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头虽然躺在床上难以动弹,但耳朵没聋,这么多人在堂屋争论分家的事情,他是知情的,当即就气得大骂:“我还没死呢!你们安的什么心就要分我这点东西!都是没良心的东西!都给我滚!”

    现在国家政策变了,有土地的人比没土地的福利多了去,李雅琴就是看准了这点,所以要把陈家的土地分了,落户到陈清这边。陈清则是一直算计着陈老头的私房钱,当初陈老头养了好几头牛,后来卖掉了,那笔钱就一直是陈老头拿着,陈清了解陈老头,是不可能在健在的时候把这笔钱交给陈生和王月桂的,所以,私房钱还在陈老土手上。

    都是当学校领导和老师的人了,却为了这点不起眼的家产和自己亲大哥大嫂闹成这样,王月桂虽然明着不敢说什么,但背地里没少说,村里人现在都知道陈清夫妻俩不是个东西,为人师表,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老子还躺在床上没咽气呢,就开始算计家产了。

    这三四年,关于陈家的丑事那是一桩接着一桩,村里的人看热闹看得很过瘾,也就陈生成天不出门,不知道村里把陈家传成什么样了,还以为名声多好呢。现在社会变了,一家出个大学生也不是多难的事情,过去的都是老黄历,陈吉陈清厉害那是人家,陈生自己现在可是残废,家徒四壁,欠债不少,儿女一个又一个的不省心,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也就他自己做着美梦。

    原本在堂屋争论不休的众人听到屋里陈老头气急败坏的嘶吼,登时收声,陈吉从小板凳上起来,进屋看了看陈老头,见陈老头憋得满脸紫红,呼吸粗重,双手抓着身下破旧的床单,一下一下抠着,估计是想起来,但心有余力不足,只能躺着干瞪眼,胡乱骂人。

    “畜生!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畜生!吃我的住我的!我供你们上学读书!现在就要来分我的东西!你们这些畜生!都该去死!”

    陈老头病得脑子不清楚,但本性没变,说话骂人依旧狠毒,从来不顾及任何人感受,本来站在堂屋外面就尴尬的李雅琴和余青丽脸上也不好看,她们跟陈老头住一块的时间很短,前前后后加起来没到一个月,在县城的时候陈老头大多数都端着,不会摆脸色给这两个儿媳妇看,更不会骂人,就连吃饭都不会多吃,李雅琴和余青丽哪里知道陈老头的本性是什么,被这么骂了一通,脸色能好看才怪。

    本来想出声为自己家多争取一点利益的王月桂被陈生瞪了好几回,就是不让她参与,王月桂心里憋屈,现在看陈老头骂人了,她心里可高兴了,想着总算是让这些人也尝到被骂的滋味了,陈老头骂了她家二十多年,怎么样风水也该轮流转转。

    陈老头没法自己起来,瞪大的眼珠子转到陈吉身上,嘴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连陈吉也骂,骂他畜生,不是人。

    “白花钱供你们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读书!一个两个能耐了就不把我放心眼里,我死了也不用你们管!我不用你们照顾!你们都给我滚!把我供你们读书的钱拿出来还给我!我自己请人来照顾我!不用你们!畜生畜生畜生!”

    陈吉默默低了头,想给陈老头扶起来,被后者挥手打开,骂声一阵比一阵难听,陈吉忍无可忍,握了握拳头,转身快步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太难受了,难受到想杀人。

    作为父亲,陈老头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当初他们兄妹四个吃不饱饭,天天要去干活挣工分,陈老头根本不准他们读书,是死去的妈妈挨了多少打才替他们争取来的,去念国小的机会,学费也是妈妈卖菜一点一点攒的,陈老头根本没出过一分力,后来大哥大了点,家里实在支撑不起,大哥就不念了,回家帮忙干活,种地,种果树,在山上帮养鸡,勉强供他和陈清上完初中,后来大嫂嫁过来,就拿了钱给他们上高中和大学。

    这些事情哪怕过去了那么多年,陈吉也还是记得清楚,一刻没敢忘记,他恨陈老头,不仅是因为陈老头不给他念书,还因为陈老头经常打他们,打妈妈,骂人,不给饭吃,他做不到对这个父亲敬爱,做不到……

    陈吉僵直着背脊在房门口逗留了几秒钟,脑子里疯狂的想法跟暴风雨一样呼啸而过,掀起所有东西,让他乱成一团。

    陈吉不敢再听陈老头的谩骂了,听得越多他就会陷入到过去小时候那种痛苦中,不能出来,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是余青丽都无法知道的痛苦记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抬起脚步离开,经过堂屋的时候也没看其他人,就这么默默的出了大门,到外面去了。

    陈清向来能拍陈老头的马屁,小时候的事情不知道他是记得还是不记得,还是他这个人本身就虚伪无比,哪怕恨死了陈老头,他还要装孝子,装给陈老头看,就为拿到那笔私房钱,他一直没怎么被陈老头骂过,现在骤然听到那些难听的字眼,也愣住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变来变去。

    从当上了领导,陈清摆架子摆得厉害,在家在外面都这样,不喜欢别人忤逆他,陈老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畜生,陈清暗暗咬牙,心里把陈老头诅咒了几百遍。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别想动我的东西!这个家是我的,轮不到你们这些畜生来分!”陈老头的喊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那样子像是快死过去一样。

    原本在天井洗菜切菜的陈文松默默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上来,进去看陈老头,一直以来都是陈文松在伺候陈老头,陈老头蛮横,但现在也没拒绝陈文松的搀扶,他靠在床头,手死死拽住陈文松的手腕,瞪着两个血红的眼睛吩咐:“去!你去!把他们都赶出去!谁要是敢分我的东西就拿老鼠药毒死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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