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宋如是肚子越来越长,秀才却是杳无音讯起来,祖母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奈何她年迈不便,只能托人给秀才家里带了口信,无奈所有的口信,换回来的都是石沉大海。

    暑去秋来,时光过得飞快,很快宋如是就到了足月临产之时,祖母忙里忙外,又请来了稳婆。

    虽说小郎君生下来就没爹,但是他生得聪明伶俐,玉雪可爱,倒是给小院里头带来了许多欢笑。

    家丑虽不可外扬,但是也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一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于是宋如是的名声彻底坏了,媒人再不曾跨过她家门槛。

    唯有形容猥琐的泼皮,闲着没事,总会倚靠在胡同口,朝着宋如是的院门,说些不干不净的话。

    两三年之后,小郎君也到了认字的时候,于是乎宋如是每日闭门不出,只专心教小郎君认字。

    祖母年迈,越发不能操劳,宋如是索性包揽了家中所有的琐事,加上她还要照料小郎君,所以每日里一睁开眼睛,便忙的脚不沾地。

    有一日,祖母夜间着了凉,染了风寒,小郎君又闹着要吃东西,于是宋如是蒸好了白糖糕,就急匆匆的出门去寻郎中。

    谁知等她找来了郎中,小郎君却是突然不见了,宋如是发疯的四处找寻,却是遍寻无果,一时之间,竟也无暇顾及祖母。

    祖母身子本就有恙,又从街坊四邻那里知晓了小郎君被人拐走的消息,一时受不住,竟是卧床不起。

    宋如是一面又要寻找小郎君,一面又要照顾祖母,她一个人分身乏术,很快便也病倒了,如此小院当中,一片死气沉沉,再也没有往日里的欢声笑语。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又或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祖母心里头钻了牛角尖,总觉得小郎君别人拐走,是因为自己疏忽的缘故,所以很快就一病不起,已然呈现油尽灯枯之像。

    宋如是托着病体照顾了几日之后,郎中便再也不上门,因为家中已然没有了银子。

    宋如是毕竟年轻,慢慢养着总会好转,但是祖母年岁大了,须得拿人参吊着一口气,不然立时就会蹬腿走人。

    宋如是无奈之下,只得在院门口挂上了一道朱红色的棉布帘子,当起了暗门子。

    她模样极好,又是头次做这种买卖,一时之间生意很好,如此又过了半年,便是人参也救不了祖母的命了。

    初冬时节,祖母终于撒手西去,只余身心俱疲的宋如是在世间蹉跎。若只是如此的话,宋如是或许还能在红尘当中蹉跎残生。

    谁知事有凑巧,这一日宋如是伺候的一位客人正巧是秀才相邻,他告诉了宋如是一桩奇事。

    原来这秀才归家之后,但是像变了一个人一般,竟然突然挑灯苦读起来,他家娘子自是觉得欣慰非常。

    如此倒也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谁知过了不久,秀才家的小儿跟着同村的孩童一起去河边玩耍,不小心落了水,等到打捞上来的时候,早就没了气。

    秀才娘子哭天抹泪,抱着自家小儿的尸体不肯撒手,甚至几度昏厥过去,秀才无奈,只能暂且把两人一同抬回家去。

    按说早夭的孩子本不该进门的,奈何事有紧急,待秀才娘子醒来之后,仍旧不愿放开小儿,只每天紧紧抱着小儿,说是小儿不过是贪觉,等他睡够了,也就醒过来了。

    秀才几番劝阻,无奈自家娘子执意如此,秀才只得由了她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隔壁的相邻实在受不住,索性请来了里正,毕竟那小儿若是一日不下葬,只怕会惹来祸端。

    里正头次上门,就被秀才娘子抡着扫把撵了出去,还有那一同上门的相邻,一同被撵了出去。眼看就要到了头七,里正架不住相邻纠缠,只得再次上门。

    头七那夜,天色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众人举着火把,浩浩荡荡一同来到了秀才家里。

    也是巧了秀才家里那夜并没有关门,于是众人长驱直入进了秀才家中,里正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却隐隐听到有小儿的哭声传来,他登时头皮发麻,低头一瞧,鞋梆子上却是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白灰。

    他吓了一跳,回头再看,只见大家的鞋梆子上俱是一片白灰,里正登时大惊失色,厉声质问起秀才来。

    这秀才却是不慌不忙,他原本坐在小桌前头,点着一豆蜡烛正在苦读,眼见家里突然窜进来一帮人,他倒是也不吃惊,像是没有瞧见一般,处之泰然。

    只等到里正发怒问话,他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里正老爷深夜上门,不知为了何事?”

    “你这秀才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们之所以上门,你心里清楚的很,我劝你最好想明白了,不然犯了众怒,引出了事情出来,你可莫要怪我!”里正原本不欲与秀才为恶,毕竟全村上下,不过出了一个秀才罢了。奈何秀才此举,关乎着全村的运道,所以他少不得要做这个恶人了。

    “小生才疏学浅,实在听不懂里正老爷的话。”秀才轻飘飘的撂下一句,便又重新低头看起书来。

    他这举动彻底惹怒了里正,里正面色一沉,正要开口,却有乡民抢先说道:“你这秀才心眼儿太坏了,你莫不是自己倒了霉运,死了儿子,就要全村人跟着你倒霉?”

    “你家那小儿溺死水中,本该寻个地方快些埋了,若不然恐生了煞气出来,到时候只怕全村人都要遭殃。”有人接口说道。

    原本众人围在里正身旁,只等着里正出头讨公道,如今有人开腔,旁人自是再也忍耐不住,于是都三言两语的控诉起了秀才。

    “我们原本还可怜你家娘子,结果你们就是仗着我们的这番好心,执意把这死孩子挺尸家中,当真是枉费了我们的一片好心。”有人愤怒说道。

    “若是早知如此,就该当场烧了你家那小儿!这样的话,即便他即便怨气再大,也敌不过那三味真火。”有人怒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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