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这里有你一封信。”

    这天早上,外头有人递给她一封信,秦悦从床上勉强爬起来,掩着一脸病容,开了门接了信。

    她左右翻了翻手里的信,上面空无一字,便轻轻的问了句:“麻烦问一下,是谁寄我的信,这上面没有署名。”

    信使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这信都是外头寄来的,至于谁寄的,实在记不清楚。”

    秦悦拿了信,道了谢,又转头回去了,外面正下着毛毛细雨,冰冰凉凉的雨丝打在她脸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看着庭院空落落的,她难受极了,自从程璟走了,一直燃着的盆火烧完就断了,她也没有去添柴,所以一回到屋里,冰冰冷冷的屋子让她更觉得凄凉。

    手里的信封很薄,也想不起来她还有谁可以联系,便撕开信封,里面露出一张雪白的纸来。

    她抽出里面的白纸,中间只写了两个字:等我。

    等我?

    她把纸放在手里攥紧,就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许是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额头上冒出汗来,被风一吹有些凉凉的。

    他到底去哪里了?她不知道,但是有这封信,她就觉得他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等他回来,她也要撑到那个时候。

    从那天起,秦悦重新把火炉里的火生了起来,为了维持生活,她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能,加上之前身体的创伤,重活也不能做,得谋一个出路才是。

    女红她从小就未接触过,缝衣制花什么她都不精通,现在练习也来不及了,这里的绣娘就算不如京城里的出色,但是相比较她的手艺,还是绰绰有余的。

    想来想去,她倒是想出一个法子,年少的时候她偏爱绘画,水墨画虽然不算出色,但也算上乘,现在提笔练习还不算晚,只是她不知道这小镇子里有没有人看的上她的画。

    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家里的银子也不多了,撑不了多久,无论这个法子行得通行不通,她都要试一试。

    第二天一清早,她略略梳妆打扮了一下,去了镇上一家看起来像是卖文玩字画的店,那个店上写着文轩阁,便径直进去了。

    “请问,这里有没有卖毛笔宣纸?”

    她局促不安的捏着手里的银子,问柜台后面的伙计。

    “有的,您要什么样式的毛笔,大的还是小的,要什么材质的?”伙计从柜台里拿出来几只毛笔,摆在上面让她自己挑选。

    她看中了一只好的羊毛笔,白润的羊毛散开,上面的笔杆也是上好的木头雕刻而成的,被打磨的细腻而油亮,估摸着应该价格不菲。

    “这只,多少钱?”她犹豫着开口询价。

    “小姐真是好眼力,这只毛笔是上好的毛笔,您看这上面的笔杆都是上好的木料做的,只是这价格嘛,有些高的。”伙计笑笑,也没好意思报价,估计也是知道她买不起。

    “小姐可以看看别的,这几只价格适中,小姐可以挑一挑。”

    她拿着那几个毛笔看了看,不是笔台软了,就是笔锋不够,价格是不错,可是东西却不是很好。

    一抬头她看见伙计背后的货架角落里挂着几只落灰的毛笔,看着像是好的毛笔,不知道为什么,却挂在那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咦,那毛笔怎么都挂在那里?”她问。

    伙计回头看了看回道:“哦,这些毛笔,都是可惜了的,全都是上好的毛笔,这几只运送的时候路上掉下来了,被马车压断了,这样的就不值钱了,也卖不掉了,老板觉得可惜,也舍不得扔,便一直在那里挂着。”

    “可不可以卖给我?”她问。

    伙计劝了一句:“那毛笔断了半截儿,不知道姑娘怎么用?买回家不能用,再好的毛笔也不济于事呀。”

    “没关系,我想办法,你开个价吧。”她盯着那一团毛笔,让店小二拿过来给她看看。

    确实这毛笔损害的厉害,但是笔头都还好,有的笔头开了,只要买回去用线缠一圈儿,一样能用,只是样子没那么好看。

    伙计见她心里喜欢,倒也没多要价,反而比普通的毛笔要便宜些,她全都要了,又从店里买了些宣纸和颜料,一共也没花太多的钱。

    “小二,我看您这店里还有些字画卖的,不知道你们这里收字画吗?”临走之前她又打听了一下。

    “字画,收,当然收,不过要看什么字画了。”

    “普普通通的呢?”她问。

    “可以拿来看看,我们店里有定价儿的,小姐到时候拿过来就好了。”伙计客气的说。

    “好的。”

    知道镇上有一家收字画的,她便放下心了,回家这几天她预备先练一练手,当初和荣深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见他闲来无事的时候作画赋诗,便也耳濡目染,加上她本身就有些功底,只要手熟,也不难。

