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姜姬
    江水汤汤。

    船借着风力, 顺流而下,不多时就看到了对面的江岸。

    徐茶站在姜武身边道:“将军靠岸后, 是不是要先去临安打声招呼?”姜武摇头:“不必,直接过去。等事后再来打招呼。”

    徐茶发笑:“将军睿智。”

    此时去打招呼完全就是浪费时间。与其在这里跟临安城的人来回试探,不如先越过临安直入内境。等回程时再拜访临安城各家,到那时临安各族也会“更好说话”的。

    早晨登船, 午后就停船了。

    大船放下小舟,姜武等人带着车马乘舟登岸。

    此地江岸没有经过准备, 为免马与车受损,先下船的士兵铺草架板,勉强先造了一条舰桥出来。

    随船的木匠也将滚木推入江中, 造浮桥以运送士兵。

    船接连靠岸, 士兵如蚁, 纷纷涌下舟船。

    姜武已经命探马出发, 先查探周围情形,是否有村落与百姓在此地定居。

    然后开始集结士兵,随后出发。

    不久后, 探马回来, 已经探明前路,何处平坦无沟壑,大军容易通行, 姜武就带人向那边前进。

    更多的探马散出去。

    到黄昏前, 姜武已经派人把守住了江岸附近五十里, 开始设关卡, 设营。

    为了不让江船失去方向,江岸附近点起了巨大的火堆,彻夜燃烧,替江船指路。

    江船也点起了火炬,替前后的船引路,以免江船走失。

    这一段的江面变得灯火通明。

    徐茶和姜武的几个世家出身的亲信骤发诗兴,乘舟在停在江面上欣赏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徐茶感叹:“此景得见,今生不虚也。”

    江船往来不绝,一直到早晨仍有江船来回。

    先到的士兵已经开始运送粮草与武器,随军匠工也开始建造码头,探马已经探明附近六十里内的情形。

    姜武没有继续停在这里,他带着大军继续向前,留下亲信督造码头,把守关口,探明江岸附近水土,建造驿站、渡口与军营。

    为了避免有城池会发现此地的情形跑来打口舌官司,他还留了两个擅笔擅口舌的亲信。

    这两人感叹自己“幸运”,刚落地就不必走了,想回江南都比其他人容易得多。

    “诸位慢走。”二人拱手相送其他同属同僚。

    其他人也嘻笑怒骂,与此二人作别。

    徐茶在旁看了只觉得有趣。他想不到姜武一个粗人手下竟然有这么多世家子弟追随,而且不止是鲁人,郑、赵、魏人都有,还有大梁世家子弟。

    可见此人胸襟广阔,不以门户鉴人。他手下的粗汉与士子竟能和睦相处,也能看出他的为人。

    大军继续向前。徐茶跟得很辛苦。他没料到姜武带兵竟然一路快行,骑兵倒罢了,步兵全都靠两条腿一路跑着跟上。

    但姜武半点不担心步兵们跟不上,或是体力消耗太大令士兵疲惫。

    士兵们也不以为苦,拖枪扛刀,撒开两只腿跑得飞快。跑起来也没什么队型,只是跟着前头高高竖起的凤鸟旗,不会跑丢就行。

    倒是徐茶坐在车里跑得颠,骑马跟着又磨得大-腿屁-股痛。

    等遇到村落或小镇或商队,士兵们如下山之虎,呜呜嗷嗷的就扑过去了。

    徐茶大惊失色!连连催促马车加快速度!等他千辛万苦跑到最前找到姜武告完状,士兵们已经回来了!个个满载而归!

    等停下来后,徐茶义愤,前去劝诫姜武要做仁义之军,要约束士兵!

    “军为利器!将军就是这刀鞘,要知道何时该收锋归鞘,不令士兵伤人!”姜武听完点头:“先生之言乃是良言!我必细思!”

    徐茶松了口气,以为说服他了。

    结果越往内境走,士兵们“发狂”的次数越多。姜武丝毫不加约束!

    徐茶气怒,待要再去劝,被其他人劝阻。

    这些都是世家子,虽然以前不曾相识,现在也有了同路之谊。

    徐茶愤怒:“尔等因何不劝?!”其他人连连道:“劝过!真的劝过了!”

