说使劲儿朝远处撇去,当那一张张的大票官银雪花般的散落在远处,被风吹的四处乱飘,那些个响马子眼睛都绿了,一大波人一股脑儿的朝那官票扑过去,生怕给风吹丢了任何一张!

    而剩下的那几个直接朝驴车冲过去,延珏接着故计重施,把那一个个的包袱全都咬牙扯开,四下乱撇,到后来,直到大多数人都去顺风追官票了,只剩俩狠叨叨的朝他扑过来,延珏一把把猴子拉到身后,身手利索的一脚踹翻一个,夺过一把大刀,直接猛砍过去一刀了结了那另一个,接着在惨叫声惹来那远处的响马子的当下,喊了一声‘跑!’,拉着猴子便钻了林子。

    多少年以后,当四断问起延珏,“阿玛这一生所遇最凶险为何事?”时,延珏总会略过那种种九死一生的险境,扒拉着他的脑袋跟他讲今日这一段。

    “兔崽子,要不是顾着你,以朕与你额娘那时的烈性子,死那儿都不可能落跑。”

    “那后来呢?”

    “后来……”彼时的延珏想起当日的狼狈,噙着浅笑,只觉无限怀念。

    后来,他们逃出了林子,到底是躲过了那些胡匪,可彼时的他和猴子,早已气喘连连,狼狈不堪。

    酗儿撑着大肚子,原本就虚的身子,因这过激的跑路,而惹的肚子好一阵阵痛,更甚的是,那原就尿频的身子,又一次的在累哆嗦的腿缝儿中间流下热汤儿。

    而延珏也没好哪儿去,他因一路半架着猴子,而惹的身子失重,林中土湿路滑,不知哪下踩歪了,等到安全的时候,脚踝生疼生疼的,他才发现,自个儿把脚给崴了。

    有幸的是,酗儿命硬,儿子命更硬,这么折腾法儿,都无大碍,而那个从始至终被他紧紧抓着的人参,都攥浸了汗,都没松手。

    “呼tt!”酗儿喘着拍他,“诶,我说你不是把所有钱都给他们了吧!”

    延珏喘的厉害的点头,酗儿眼儿瞪的乎如大眼儿灯:“操!那咱俩花啥!”

    “甭咸吃萝卜淡操心,饿不死你啊!”延珏抱着酗儿给她当着垫子,坐在地上,供她歇着,自个儿则是从怀里抓出一把今儿花剩的官票,他说:“还有不少呢。”

    酗儿松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声儿后,累的朝后一躺,瘫软在他怀里,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感觉的到他的心跳很快。

    始终抓着那些官票的延珏没好意思说,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银票热乎的烫手。

    然,很快,他便又经历了此生的又一个第一次。

    半时辰后,当进了那枣花屯儿,延珏又一次见了世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不认识官票。

    “一百两!”延珏拿出两张官票甩在那老丈面前,用完全不合情理的天价只买个暂时的落脚。

    “别想糊弄俺,不就一张纸?你说一百两俺就信你?”那老丈摇摇头,上下打量着眼前从未见过,举止诡异,落魄的俩路人甲乙,他心想:别欺负俺乡下人没见过银票,俺也不傻,就你俩这模样,真有一百两,进城不行?跑俺这住啥?肯定是骗子!

    放屁!他延珏至于拿区区一百两出来骗来!

    “一百五十两!”延珏黑着一张脸,又抽出一张来,直接甩那老丈手里,见他那完全防备的眼神儿,他恨不得张嘴骂上两句,可此时他清楚的感觉擎着半身的酗儿,俩腿儿已经站不住有些哆嗦了,他绷着所有的好脾气,放下所有的架子,强挤出来个笑脸,只盼能跟这儿歇上一歇。

    可那老丈瘦巴巴的身子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模样儿,这时里头出来个老妇,裹着小脚,撅着屁股一寸寸的迈了过来。

    酗儿眼尖,赶紧朝她使劲,她到底是混过底层的,说话远比延珏来的油滑,她撑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跟那老妇说:“婶子,俺们真不是骗子,这不是俺怀孕了,在山里迷了路,带着肚子实在没劲儿赶去城里了,俺男人惦记俺,怕俺在林子里凉着,这不才来村里借宿一宿。”

