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轻喉头一哽,这丫头好生厉害,居然被她给看穿了,这话真没法接啊。可是这些都不重要,自己今天来就是来挖猛料的,目前看来效果不错,从那些学生们异样的眼光和窃窃私语便看得出来。不论谁是谁非,这新闻一定大火。

    小年轻尴尬一笑,再次将话筒往前推了推:“既然你母亲也来了,同学和老师都在,你解释一下?”

    这年轻人是第一次采访吗?话筒杵了又杵,忒没礼貌。

    齐文清眸光微凉,手指轻轻一拨:“没人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你都要杵她脸上了。”

    “呃......不好意思。”小年轻微微收手,“温糖同学,请你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我说了你信?”

    “信和不信我们自有判断,公道自在人心嘛。”身边别的记者也跟着插嘴。

    温糖似笑非笑看了几名记者一眼:“若是有判断还会在这堵我吗?”

    在场都是人精,这话意有所指谁听不出来?无非是说他们早已偏信了王桂花,说来也确实如此,当时王桂花一把鼻涕一把泪,他们听了也是气愤不已,抱着同情心就要为她出头,因此这事还是瞒着上头领导来的。眼下见温糖神色坦然,毫不胆寒,就不由深思,事情怕是另有蹊跷,如此一来就更不能放她走了。

    “哎我说,早前的传闻你们都听过吧?我还以为真是谣言呢。”

    “这个也不好说......”

    “我倒觉得不是谣言,别人说兴许有陷害的嫌疑,可是你们看她妈妈,多委屈啊,做母亲的总不会冤枉自己的女儿吧?再说了,温糖不解释,还怼人家记者,不是明显的心虚么?”

    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人也越聚越多,校门口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顾建洪暗道糟糕,对于温糖他自然是信的,可是人家的母亲信誓旦旦,又哭得撕心裂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而弱者总是会让人多几分同情,现在不就有不利于温糖的声音出现了吗?闹下去如何堵住悠悠之口?便是对学校的声誉也有影响。

    “各位记者朋友,我知道你们也是本着求真的原则来进行采访,既然是采访,就得实事求是。我们去学校坐下来谈,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托词,都是托词,为什么一定要去里面谈?”王桂花一边抹泪一边哽咽,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你们学校不都是精英吗?育人的地方,以后出来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可是我女儿心术不正,要真出了社会别说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只要她不造孽就算谢天谢地咯。我今天来也是大义灭亲,真当我不心疼吗?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可是我冤枉啊,就因为她,我连大女儿和儿子都不能认,你们想过我这做母亲的心吗?你们不能因为她成绩好就忽略了她的人品啊,这要是放任了,以后不是害人、危害社会吗?”

    这绝对不可能是王桂花能说出来的话,背过稿子吧?哦,她不怎么识字,所以是有人教咯。温糖在人群里扫了一眼,瞄到林如时,但见对方立马移开了视线,不敢和自己对视,随后就退出了人群。

    嗯?林如素来和自己不对盘,这么大的热闹还不得幸灾乐祸看戏?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走了呢?

    “顾教授,您德高望重,心疼自己的学生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为人母者哪会诋毁自己的女儿?我原本也认为温糖同学品学兼优,是未来的栋梁之才,可是眼下一见,呵呵......温糖同学的态度可真不怎么好,不说王女士是否还在温家,到底是她的母亲,可见到自己的母亲的那刻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关心,也不问问大老远来是否受累了,居然扔下一句算是认识!谁家的女儿是这么对待父母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此态度还真让人不由质疑她的人品。”

    一名四十岁左右的记者振振有词,就目前来看分析得的确很有道理,却是绵里藏针,笑了笑又说:“顾教授,您不能因为温糖同学是您的得意门生就偏袒啊,这样的话......传出去有损您的声誉。”

    哟,这是个硬茬呢,句句在理却又句句带刺,便是顾建洪本人都红了脸。

    看着老教授因为自己而遭受侮辱,温糖凉了目光。要说王桂花来者不善,这个记者明显和其他记者不太一样,句句机锋,更是来者不善。正要开口,顾建洪忽然笑了:“身为记者,报道事实,应当不偏不倚,毕竟笔杆子能杀死人。要说偏袒......”

