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死而无憾,也许当真死而无憾!

    刀者为刀,因刀而死。剑客求剑,与剑共亡。情者崇情,情中辗转。商者拜金,金中断命。兵者好战,战亡无怨。以上者者皆因所求丧尽生命,是自己的选择,死有何憾?

    记得美国二战时期的名将巴顿将军曾经说过一句话:做为一名军人,他最光荣的死法应当是在他参加的最后一场战役中,被敌人的最后一颗子弹击毙。

    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死得其所吧?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藏云身为剑客,死也要死在剑下。徐志飞自是剑客,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当中的情感,他冷冷的,冷冷的,冷冷的眼中闪过一丝哀光,最终艰难的说了四个字:“一……路……走……好!”

    藏云仰天大笑:“好剑,真是一柄惊世的快剑,好剑,好剑,好快的剑……!”

    某一个剑字,突然停顿,藏云的脸色一变,脖间那一眼已被剑锋洞穿的伤口终于爆开,喷血。血溅三尺而落,藏云巨大的身躯踉跄着倒下。他的脸紧贴着蕴养他的大地,手紧紧的握着曾与他出生入死的软剑,双目安详合上,心跳缓缓停止,剑的锋芒已经退去,英雄入厚土,踏土而生,握剑而亡,死也已得其所!

    宋元始终没有回头,他默默的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手。

    无风,他的长发随意甩在额前,一缕青丝无奈,剑客无奈,江湖人无奈,剑无奈,正如黑夜的黑暗中,那一抹淡淡的忧伤,永远无法抹去。

    伤痛也是一样的无可奈何,有情的人总是比无情的人有更多的无可奈何!

    空气冷了,东江市的空气更冷!

    冷的不只是空气,还有人心,还有场上分秒肃杀的气氛。

    形势占优,王鹏的脸越来越不是脸,气焰嚣张,自鸣得意,一副臭皮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雷均握着刀动不得,他虎目圆瞪,紧咬的牙关太用力,嘴角已渗出了血。

    江湖毕竟是江湖,百余场血战绝不是吹出来的,是打出来的,无论身处何等险地,血换回的一颗气胆,绝不丢分!

    白浪随便瞅了瞅金虎银豹腰畔的刀枪,又瞅了瞅王鹏手中的匕首,最后笑了笑,只是目中无人的笑了笑。

    王鹏松开握匕首的手,鼓掌,随即极为紧张的笑着挖苦道:“精彩,精彩,想不到在这种情形下白老大还能笑的如此自如,果然不愧是英雄少年,胆色过人,鄙人佩服佩服……!”

    “服”字还没说出口,白浪的笑容突然停了,他突然叹了口气打断了王鹏的话。

    “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蠢人自己身陷险地,却还愚蠢的以为自己占尽了优势。真的令人费解,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不自量力的废物,要不自量力的挡住他挡不住的路。”

    谁都听得出,白浪这番话实在骂王鹏是废物是蠢货。

    王鹏眯起眼道:“白老大这是什么意思?”

    这番话的意思相当明了,可白浪还是不嫌麻烦亲自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顿了顿声,白浪高声道:“废物,滚开!”

    滚开?

    此话一出,长兴会众人大怒,唯有王鹏怒而不威,沉着气问了一句:“凭什么?”

    对,凭什么?所有人现在都想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在这种情况下到底凭什么说出如此猖狂的话来。

    凭什么白浪没有解答,有些事不需要言语解答,一道青光已将答案摆在了疑问面前。

    青光自隐隐中突如其来,令人猝不及防。青光乍现,在王鹏说出‘什’字的时候,青光一现,白浪的人奇迹般的自王鹏眼前消失,出现在了雷均面前。

    青光又现,在王鹏说‘么’字的时候,青光二现,白浪的人又奇迹般消失在雷均面前,出现在了王鹏面前。

    青幽幽的光,青幽幽的恐怖,青幽幽的一闪,一闪,当青幽幽的光完全看不见的时候,白浪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的掠过了王鹏,直立在了金虎面前。

    快,太快了,白浪这一连串的动作施展开来快的令人窒息,简直就如同一个奇迹。

    奇迹般的人就是神,白浪就是神!