    酗儿说的可怜兮兮,诚挚至极,可那话儿一句句的听在延珏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丧气不已,却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盼着这俩老家伙赶紧点头。

    然——

    “别想懵俺老头子,他实在,俺可精着呢!”那老妇抿着少了半排牙的嘴,说起话来叨叨叨叨,砸刀子一样尖利,远比那老头难缠,她一副‘天下的事儿我啥不知道啊’的表情,道:“从前俺当姑娘的时候可是在城里待过一阵子的,俺见过银票,都是蓝色的,哪有这么红的!可别以为说几句可怜的就能骗俺们!”

    “放屁!”延珏急了,压着的各种火儿倏的一股脑翻了出来!

    妈的,那他妈是十两的!五十两才他妈是红的!

    真他妈是跟他们没法儿沟通!

    要不是瞧他俩这岁数,延珏真恨不得一拳头给他们脑子开瓢,瞧瞧里面装的都是啥他妈玩意儿!

    “走!”这村子也不是就他妈你们一家儿!

    延珏架着酗儿转身就要换一家再试试,然就在这会儿,酗儿倏的从手脖子上拽下个玩意儿,一拽,塞到那老妇手里,一下就扭转了战局。

    但瞧那老妇抓着那块他俩南阳闲逛的时候,随手买的干白色的玉镯子,俩眼儿窜着精光,就跟瞧见稀世珍宝似的!

    延珏要他妈气炸了!

    这破成色、这破种,他妈五十两都不值!

    这会儿还他妈成宝贝了!

    瞧给那老妇媳的模样儿!

    “偷的?”那老妇冷不防来了一句,甭说延珏,连酗儿所剩不多的硬装的好脾气都没了,她一股脑的把那镯子抢了回来,口气不怎么畅快的说:“你管哪儿来的!要是不要?给句痛快话儿,今儿留我们一晚,这就是你的。”

    酗儿那身匪气一露,完,更让那俩老两口认定了心中猜想:这俩凶主儿八成不是什么正道儿的!

    可那老太太这辈子啥时候见过这么好的玩意儿啊,她直勾勾的瞅着那镯子,抿抿没牙的嘴唇子,一把从酗儿手里又把那镯子拽了回来,老头跟后头扯她衣服,她甩了甩,回头瞪他,小声道:“瞅你那胆儿,没见过世面!”说了这句,她又故意的撩高了嗓子道:“怕啥!这村子都是咱家人,一嗓子不知道喊出多少人来,咱怕他俩小毛贼不成!”

    知道她虚张声势,酗儿压根儿没搭理她,只感觉撑着她的那只手格外的滚烫和用力。

    如此,几经波折,这俩折腾狼的两口子,终于混上了一块儿铺了草垫子的土炕。

    那老婆子说了:“俺儿子在城里干活,这是他的房,那被褥可都是才洗的,你们可小心着点儿,别给俺弄埋汰了。”

    看着那糟了吧唧的,他连坐都嫌弃埋汰破被,延珏的拳头都攥出了咯吱咯吱的动静儿。

    要不是那老婆子拿着镯子回屋儿媳去了,延珏十有**忍不住就把她这破屋砸了!

    “别他妈攥了,那都是自个儿手,跟她使嘛劲?”酗儿没他那么多事儿,屁股才一沾炕,就一股脑的坐了上去,俩哆嗦了半天的腿,可下能悬会儿了。

    她靠在墙上,摸着那一直没完没了踢她的崽子,从上倒下扫着崽子他爹——

    乱遭的头发,一脑门子青筋,涨红的俊脸,汗浸透的破衣裳,满裤腿子泥巴,还有那——

    “你那脚丫子咋那么肿?是不是崴了?快过来我瞅瞅。”酗儿眉头攒了起来,越瞧那裤腿子底下的脚脖子越肿。

    “我没事。”延珏闷闷的挤出一句后,憋着股闷气儿的跟她说:“你先歇歇,我给你弄点热水去。”

    “急嘛啊!也不赶着投胎,先过来我瞧瞧,哎!嘛去啊——”

    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延珏一瘸一拐的身影出了屋。

    酗儿翻一白眼儿:嘛时候说嘛话,丫轴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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