    顾建洪扫视一圈:“你们真真正正了解过温糖吗?和她正儿八经接触过吗?没有!可是我和我的学生们和她朝夕相处了将近一年,她什么人品我心中有数。你们质疑她的人品?”

    顾建洪从大包里翻出一面锦旗,当众打开:“好好看看,都看清楚了吗?这是我们北疆之行的时候,温糖同学发现人贩子后用她的智慧和胆识和人贩子周旋,配合当地的警察将人贩子捉拿归案,从而解救了被拐卖的孩子,捣毁了一个犯罪团伙。而这面锦旗正是当地的百姓和公安亲自送到我们手里的,但凡她有一点私心,人品有一丁点的不良又怎么会义不容辞去做好事?”

    古帆适时上前:“没错,要不是小糖,多少孩子要遭殃?多少家庭会破碎?”

    赵建军紧随其后:“因为小糖从不居功,压根就不让我们说,可是现在看到你们这样我实在忍不住了。这个暂且不提,我们在北疆发现了楼兰古墓群,下地宫的时候遇上了不少的危险,甚至还有丧尽天良不将人命看在眼里的盗墓贼。别说我吓唬你们,人家手里是有枪的。可是纵然如此,危机关头,小糖奋不顾身,将所有的生机都留给了我们,而她自己却被困地宫三天,被救出来的时候她都虚脱了,你们想过那暗无天日的三天她是怎么过的吗?她只是一个女孩子,那时候该有多绝望!”

    提起这茬,经历过的人都不由红了眼眶,张上游也说:“当初要不是地宫塌陷,对上那么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小糖还能活吗?原本地宫塌陷就是九死一生,可我现在反倒有些庆幸危急之中的地动山摇,正是因为那伙歹徒自顾不暇,小糖才侥幸生还。一个为了集体利益,为了大家的安危,舍生取义连命都不要的她,会是你们嘴里说的人品堪忧?那你们倒是死一次试试?”

    齐文清微微一笑:“你们俩,怎么把我忘了呢?当初我可是和小糖一同被困地宫呢,我们干粮不多,她自己都舍不得吃要留给我,我一个大男人说来都脸红。明明说好了要保护她的,结果自己却成了被保护的那个。哎,惭愧啊惭愧!”

    顾建洪眼眶湿润,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就是要这样团结一心才是。

    “都听到了?不会以为我们说假吧?这个容易,当地政府都有记录,我们在北疆的一切情况都会上报,而且人民日报之前在现场进行过采访,具体的报道应该快出来了,大家看了便知。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偏袒,那么我——顾建洪,偏袒到底。”顾建洪大义凛然,一手背在身后端得大气,又看了众人一眼,尤其是刚才那个针对温糖、针对自己的记者,说,“可是你们呢?在不了解任何真相之前就带着她来校门口堵人,呵呵......京大校风严谨,外来者出入都要登记,要采访也得有正规的手续,你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将我们堵在门口带动不利于我的学生、不利于我们学校的舆论,咄咄逼人,这就是你们身为新闻人的基本操守吗?如果是这样,我倒要去问问你们的领导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公道又何在?!”

    几人轮番说道,记者们心里虚得很,真是扎心啊!顾建洪自然不会说假,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言偏袒,这是堵上了他的一辈子的荣誉,就因为一个温糖值得吗?而且所说那些,桩桩件件都是值得人们高度赞扬的,是啊,人家连命都不要了怎么会人品差呢?

    围观的学生立刻躁动起来,为自己刚才的不当言论而羞愧,道歉声声声入耳。

    这一下,那个看起来很经验老道的记者也是没话说了,再说不是被人给戳脊梁骨吗?

    王桂花这时候有些懵了,不对啊,这事情的发展怎么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呢?愣神中,顾建洪对着她说:“你说你是温糖的母亲,那么我请问你一句,你真的了解她吗?带着记者来‘采访’自己的女儿,当着所有人的面言辞粗俗不堪,骂骂咧咧,句句声讨,诛心的话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你想过她的感受吗?儿女再不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大肆宣扬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这真是一个母亲该做的事吗?你确定自己真的在高尚地大义灭亲吗?”

