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一袭红衣喜服的女子安静的坐在床榻上,哪怕外面如何吵闹,都惊不起她心中任何波澜。手中攥着的苹果被她用力捏的有些发软,可她依旧紧紧握着不肯松手,像是她那副执拗不肯屈服的性子。

    “小姐,王爷肯定是被宾客缠住脱不开身,一会儿就过来了。”春桃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一路走过来,如今安静的像是死水,便担忧的走到她身边说了一句。

    这句话,一晚上都说了无数次,说到春桃心底也有些底气不足。

    眼看着快要亥时,王爷还是迟迟不现身,难道真打算在新婚之夜丢下小姐吗?

    “我知道。”安溪阳轻声的回应一句,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她的情绪。

    春桃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安溪阳,只得安静的站在一旁陪着,静等元朔的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热闹也散了开,似乎王府的人都睡了。

    春桃揪心的攥着帕子,心惊胆战的瞧瞧稳如泰山的安溪阳,又看看迟迟没动静的外面,一颗心慌乱的不成样子。

    终于,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王爷!”春桃惊喜的叫了一声,立即抓过喜杆跑过去,“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我家小姐都等好久了……”她眼底带着盈盈的水光,不知是激动还是为自家小姐担忧。

    果然,床榻上坐着的那安溪阳身子也跟着一颤。

    他来了,是吗?

    元朔目光在屋内逡巡一圈,那点燃的喜烛,一屋子的红色帐幔,还有榻上坐着的那个女人,整个屋子都彰显出喜气。不过元朔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喜色,他只是看了看春桃手中的喜杆,便绕过她径直的走向安溪阳。

    春桃愣了愣,赶紧转身追过去。

    “王爷,这是图个喜气,小姐左右都等了王爷这么久,王爷还是……”

    “出去。”元朔冷声的出了声,眼睛都不看春桃一下。

    春桃被他一句话给噎了回去,她有些恐惧的看看依旧不动的安溪阳,没了主意。

    “本王叫你出去你听不见?”元朔见春桃迟迟未动,微微转头,阴冷的眸子定格在对方的脸上。

    终于,安溪阳隔着盖头发出微微的叹息声,“春桃,下去吧。”

    春桃委屈的扁扁嘴,立即福身,“是,奴婢告退。”随后将喜杆放在一旁,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相比于之前更加的安静。

    “王爷既然不动手,那溪阳就自己动手了。”安溪阳放开掌心的苹果,抬手将遮住自己的红盖头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喜服的元朔。他的一张脸更为俊俏,尤其是那双熠熠生辉的黑眸,只需要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

    元朔一点也不躲避安溪阳的视线,和她对视在一起,没说话。

    安溪阳抿唇一笑,“溪阳还以为,大婚之日王爷连喜服都不会穿,看来王爷对溪阳还是尊重的。”她眸子落在一旁搁置的喜杆上,那剪水双瞳中闪过一抹失落。

    “果亲王说,你是有意嫁入王府的。”久久,才听到元朔说了这么一句,“原本要送入景王府的不是你的胞妹吗?怎么变成了你?”

    安溪阳身子一颤,立即移开了视线。

    “溪阳和王爷从小一起长大,要嫁入景王府也应该是溪阳才对。所以溪阳便求了太后应允这桩婚事,王爷若是不满,大可以去找太后。”

    元朔没说话,只是轻飘飘的笑了几声,随后用力的坐在安溪阳身边。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安溪阳全身都跟着紧绷起来,甚至呼吸也放轻了许多。

    “溪阳,你横插一脚,彻底将我的计划搅乱。”元朔阴测测的开了口,忽然邪魅的盯住安溪阳的侧脸,“还是说,你知道果亲王和我母妃的那点勾当,是故意搅局的?一是为了帮我,二是为了牵制果亲王?”

    被他一语中的,安溪阳的手心源源不断的侵染出汗水来。

    不错,要嫁入景王府的是她庶妹,经过她父亲常年的指导的人也是她的庶妹,她不过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郡主罢了。只是因为一次偷听到果亲王和静夫人的谈话,才让她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有了危险。她几乎来不及考虑,也完全没时间探查其中因缘,便抢先入宫向太后求娶了这道赐婚。人人都以为是静夫人私自上门与果亲王求亲,但只有太后和她知晓,这是个暗地里的交易,只不过交易对象由庶妹变成了她。

    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父亲都背着皇帝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直以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当危及到元朔时,安溪阳那颗沉寂的心却是再也不得安宁。

    见安溪阳没反应,元朔不需要知道答案也猜得出来。

    “这样做,并不会化干戈为玉帛,只会雪上加霜。”元朔轻轻的吐出一句话,便顺势站了起来。

    安溪阳咬了咬唇瓣,她忽然伸手扯住元朔的衣角,声音半点力气都没有。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仅此而已。”

    元朔背对着安溪阳,“你可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的道理?”说着他转过身,瞧着那个像是犯了大错的女子,“这次要塞给我的人是有备而来的杀手,下次再给我送什么‘贺礼’,你叫我如何知道?”

    安溪阳眼底浮现点点泪花,她强撑着一抹笑,自信的抬起头看着元朔,“有我在,爹爹就不敢对你做什么,因为我是爹爹唯一喜欢的女儿。”

    元朔没接口,胳膊稍微挣扎下,便将衣角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她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果亲王唯一钟爱的女儿。可是女儿和即将到手的无上权力相比,能舍弃的只能是女儿,哪怕她是唯一。

    “喜帕不是王爷挑起来的,这交杯酒王爷要不要陪溪阳喝一杯?”安溪阳压制着心底的酸楚,主动站起身子走到桌前,将那早就准备好的两杯酒端起来。她回身看着元朔,眸子里的挣扎显而易见。

    元朔瞧了瞧安溪阳指尖里捏着的酒杯,面无表情的上前,直接顺手接过,不等安溪阳说话便仰头喝下去。

    “酒喝完了,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元朔说完话,便大步流星的走到门口,径直离开,没有回头看安溪阳一眼。

    手中的酒杯还是满的,她还没来得及喝,那男人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没有任何人在了,安溪阳鼻子一酸,那克制许久的泪终于从眼眶中溢出,砸在酒杯里。

    她优雅的抬起酒杯,像是当初骄傲高洁的自己一样,轻轻的将酒杯放在唇边,随后一口喝下去。

    她早就知道,固执己见的嫁过来,那人是不会看她一眼的。

    守着她的,注定是那漫漫无边的长夜。

    “王爷,交杯酒不是这样喝的……”很久之后,才响起安溪阳落寞酸楚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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