    为了省些宣纸钱,她买了一批是下等的宣纸,胜在便宜,从一捆毛笔里挑出一个破损的厉害的毛笔,自己把毛笔拆开,把毛笔的头收起来。

    去外面折了一个粗些的桃枝,中间分开,在火上烧一烧,把边缘打磨光滑,把毛笔头包住,然后用细线绕了一圈儿。

    这个毛笔除了有些粗,不是很好看,用起来倒也得心用手。

    依葫芦画瓢,她把剩余的那些破损的毛笔都修复了一遍,大大小小的毛笔让她挂起来,只拿出一支笔练画。

    她为了省宣纸,起初只蘸水在上面画画,水干的很快,她要在水干之前花成一幅画,倒也是挺为难人的,只是她先画一些简单的花草,日夜不停的联系,没过几天倒也顺手了。

    这个时候她才开始用墨练习,她见过的文人字画不少,自小周围挂着的画她都闭着眼睛回味一遍,有的可以记得起来,有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不过这都没关系,她照着她记得的那些画开始慢慢临摹。

    慢慢的,她的画越来越有些味道了,她又开始上山去取景,整整十天,她都沉浸在画画里面。

    第一幅正式的画,她画了一幅枫落图,远远的望去,陡峭的山上一颗颗挺拔的枫树被风吹动摆动着金黄色的树叶,那一刻被她定格在纸上。

    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洒满山上,山脚下墨绿色的长河静静的流淌着,一只小船静静的飘荡在水上,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整个景色恍若无人的仙境。

    在画的上一角,一束金色的阳光从浓浓的云雾里撒下来,落到碧绿河水上飘动的小舟上,意境美丽至极。

    她昨晚刚画好这话,趁着今天外头阳光正好,是个晴天,她便换上了衣服,去了镇上的文轩阁。

    也许是今天天气很好,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走进文轩阁里,里面也好些人在挑些字画。

    秦悦有些不好意思,又看着伙计在给那些买家讲着价格,便没有去打扰,而是站在一旁,悄悄的等着。

    等了许久,从文轩阁里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人,留着一小撮羊角胡子,看着约莫四五十岁,头发有些花白,但人看着硬朗。

    他一出来就瞧见了站在角落里的秦悦,便冲她招手:“姑娘,你是来卖画的吗?拿过来给我看看。”

    这老者眼睛就是毒辣,一看她抱着个画,便直接把她喊过来看画。

    秦悦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生计,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

    “是,麻烦您给看看这画,能值多少钱。”

    听说她是来卖画的,周围来买画的人都围过来了,想看看这新进的是个什么货色。

    老者点头:“那麻烦小姐把画摊开来看看。”

    秦悦照做了,店里有挂着画的木架,只要把画摊开挂上去就好了。

    她一挂上去,周围的人立刻围上来看了看,一边看一边点评着:“这画看着虽然很美,但是很普通啊。”

    “是啊是啊,画技也不是很精湛,只是看着很美,不能细看。”

    “啧啧,也就是一副普通的画。”

    老者走过去,大家都为他让开一条路来,他是个有经验的老手,毒辣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画,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仿佛这画值钱不值钱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然这幅画很普通,但是我知道,小姐,这幅画又不是平庸的画。”老者点评道。

    听他说的云里雾里的,周围的人都一头雾水,周围的几个凑热闹的问:“什么叫又不是平庸的画?”

    老者抬头,见文阁轩的门口有一束阳光撒下来,他一只手把木架提起来,放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那画被阳光一照,画里的阳光突然散发出晶晶闪闪的光来,耀眼的好像画活了过来一样。

    之前画上模模糊糊的一片,被阳光这么一照,变得好似云雾缭绕的游动起来,深深浅浅颜色的交汇处,融动在了一起。

    原来,秦悦知道自己的画仅仅凭借技巧是远远不够的,便在取景上用了些心思,这一束阳光从浓浓的云雾里穿出来,是她特意设置的,不仅如此,为了让阳光看起来金光闪闪,她买了些金箔碾碎成细小的一片片,掺和在颜料里画的阳光。

    至于画色的晕染,她故意晕染的模糊不清,在一层层颜色底下又叠了几层颜色,在屋子里昏暗的时候看不清楚,以为是晕染的太过了没有边界,在阳光的照射下,叠加的阳光才能看的清楚。

    这一幅画,一下子就把众人惊呆了。

    老者也没想到阳光下的画竟然这么美,不仅是取景的意境独一无二,单论这心思,也胜了那些画技好却立意平庸的画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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