    一连几个直击人心的灵魂拷问,王桂花哑口无言。

    顾建洪到现在还看不明白就算白瞎了自己教授的身份,这女人明明言语粗鄙不堪,一看就是个没文化的,怎么可能说出后来那番义正言辞的话?如此诋毁自己的亲人,她配为人母吗?

    没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往日不定怎么撒泼呢。都说娶妻娶贤,谁家摊上这么个自私自利、颠倒黑白,至亲人于不顾的婆娘,如何安生?离婚乃是必然!这么一看,温糖的父亲是个明白人,不然孩子的将来都要被她给毁了。

    顾建洪转身,神色淡然地说了句:“走,回去休息。这都什么事?她真是你母亲?”

    温糖眼底一热,少见地带了几分哽咽:“谢谢教授,谢谢大家为我说话。”

    王桂花从懵逼中清醒,不不不,自己来可是给她排头吃的,可是瞧瞧周遭人的指指点点,往日的屈辱又涌上了心头,她要不闹痛快了这一趟不是白来?想到这里人往地上一赖,再次嚎开了嗓子:“我的个天爷啊,教授不讲道理偏袒学生了啊,你们都被她给骗了啊。我自己生的女儿,从小看到大的我不知道她的本性?她惯会做戏了,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撺掇我家男人和我离婚,撺掇我家儿女和我离心,都不正眼瞧我了喂!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说真话都没人信呐......”

    “天地良心啊,往常她在村里就是这个做派,面上装得无辜,实则一肚子坏水,背地里阴人也是常有的事。你们是不知道,但凡谁惹她不高兴了,她就暗地里报复,就拿我们村那个和她打小长大的丫头来说,人家和一个下乡来的知青看对了眼,她居然从中搞破坏,如果只是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她居然冤枉那孩子毁坏集体花田,愣是把人家给弄到少管所去了呀......”

    “像这种事多了去了,我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我真不知道她怎么就长歪了,我是真的伤心难过啊......”王桂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捶着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痛不欲生,“我是真心为她好呀,她小小年纪不学好,成日里和男人们厮混,我看不过眼教育她几句她还动手打我,哪有做女儿的动手打亲娘的?这不是要遭天谴么?我拉着老脸自爆家丑我容易吗?我还不是怕她真的坏了心肝,泯灭了良心,丢弃了羞耻心?人家指指点点背后没少说闲话,她却当耳旁风一样还是和知青们瞎混,那谁......对了,齐文清,对,我看到你了。她没少往你那跑吧?当着大伙的面你可别不认。”

    天底下还真有这样不顾廉耻也要拖自己女儿下水的妈?简直刷新了人们的三观,做人最基本的底线都没了。

    人类,可以无耻到这个程度?

    被对方点名,齐文清不由觉得好笑,顿步回头,又看了温糖一眼,一脸的无奈又有些小委屈,说:“我倒是希望她能多来找找我。可惜呀......她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郁闷呢。”

    变相表白!同时也实力打脸,不是你女儿和男人纠缠不清,是你血口喷人。

    王桂花脑子一懵,咬牙切齿:“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你......你们这是要逼死我啊,我、我我......真是冤死了,我死给你们看......”

    “够了!”人群中突然一声厉喝,一道身影走了出来,双手握拳,浑身都在发抖,眼眶湿润,看着地上撒泼耍赖的王桂花缓缓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同样红着眼。

    “金、金宝?你、你怎么来了?”王桂花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会遇见自己的儿子,心虚地低头,转瞬又带了几分欣喜,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抱住了温金宝的手臂,“儿子,妈好想你。”

    温糖回头,大姐和小弟来了?见到亲人,温糖不似刚才对王桂花那般冷淡,近乎小跑着上前,亲热地拉住了二人的手:“姐姐、金宝,你们真的来了啊。”

    温月一把搂住温糖:“你这丫头,为什么不说?明明受苦的是你。”

    “没事。”温糖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金宝,“几个月不见又长高了。”

    温金宝甩开王桂花的手,忍住那要落下的泪,上前就是一抱:“二姐,我好想你。”

    “金宝......”被冷落的王桂花颤抖着双唇,再次上前想要拉扯自己的儿子。

    温金宝拉着两个姐姐后退几步:“你别过来,也别叫我,我们没你这样的妈!”