    神驾临,神现,依然自如。金虎吓得忘记了拔刀,下意识后退一步。王鹏等人还未完全从青光中缓过神来,而银豹的反应不慢,抽枪欲弑神,枪口直指白浪。

    记住,请不要用一块废铁指着我的头!

    这是白浪曾对冷鹰说过的一句话,这是白浪的忌讳,是神的忌讳。银豹殊不知自己一出手就已经犯了神的忌讳!

    神怒,青光又一次闪现,青光咆哮着神被俗人侵犯的愤怒。

    青光过,灭。银豹的脸成了死灰色。他的手,那只握着枪的手,已成了一条血淋淋的胳膊,他的手已经和他的胳膊永远的分了家。

    青光一现,便注定了将有一段永远不能挽回的分离!

    断臂,银豹忍不住疼痛倒地。白浪看也不看,与此同时,他的身后且传来叮叮当当的一串声响,紧接着,除了白浪,场上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成了一种暗无血容的灰白色。

    王鹏,七名铁汉眼睁睁的瞧着自己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刀匕一瞬间齐刷刷的断裂落地,众人的眼中全都只剩下了不可思议以及恐惧。

    关于这一点,就连雷均也不例外,亲眼目睹了眼前的神奇,瞠目结舌的他,此时除了对本帮的这位新帮主敬畏倍增至膜拜的地步外,早就佩服的无话可说。

    “对付长兴会这群废物,两个人足够应付!”这番话是白浪赴会前说过的话,但就眼前的事实看来,雷均并未对这场战役出多少苦力,仿佛一切只需要白浪一个人就可以应付自如。

    可事实真的就是这样么?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也许这场战役想要完胜真的就如白浪所说的那样,至少需要两个人才能对付。

    白浪说过另一个人是雷均吗?

    月光,枪声,枪声响彻黑夜。月下,一条淡淡的黑影闪身划过了黑夜,看不到这人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臂上缠着一条绣有金龙的袖标……

    一把刀,十一个人,九柄断刀,一只握着枪的断手,金虎早已被一地鲜血威慑的丧失了拔刀的力气。他腰间斜插的那柄刀,还是刀,只是在白浪眼中根本就如同一片打磨的很锋利的废铁罢了,这把刀此时在场上所有人的眼中无疑都已经是一块起不到任何作用的废铁。

    “不要用废铁指着我的头!”白浪的话在金虎耳边久久不绝。

    金虎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的胆早就被吓破。现在的他,立在白狼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不像是一个身怀本领的保镖,更像是一个未出世小家子气得保姆。

    白狼开始冷笑,笑中不乏讽刺与讥笑。

    神之笑,如雷贯耳,金虎的心脏都被这一笑震的颤动。他腿肚子转筋,两条如木一般的那个什么,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自主的向后一步一步挪着。

    一步步,金虎退一大步,白浪就跟一大步。白浪跟一大步,金虎就只好再退一大步,这情形就好像一只已将老鼠掌控在抓下的猫儿,在下抓前戏耍自己的猎物一样有趣!

    有趣吗?

    仿佛许多人都觉得猎杀乃是世界上最有趣的游戏,即便是目睹同类相残,也一样有人笑的出来。

    终于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金虎停在了墙角,白浪停在了金虎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清晰的可以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

    金虎绝望,白浪没了笑。

    金虎结结巴巴问道:“白,白老大,你,想怎么样?”

    死,至少也要知道为什么死,死的不明不白岂非很悲哀?

    白狼淡淡道:“犯了错的人,总得付出一些代价才好。”

    金虎不禁问道:“犯错?不知,不知我犯了什么错?哪,哪里得罪了白老大?”