    “劝不动啊!”

    “将军以前说过,兵乃凶刃,不能失了血性。他乃狼头,不能不叫狼吃肉喝血。”当然这是美化过的,姜武以前说的是“就是来杀人的,怎么能不让他们杀呢?”

    “他们愿意跟着我就是为了好处,怎么能不让他们抢呢?如果在我这里没有好处,他们就跑了。”

    一开始自然有人受不了。

    现在留下的都是能理解姜武的。

    甚至他们曾经议论过——这也正是公主“养”军的做法。

    公主正是这样培养将军的。

    她要的就是一群恶狼,一头猛虎,一柄凶刀。

    比起徐茶和凤凰台上的人,他们这些一路跟随将军从鲁国到凤凰台来的士子反倒更能看清公主的本来面目。

    此时他们再看徐茶,不由得也生出了逗弄的心思,一个个长吁短叹,有的还当场拭泪。

    徐茶被他们一哭一叹,义愤的心倒是消减不少。又过了一段时间,当他冷静下来后,用另一种眼光再去看姜武的行事,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最适合这个将军的。

    他的粗莽反倒是最利于他的。

    因为真要讲起仁义来,他的出身就令他失人一筹。无形中就落于下风了。

    他不讲仁义,以粗莽为护持,倒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没有人再能以仁义来指责他不够仁义。

    ——因为他本来就“不懂”啊!

    五日后,他们遇上了第一拨巡边城卫。

    自然立刻就被拿下了,问清来路后,得知是临安城的城卫,姜武就让人去客气一番,收剿其武器,背缚其手,带在队伍后面,不打不杀,就这么带着走了。

    等再遇上巡边城卫,照例问清是临安城的,也是如数拿下。

    遇上第三拨时,他们距离临安城已经只有十里路程了。

    这两拨城卫再三求见姜武,姜武仍是不见,只让别人去安抚。

    城卫以为他们要偷袭临安,想奋力一搏,两拨人有几人故意寻死,闹出动静后,其余人趁机逃走。

    再次被捉拿,意图自尽的人也被救下,还拨了一架车让受伤的人乘坐。

    然后城卫又发现这一大队士兵竟然绕过临安,不入城,径直往前走去。

    此时姜武才来见他们,请他们原谅之前的冒犯,解释他是鲁国将军,受安乐公主所托,前来解救鲁人。

    “此处不太平,公主十分忧心国人,才派我前来。”姜武很客气,还说等出了临安三十里就放他们离去。

    等再遇上临安出来的巡逻的城卫时,这两拨人也帮着解释,无形中就化解了一场冲突。

    姜武很守信,过了三十里就放所有城卫离开,还赠了金钱当做赔礼。

    做足了礼数的姜武在城卫的口中就成了诚实守信的人,临安的人得知消息后,再派人去江岸发现鲁兵踪迹,出于对姜武的信任,客客气气的派使者前去探问,姜武留下的两人也口舌生花的说了一通忠义之言。

    他们是因为安乐公主所请才来,并无冒犯之意。

    安乐公主是担忧鲁人在此受苦,特意命他们前来迎接。

    等把鲁人都平平安安的送走后,他们也会离开的,并没有跟江北诸君相犯的意思,还请相信他们。

    他们是为了和平而来!

    临安诸家商议过后,都觉得鲁将只要不打临安,打别人跟他们其实没太大关系。

    何必去管别人的生死呢?对不对?

    于是只派兵监视江岸边的鲁人,提防他们袭击临安城,却没有送信给外城,告诉他们鲁将带兵就要过去了。

    姜武这一路是走得相当顺利。他来到江北才发现,江北全是大城,几乎没几个小城,城的周围也有一些村落,但都是各城世家的奴隶,几乎没有自由民。

    徐茶:“将军不知,江北各氏族的历史有的比大梁还要长久。”

    活得越久的家族越庞大,他们会吞下周围所有的姓氏,成为一个庞然大物。所以各城相距都不近,也很少跟周围的人联姻。

    “闭城自守。江北人多是如此。”徐茶叹道。

    江北的人比江南那边的氏族更闭塞。他当年来江北游历查看天象星相时,对江北不同于江南的风俗文化感到特别好奇,那时他才体会到书中所载的当年大梁开国皇帝改纪为梁时只争取到江南各族的支持是什么意思。