    “金、金宝,你、你真的不要妈妈了吗?”王桂花这回是真哭,捂着嘴唇泪流不止,“你们这样,我怎么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又来?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都闹上京城了,二姐到底和你有什么仇要这么诋毁她?温金宝沉了脸,不含一丝感情,冷冷开口:“别处死去,别脏了京大的地。”

    “你你你......”王桂花生生退了几步,离心了,这是彻底和自己离心了啊,一不做二不休,把心一横,“温糖,你到底使了什么妖法,让我那好端端的儿子说出让我死的话?早知道你这么能耐,挑拨得我男人厌弃、儿女离心,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没得受这些冤屈......”

    反反复复这么些话,你没别的词了吗?

    “妈,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妈是顾念着你对我们的生养之恩,但是你做的那些......”温月双目一闭,落下两行热泪,再睁眼时已是再无半点情谊,“人在做、天在看,你摸摸自己的良心,痛吗?从此以后,过往恩情一笔勾销,你不再是我的母亲了,好自为之。”

    温金宝也懒得和王桂花纠缠,挽着两个姐姐的手臂:“别理她,我们走。”

    “白眼狼,一个个都是白眼狼,老娘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你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们这样是要遭天谴、遭天谴的!”

    温金宝再没忍住,转身大步走向王桂花:“二姐到底哪点对不住你了?逼死你?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才是要逼死人"毒不食子,你连畜生都不如!一个不顺心了就拿我大姐和二姐撒气,非打即骂,二姐心善从不和你计较。你变本加厉,要把她许配给邻村的流氓,一计不成说她被鬼上了身,找道士来杀她,父亲再三警告你老实了一段时间,结果趁我大姐结婚的大喜日子,联合你们王家人把别村的老光棍弄过来想要毁我二姐的清白,你这是人做的事?亏得我二姐幸运,也是老天庇佑,不然一生都毁了。爸和你离婚你三天两头来闹,你还有没有脸?别说我大姐二姐不认你,我、温金宝,也后悔投生在你肚子里。你滚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你你你......”

    “你什么你?你造谣生事,步步紧逼,天下就没有你这样做母亲的。还想抵赖?还想说我们被二姐给迷惑?那我就告诉你了,我心甘情愿被二姐迷惑,打死我也是她相亲相爱的弟弟。倒是你,养而不教、撒泼犯横、毫无亲情、毫无廉耻之心颠倒黑白,你才是那个妖言惑众的坏人!”

    “我......”

    “想我爸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一辈子,怎么会娶了你呢?你要是还有一丁点的良心赶紧走吧,别丢人现眼,我看了都替你脸红。”

    “我是你妈——”王桂花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最终一声大吼,拿生母的身份来指责他的不孝。

    温金宝忽然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温金宝,今日所言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是,我不该这么顶撞我的母亲,是我不孝,我认了。老天爷,有什么惩罚都冲我来,我愿意承担!我是温家的男子汉,我要保护我的家人,那些诋毁我家人、破坏我们一家和睦的人,我便是拼上我的命也要和他们干到底。眼前这个女人,曾经是我的母亲,但是从今以后,和我们温家没有任何关系,就此恩断义绝!”

    “金宝......”温糖心中是感动的,往日不着调被惯坏的小子终于长大成人了,但是这番言论到底有些重了。

    温金宝回头握住温糖的手:“二姐,我不怕,我是男子汉,要有担当,不孝我认,但是做人不能愚孝。我不想毁了你、毁了我们的幸福生活。”

    回头又说:“我敢发誓,你敢吗?”

    这样的温金宝是王桂花从来不曾见过的,心中阵阵发怵,可是被儿子这么绝情地断绝关系,悲从心来又心有不甘,支吾了两声说:“有有有、有什么不敢的,发誓就发誓。我要有半句谎话天打雷劈、不得......”

    “轰隆隆”几声巨响,当空突然一阵惊雷,吓得王桂花将“好死”两个字给咽了下去,整个人身如筛糠抖个不停。

    “呵呵......”温金宝笑了,无丝毫温度,却带着十足的讥诮,“看,老天都看着呢。”

    回头,再没理会呆若木鸡的王桂花,挽着两个姐姐一道跨进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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