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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道扇解释道:“孽龙不同凡物,身死之后,自身精华会逐渐消散,尸身也会随之缩小,你们过来看。”

    说着走上前去,弯腰指着腹下一处凸起,说道:“这本该是龙爪,可惜尚未成型,所以严格来说,它只是半龙。若是成型,孽龙将会再次蜕变,化作真龙,到那时,别说天师道,就算举诸派之力,恐怕也难撼龙威。”

    王琳嘶了一口冷气,幸好除得早,不然为祸一方就成了为祸天下了,又问道:“那镇龙碑还能有作用吗?”

    凌道扇摇摇头,说道:“兽类化龙就好比凡人登仙,甚至比后者的难度还要大上许多,威能不可同日而语。即便镇龙碑是相克之物,也好比老鼠见猫,初时恐惧,但若是老鼠忽然变作一条豺狼,就算这猫儿再是凶猛,也对豺狼造不成丝毫威胁。”

    李鸣竹舔舔嘴唇,说道:“对了,镇龙碑不是也在江底么,老头子也一并打捞上来吧,咱三分了它。”

    按照常理,龙尸都到手了,那足以镇压孽龙的奇碑没有理由放过,何况对于凌老道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好事成双嘛...

    但话音刚落,三人各神各色的目光便齐齐聚焦到李鸣竹的脸上,尤以王琳最为显眼,一向不苟言笑的肃容泛起一丝愠怒。

    凌道扇手捻苍须,玩味笑道:“小丫头,胃口大吃多点无妨,但若是贪索无度,还是会惹人白眼的。”

    游鸣山刚想这么提议呢,疯丫头就替他开了口,正暗暗吃笑,哪知凌道扇说了这么一嘴,以为是暗指李鸣竹吃相太难看,忙道:“前辈息怒,这丫头一向心直口快,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前辈说怎么分,咱就怎么分!”

    凌道扇挥挥衣袖,却不言语。

    王琳面沉如水,硬邦邦地说道:“再怎么说张天师也是一代高人,身殉之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已是大大的不该,你还想着把镇龙碑据为己有,是不是太过分了!”

    旁人不提,王琳对老天师是发自心底的敬重。自踏足官场,尊卑日盛,情爱渐薄,曾经最贴心的姐姐,如今见面都不得不王妃称前,以绝小人之谤。但认识张天师后,久旱无霖的心田终于悄然复苏,可惜一点春露终作苦雨,尚未还恩,人已作古。所以,别说李鸣竹想占有镇龙碑,就算凌道扇开口,王琳也会断然阻止。

    李鸣竹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张天师葬身江中,如今只留衣冠冢,镇龙碑就成了埋骨于此的唯一见证,换而言之,那里就是他的冢地!龙尸取用也就罢了,毕竟对活人有大用,但孽龙死后,镇龙碑的价值也会随之一落千丈,若是执意取用,与掘坟无异,王琳受张天师大恩,岂肯甘心,没当场翻脸已经够朋友了。

    想到这里,李鸣竹满面歉意道:“对不起啊,是我太贪心了,没过脑子就张嘴,小白脸,你别往心里去啊。”

    王琳知她口无遮拦,心肠却是好的很,知错即认错,面色缓和下来,淡淡说道:“我还没到睚眦到无心作有意上,罢了,此事就此打住。”

    对凌道扇拱手一礼,又道:“前辈,既然明日商船才会到达,晚辈就先回去做些准备,明日酉时,再来此处接应,如何?”

    凌道扇颔首道:“也好,你身份敏感,彻夜不归容易惹人生疑,那老道就劳烦小友了。”

    送走三人后,凌道扇回到崖上,独守龙尸,静静等待来人。

    他与道之真人事先商议好了,两人分头行事,汇合处就在龙尸处,以道之真人的修为,花些力气沿江道下行,要找到此地并非难事,索性阖上眼皮,闭目养神起来。

    待天蒙蒙亮时,一缕不同寻常的气息缓缓飘近,凌道扇霍然醒目,遂伸手在龙尸上轻打三声,几个呼吸后,一抹淡青色的身影从远处飘飞而来。

    清风拂过,道之真人步履轻盈地迈至凌道扇身前,静谧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眸光落在龙尸上,霎时昭亮,喃喃低道:“这就是孽龙吗,真乃天造之神物,罕有其匹。”

    凌道扇笑笑,说道:“动心了吧。”

    道之真人扫望下四周,俱是茂草丰林,叹道:“如此神物,谁人能不动心,恐怕仙人亦会垂涎。”

    凌道扇洒然笑道:“此言不虚,说句不恭的话,就算祖师亲临,只怕也会心生波澜。顺便一提,龙元已失,按照约定,龙肉尽归我天一道,其余三七分账,没什么问题的话,你就上前检查一下吧。”

