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名为乱葬岗的土地上堆积着不少的尸体,或发腐发臭,或是刚刚被送来,还未腐烂,后者就比如绝家刚刚死去的三小姐,绝轻舞。

    在这种阴暗之地,月亮也十分吝啬,只给露了一小点的月光。

    就在这微微的月光下,两个可疑的人影在乱葬岗上翻找着什么,这是两个拾荒者,确切来说是拾死人的荒。

    夜风带来一阵窃窃私语。

    “你说这绝家的小姐怎么这么寒酸,死了身上什么也没有,害我们白跑一趟。”

    “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绝家三小姐是个废物,根本不受宠,死了也白死。跟你说这一趟来肯定没什么收获,你还不信。”

    “我哪知道死了还这么寒酸。”

    “要不寒酸怎么可能被扔在乱葬岗上让我们捡了便宜?诶,还不走,你在看什么呢?”

    “等等,你还别说,说不定真让我们捡了个便宜,你看那是什么什么?”

    其中一个拾荒者三下五除二的扒开了绝轻舞脖子上的衣领,雪白的脖颈上戴着个细细的链子,这链子没有吊坠,甚至颜色已经暗淡。

    但是很显然这个拾荒者并不打算放过这么个小便宜。他伸手就要把链子扯下来,却被另一人拉住了手腕。

    “就一个破链子你还要,也卖不了几个钱,我看这地方挺邪乎,赶快趁早回去吧。”

    “哎呀,回去也不差这一会,总不能白跑一趟。”这人不愿意放弃,仍然要把这个链子扯下来,可当他刚刚伸手触碰到这链子时,却被人再次握住了手腕。

    这人正准备骂出声,却突然一个哆嗦,脸色都变了,原来握住他手腕的正是早已经死去的绝家三小姐,绝轻舞。

    夜风阵阵,暗淡的月光微微照在绝轻舞的身上,她就这样借着拾荒者后退的力量缓缓坐了起来,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面前人。

    “诈尸啦!”

    拾荒者早就吓傻了,哆嗦个不停,半响才大叫一声,慌忙把手腕扯出来,魂都吓没了,跟着另一个连滚带爬的跑出了乱葬岗。

    在暗暗的月光下,乱葬岗上,被扯着坐了起来的那具幼小的身体,在风里瑟瑟摇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绝轻舞?”朱唇轻启,念出的却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重生?”呢喃而出,却不知是哭还是笑。

    她尝试着活动了这具身体,缓缓从身下一大堆尸体上站起来,环视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是舞蝶,国家级特工组残蝶里的成员之一,却在任务里意外失手,一个爆炸,魂归异世,可惜命硬,老天不收,得以重生。

    “绝家?东灵国?困灵大陆?”舞蝶勾出一个有些迷离又迷茫的微笑,许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她已经继承了原主的一些记忆,但是并不完全。

    绝轻舞,困春大陆,东灵国,威武大将军绝离日的三女,绝家三小姐。这样尊贵的身份却是一个废材,不能修炼的那种。在这个以武为尊的大陆,就是一个笑柄。

    而绝轻舞也正在这种嘲笑下长大,并且感到深深的自卑,这才会听了她的二姐绝轻柔的诱惑吃下了洗髓丹,筋脉寸断而死。

    舞蝶蹙眉,这种身份复杂却又弱的无法保命的身子她还真不想要,不如就此离开?毕竟,她是舞蝶不是绝轻舞。

    但是……当她有了这种想法后,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是原主的影响?

    看来是心有不甘,导致灵魂与身体无法契合啊!这种感觉真不爽!