    这个问题,不止金虎想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要问,满场的人皆是一头雾水。

    而白浪给出来的答案却完全出乎人的意料,甚至于让人万分崩溃,他说:“刚刚我敲门,你邀进忘了说一个请字,很没礼貌!”

    天哪,这就是原因?

    对,往往许多看似复杂的问题,答案就是如此简单!

    闻言,全场木然,金虎木然,憋了半晌,金虎方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那,白老大想怎样?”

    问这句话,金虎不知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白浪的回答非常直接:“我——要你一只手!”

    金虎愕然,他愤愤道:“就为了这点小事,你要我一只手?”

    白浪脸色一变,道:“就为了这点小事,我非要你一只手,你敢说不行?”

    金虎不敢,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敢。哪怕是白浪说要为了这点小事,取金虎一条性命,他们也不敢说不行!因为说这番话的人,不是人,是神。是当知无愧的人中之神,神自有诛杀一切的权利,人中之神更有让不行变成行得能力。

    所以说,这世间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道理,也不必去和强者争道理,实力才是真正的道理。

    所以欲争理,你就必须痛下心来卧薪尝胆,让自己便的更强更强!

    金虎实力不济,争不得理,如此只得忍气吞声咬着牙道:“行!”

    行字出口,金虎二话不说,当即手放桌上,抽出腰刀,一刀将手剁了下来。

    鲜红的血,鲜红的刀,鲜红的血渍溅到了白浪天蓝色的校服上。

    金虎护住流血的断肢,强忍着疼痛问道:“够不够?”

    白浪笑了笑,笑而不答,转身就走。

    白浪走出了包间,包间里死一般的沉寂,王鹏似被抽了骨一般‘扑通‘一声软到了地上,那七名铁汉满头见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雷均见势愣了愣,回神快步追上了白浪,并小声问:“帮主,我们这次不是来和王鹏谈判的吗?怎么……?”

    白浪忽然停住道:“已不必谈了,我已经和他谈的清清楚楚!”

    确实,实力能胜过一切语言!

    可雷均似乎还是有些顾虑,小声喃喃道:“帮主,事已至此,你看这次我们不杀了王鹏,他来日会不会……?”

    白浪听言,撇嘴一笑,道:“只是一群没用的废物,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说着,白浪忽然伸手一指那包间门外壁顶的天窗:“更何况,他已经没有了这个实力!”

    话刚落,雷均马上顺着白浪手指的方向望去。奇迹!那天窗忽然如下雨般接连落下了八具尸体。定睛一看,这八人不是别人,全是长兴会王鹏手下的八名大头目,人称长兴会八大天王。

    是谁将这八人一举歼灭?

    白浪没有说,雷均也没敢问,即使问也绝不会问出个结果。

    杀死八大天王的那个人,是白浪父亲白龙曾留给白浪的一件秘密武器,秘中之秘。这张白浪手中的王牌,非到关键时刻,白浪绝不会轻易示人。

    现在,这个谜一样的人,正在某个无人之处轻吹着枪口,嘴角泛起了一丝邪笑。

    月光还是那么朦胧,远方仍是一片黑暗。

    张开手,宋元手中紧握着的那片落叶,轻飘乎的落到了地上,轻如鸿毛,但不是一片,而是两片。

    可怜的落叶,早在刚刚的剑战中被某一道剑光无情的斩断。

    落叶啊落叶,春天的落叶本已是有家难回的可怜残子,落叶的要求并不高,小小的愿望只不过是平稳的飘落地面,保留自己的完整。可到头来,却也是难遂心愿,在这一段短短的距离间也难逃被一分为二的厄运。

    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命运?

    命运岂非无法改变?就如许多人的人生一样,不论是贫是富,是苦是甜,天不会可怜,也没有人会可怜。即使本身再小得愿望,尽再大的努力,也不免被一剑扼杀的可能。

    宋元的命运是否也会一样?

    剑就是他的生命,剑在,他相信他的命只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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