    道之真人也不假意,深吸一口气,拱手一礼,上前查探龙尸。

    整具龙身都被黑鳞所覆,从下腹至脊背叠罗而上,鳞边侧立,似编缀的甲胄般闪烁凛凛寒光,只可惜龙首已毁,无福一睹全貌。

    拾起袖筒,抚摸在节节鳞甲上,不像所视那般滑腻,入手粗糙,冰凉,还有一股森然之感;鳞缘锋锐,稍一触动,指尖便传来刀抹般的痛感,屈指敲敲,外脆而内沉,五指扣上龙躯,使力一提,龙身立刻扭弯,鳞甲则则片片卷立,硬度韧性俱佳,道之真人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

    凌道扇看他在那里又是摸又是敲的,好像开炉打铁一般,好笑道:“你要想看成色如何,就动手试试,敲敲打打能验出什么?”

    道之真人一愣,点头道:“言之有理。”

    上清派是铸器的行家,道之真人师从华阳真人,自然也是位铸器大师,出于对神兵利器的喜爱,他一向舍不得对它们粗手粗脚。此时凌道扇出声,他才醒悟过来,此乃龙鳞,不是那些凡物所能媲美的,经得起重手,立刻凝神运气,剑指上呲一道青光。

    青光缓缓逼近鳞甲,迸发出剧烈的花火,却是丝毫未损。

    道之真人眉头一拧,好坚韧的龙鳞,虽说只出了三分力,但已足以分金断石,于是再使三分力,青光霎时凝实,变作一柄璀璨的玄光之刃,龙鳞发出金鸣般的兹响,“锵”的一声,一片龙鳞崩飞,断口处多出一道缺口。

    道之真人抬手接住鳞片,顺手掖在袖中,附身仔细探查那处缺口,入甲不深,若想从外部攻破,非全力出手不可,龙尸尚且如此,那活着的时候,该是何等恐怖,几乎非天克之物不可敌。

    轻吁一口浊气,朗声笑道:“不愧为神物,浑身都是宝贝,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哈哈...”

    凌道扇佯装惋惜道:“早知如此,老夫就不听你那鬼扯了,如今五五分账,亏呀,亏死了!”

    道之真人打趣道:“可不是么,早知如此,我就把天师道踢出去了,亏呀,亏大了!”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翌日酉时,一艘大船果然从远边缓缓驶来。

    货长七八丈,宽两丈余,四桅旗立,风帆高扬,陶家家主立于船头,眺目远方。

    家主已经年近六旬,身子却很是硬朗,无病无痛,比而立之年的壮汉丝毫不差,若是没有意外,活个七八十岁,无疾而终不成问题。他知道,这是得益于道之真人的关照,所以逢年过节,必回送些米面钱粮到上清山,而上清派也得益于陶氏的资助,才得以存活。

    在华阳真人离世后,朝廷不久便断钱断粮,若非本家陶氏资助,上清派诸人都得去山下打零工过活。

    这次道真之人亲临本家,家主自然是喜不自胜,待之上宾,先口应下无论所托何事,必定全力以赴。

    他明白的很,越是困难,回报越大,说不定道之真人一高兴,多赐些灵丹妙药,哪知开口,却仅仅是借艘大船而已。

    家主不免有些失望,而道之真人也看出他失望,随后补道,可以从族中挑选一位弟子拜于他的门下,并保证一月之后,送上延年益寿的灵药一瓶,家主这才欢喜的去了。

    华阳真人无儿无女,自入山后,几乎与本家断了联系,虽说身居“宰相”一职,门楣光耀,可实际上族中却没沾上丁点好处,就连族中弟子也未收纳一人,族中对此也是颇为微词。

    家主知道,也理解上清派的难处,可难免也会生出忿念,因为他陶华阳姓陶,是自家人,连收徒都不考虑族人,这是想从族谱上划掉自己的名字吗?

    所幸道之真人是个明白人,华阳驾鹤西去后,对于本家的资助,照单全收,作为回礼,也会为族人施以妙手。保证本家人身体安康。如今他承诺收徒,家主自然开怀,要知道道之真人膝下并无亲传弟子,一旦收徒便是关门弟子,更为上清派未来的继承人。

    眺望茫茫大江,心情大好。

    忽的,望见前方似有一条大船截道,眉头攒皱,回身呼道:“减速慢行!”

    舵手闻声,立刻下帆,船帆“悉索”一声轻响自桅竿滑落,船速骤减。

    截道的大船上放下几条小舟,王琳三人和几位军士打扮的人乘舟而来,行至船头,掏出将令,对家主呼道:“本将乃是湘东王任下全威将军王琳,日前盗匪频频出没,特此巡江,所有大船一律接受检查,船上所有人,都跟本将上船。”

    家主看到令牌,立刻对船员们招手道:“都跟将军上船去,接受检查。”

    沿间一带确有盗匪出没,月前也确有一位叫王琳的将军率众平息好些盗匪,这事他略有耳闻,如今一间,这将军倒真年轻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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