    好吧,那么就暂时充当绝轻舞,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好好走一遭。

    舞蝶略略沉思,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决定先离开这里,毕竟谁也不想呆在乱葬岗这种地方。

    舞蝶拖着稍稍有些沉重并且不太适应的身体,从乱葬岗的坟包上走下来,只是短短的一段路竟然让她大汗淋漓。

    这具身体还真是该死的弱啊,舞蝶咬牙,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乱葬岗其实是一个小小的山包,而这个小小的山包却是在荒山之内,四周寂静的可怕,偶尔才传来几声不明的吼叫声。

    舞蝶定了定神,站在那,轻轻闭上了眼睛,伸出双手,像是在拥抱什么。

    久久的沉寂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空气似乎隐隐开始躁动,一缕一缕的风从远方飘来,轻轻的围绕着绝轻舞汇集。

    声势越来越大,从微风细风渐渐变化,树叶簌簌作响,哗啦哗啦,哗啦哗啦,竟然生出了节奏感。

    “风之万象,听我号令。”有小声的呼唤被风吹散,散在了风里,细细碎碎的飘远了。

    “你是谁?为什么命令我们?”

    “我们生来是自由的,不要被人支配,就算你是驭风者也不行?”风声吵吵嚷嚷,只能模糊的分辨。

    “驭风者?”又是一道风声飘忽,“驭风者驭风,我们自当服从。不过我们也不能如此随意,必须考验一番。”

    “对对,此话有理,应该考验一番。”

    此举得到了几乎所有风儿的认可,风声呼啸,越来越大,却都在重复一句话。

    “接受考验吧,驭风者。”

    接受,考验。

    在狂风围绕中,舞蝶睫毛微颤,她在前世能成为特工,也是因为一项绝技,她可以与自然界的风沟通,并且控制它们,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这项能力叫做驭风。

    考验吗?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考验会有多难。

    但是,总要试一试不对吗?

    舞蝶缓缓睁开双眼,在狂风中努力稳住身形,衣袍翻飞,勾勒出不同的弧度。

    “我,接受你们的考验。”这是?什么东西?

    舞蝶吓了一跳,这链子却摇了摇身子,冲向那快要散去的风儿,直直的套住了将要逃窜的风儿。

    风儿被栓住,死命的挣扎,却依旧无法逃离。

    “你使诈!无赖!快放开我!”

    听到了风儿的尖叫怒骂,绝轻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念再动,却是让那链子回来。

    链子很听话的带着那缕风,折身返回。

    舞蝶将那缕其实已经消散的差不多的风儿攥在手里。

    “风之万象,听我号令,缔结契约,为我所用。”

    咒语喃喃而出,这缕风儿也渐渐乖觉下来,化作一丝丝烟雾消散在天地间。

    风本就是万象,随时散去,随时凝聚,舞蝶已经与这一缕缔结了契约,也就成为了真正的驭风者。至于这驭风者所凝聚风力的大小就跟她本人有关了。

    缔结了契约,感受到了与前世无太大差别的异能,舞蝶才大大松了口气,至少有了些保命的手段。

    这时舞蝶才静下心去看那条漂浮在空中的链子,黑乎乎,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泽,像是放了很久的东西。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

    舞蝶伸出手去,想要把链子抓下来,这链子却摇摆着身子,如同一条滑溜的小蛇,直直冲入了她的眉心,消失不见。

    舞蝶愣神,只觉头晕眼花,整个世界颠倒过来,随后便陷入了黑暗。

    意识模糊,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却出乎意料的被人接住。

    在舞蝶看来早就离开的白衣人其实并未离开,反倒是若有所思的看着舞蝶契约了风儿,更是在舞蝶昏倒过后,接住了她。

    静静的看了舞蝶几秒,白衣人垂眸,半响后居然揽着她的腰肢飞身而起。

    再说舞蝶,昏迷的开始是一片黑暗,再之后竟然是浮光掠影般的画面,而这些画面居然正是原主的生活,但是这记忆的视角却是旁观者的视角,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那条链子的视角。

    漫长的黑暗过后,出现了一道光,然后出现了一个女人,很模糊的样貌,看不清脸。

    这个女人把链子戴到了一个婴孩身上就离开了,再后来,这个婴孩长大成人,便是绝轻舞。

    困灵大陆以武为尊,而东灵国的武力衡量标准便是灵力,孩童八岁觉醒灵力,步入修炼之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阶为衡量标准,每阶又分为九星。