    晋江乃天险,隔江而望,大梁皇帝对江北各城实在是无能为力。

    所以当年封诸侯时,才大多都封到了北边。魏赵都在江北,鲁与郑在江南。其中鲁横跨两界,一半北一半南。

    这些诸侯就代表着皇帝对江北各城的警惕与防备。

    遇上第一股流匪时,徐茶还以为天边打雷了,再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姜将军换旗了,头顶上升起了数杆长旗,长旗散开,身后奔跑声隆隆而响,仿佛奔雷。

    然后前方的流匪根本不加抵抗,直接跪地投降。等缚到眼前,这些流匪泪流满面。

    ——原来全是鲁人!

    他们看到旗帜才跑出来的。

    姜武就命人将其收拢,问清他们是受何城所害,哪座城中还有他们的亲人朋友,还有鲁人后,立刻命人出阵!

    顷刻间,两只长旗就仿佛长箭,遥遥射出,身后是奔腾不息的人流。

    徐茶震惊的发现姜武发令竟然这么快!他连想都不想一下,这边得到消息,那边就派兵出去了!

    再一想,他从下船起就没有浪费片刻时间。派出探马,探出路来就出发,边走边探,随时修正方向。

    迅如闪电,疾如奔雷。

    他跟在队伍中,车行缓慢。渐渐的就无法跟上前面了。

    等黄昏时,他的车停下来,前方已经传来捷报。

    姜武带兵攻打合山,不过半日就已经胜了。城主带人出城投降,不但还了所有被抓来的鲁人,还送上重礼以求姜武原谅。

    徐茶都不相信:“怎么这么快?!”

    来报信的小兵轻蔑道:“城门都被锤出两个大洞,他还敢不降?”

    徐茶震惊道:“莫非将军刚才带着攻城器吗?”

    他做足了准备!

    他喃喃道:“此为虎将……”

    如猛虎下山,咆哮山林,百兽伏首!

    凤凰台。

    姜姬捧着一丸头颅大小的黑色粘土,放在手里颠着重量。

    “似乎也不是很重。”她放下这丸,问下首的人:“这个是多大的?”

    底下人是个清俊的青年,端的是仙风道骨。他自号奇云,自称是曾在郑国出没过的仙人奇云。

    ——其实他是奇云的儿子。

    奇云在去世前,命人把他从晋国接到了鲁国,转而送到了姜姬面前。

    姜姬可是吃了一惊!

    奇云这个儿子是他七十岁的时候,与郑国先王宫中的一个仙女所生。生出来以后,奇云就把这个儿子和仙女都送到了晋国。

    后来仙女在晋国改名换姓,另嫁他人为妻。儿子也养在那一家,不过只是收为养子。

    奇云本来只是想留一分血脉在这世上,并没打算认他。直到他在鲁国定居下来以后,才想方设法与儿子相认,再辗转把儿子接到鲁国来。

    这个儿子在晋国为奴仆,被奇云派人接过来后,就一心一意认奇云为父,听其教导。

    也不愧是奇云的亲生儿子,对这些东西真是有天分。

    姜姬曾经提过一次想找一种剧烈的□□,其中应有炭一味,这个人就真把这方子给配出来了!

    待奇云死后,特意留下遗嘱,叫儿子将他悄悄埋葬,日后就让儿子顶着奇云的名字继续活下去,好借这个活神仙之名替儿子铺路。

    儿子也十分听话的继续做了奇云。

    这个奇云道:“此物可移动千斤之物。”

    为了试验炸-药的威力,好将它们分出等级来,这个奇云就在地上挖坑,把炸-药放在坑中,在坑上架木板放上重物,看炸-药能不能将重物掀翻。

    之前做出来的炸-药已经用在了攻城器上,这次去江北,她就让姜武带上了。

    不过那只是四百斤的。

    这个可动千斤,大概能把宫殿能炸塌一个半个的吧?

    姜姬笑道:“你制出此物,我就可以封你为博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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