    不同的天赋,日后能达到的境界不同,修炼速度也不同。绝家身为东灵大族,家中子弟的天赋都不低,其中尤以绝家二小姐绝轻柔为优,小小年纪便是橙灵五星。

    可绝轻舞偏偏是个异类,今年已经十四,却还没觉醒灵力,一度沦为京城笑柄。

    绝将军绝离日不喜欢她,可嫡母柳氏却待她极好,府中与她最亲近的也是柳氏的女儿绝轻柔。

    不过这个好,在绝轻舞现在看来却大不一样,毕竟那害了她命的药物,可是绝轻柔给的。

    而在这零碎的记忆里还能看到的便是绝轻柔的娘亲夏氏,那个很淡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女人。

    她从来不理外事,整天呆在她那方小小的院子里,她生的美,绝轻舞尚小的时候,绝离日倒是极宠她,只是后来绝轻舞迟迟没有觉醒灵力,绝离日便迁怒了夏氏,几乎再未来过,且立了柳氏为正妻。

    其实,绝离日的正妻原是林氏,这林氏为绝离日留下一女,便是绝家大小姐,唤作绝轻灵,如今入了宫,做了皇帝的女人。

    林氏在绝轻灵十二的时候因病去了,绝离日当时有意扶夏氏为正,可因了绝轻舞的连累,最后扶了柳氏为正。

    将记忆梳理的差不多了,又在虚空里飘荡了许久,再次经过一段黑暗,眼前的却是一名白衣飘飘扎着双环髻的女孩,容貌说不上惊艳,但也自有一分美丽。

    “绝轻舞。”

    是了,此人便是原主,那个已经死去的绝轻舞。

    “你不用诧异,这只是我的一缕执念。”她微微一笑,“我这一生活的太过窝囊,识人不清才落得如此地步,如今我已身死,这阳间种种也与我没什么干系。但你既然占了我的身子,有些事还是需要你做的。”

    舞蝶面色不大好看,她最不喜这种威胁。

    “你不用太过紧张,此事对如今的你来说轻而易举,我虽身死,但那洗髓丹的药效却半分没有浪费,如今你已经可以修炼。”绝轻舞声音淡淡的,竟然有几分羡慕,“我只希望你日后勤于修炼,圆了我这个废材的修炼之梦,并且也希望你能替我孝敬我娘,如今我出了这种事,她必定是不好受的。”

    舞蝶想了又想,修炼这种事,绝轻舞不提,她也是会做的,至于孝敬夏氏,若是方便,她自然也不会推脱,这么想着便应承了下来。

    见她点头答应,绝轻舞释然的笑了笑,转身就消散在虚空之中。

    绝轻舞离开后,舞蝶终于缓缓回神,而如今的她更应该被称为绝轻舞。

    睁开双眼,入目却不是意料之中的森林,而是层层的围幔,说不上精致,但也算整洁。

    绝轻舞翻身下床,打量一番,这是一个不大的屋子,只放了一桌,一椅,一床,一榻。

    应当是个客栈。绝轻舞下了定论,心里依旧疑惑。为什么,无缘无故来着一个客栈?并且,她的衣物都是干净整齐的,一看便是换过的。

    绝轻舞有些茫然,正准备推开门看个究竟。却听到了一阵敲门声,竟然是店小二给送来了吃食。

    简单的清粥小菜,很快就摆在了桌子上,眼看着这店小二要退下去,绝轻舞连忙拦了他。

    “敢问这位小哥,这是何处?这些饭食是谁点的?”

    “回姑娘,这是京城里的春来客栈,至于饭食我倒不太清楚,估摸着是昨日送姑娘来的那位白衣公子。”这店小二也是个爽快人,便回了话。

    了解到自己是在京城里,绝轻舞便放了心,但是,“白衣公子?”绝轻舞面色古怪,难不成是昨天那位?“小哥可还记得他样貌?”

    “这,这倒记不太清了,他昨日来去匆匆,不多时就走了。”店小二想了想,又略微提点了两句,“公子付了两天的房钱与饭钱,让姑娘安心修养。”

    “多谢小哥。”

    了解了自己想要的,绝轻舞把那店小二送了下去,开始吃饭。

    还别说,自己还真的有些饿了,这些小菜虽然滋味不算太好,但绝轻舞如今腹中空空,竟然难得胃口,吃了两大碗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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