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才刚处理完一起客人间的争执,揉了揉额头就准备回房了,这些日子辰砂已经完全进入了正轨,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茶道,学起来都比先前认真了很多。

    他算是完成了老板交代的任务,这几日也清闲了些,却没想到刚准备走就有人匆匆跑过来,再他耳边低声道:“聂老板来了。”

    当归压下心头的诧异,就毫不敢怠慢的往门口那边去了,只是奇怪:这大老板为何又来了,先前不是一年多都不见人吗?

    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隐隐感觉到应该是什么身份极其显赫的天潢贵胄,不知怎么最近这么得空了。

    “当归对吗?”他迎面上去,就听得聂怀瑾来了这么一句。

    颇有些受宠若惊的点了点头,道:“您这是要先去小楼?”

    当归都准备带路了,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辰砂在哪?”聂怀瑾突然这么问道。

    当归愣了一下,连忙道:“现在是在煮酒阁。”

    聂怀瑾了然,商枝前段时间给他来信说过煮酒阁已经开始研究茶道了,这还是他最开始提出来的。作为一个皇帝,聂怀瑾的业绩不好也不坏,可是无论是朝中发生了什么趣事,或者是又开始流行什么了,他是绝对一清二楚的。

    正好,也去看看成色如何,如果不错的话要考虑再建一座煮茶楼之类的?

    “煮酒阁里的茶道最近进展如何了?”聂怀瑾道。

    当归道:“虽然是个新鲜玩意,但按师傅教来还是很有一些门道的,现在大部分人还处在背诵《茶经》的阶段,真正能着手的不多。”

    这话说的都是实情,也留有余地,叫人听了舒服。

    聂怀瑾点了点头,又道:“辰砂他学的如何?”

    第二次听到聂怀瑾提到辰砂,当归哪怕是再迟钝也隐隐知道了些什么,心里猜测着辰砂后面的人难道就是这大老板?

    这么想着,突然庆幸自己对辰砂一向上心,相处还算不错,又道:“辰砂最近学的东西很多,不像其他人是一样一样来的,茶道我看他颇感兴趣,昨日还和隔壁人一起对过了几遍《茶经》,一篇下来几乎没什么出入。”

    “不错。”聂怀瑾又点了点头,显然十分满意了。

    来福在心里暗暗琢磨着:下回要给皇上准备一把折扇,或者在手心把玩的滚石。

    聂怀瑾并不知道来福这么贴心的一番想法,只觉得心里竟然隐隐有了些当初,去母后的皇宫里偷偷找那个漂亮小宫女的感觉,但又更加炙热而焦灼。

    此时,这位已经登基几载,治理整个聂国上上下下的当朝皇帝,竟然有了些心慌的情绪。

    聂怀瑾加快了脚步,不多时就到了煮酒阁。

    当归将他送到了门口,道:“聂公子,当归还有事务要处理,就先行告退了。”

    聂怀瑾挥了挥手,让他走了。

    煮酒阁是聂怀瑾按照皇宫里的酿酒坊的规格来的,专业程度完全不亚于外边的任何一个酒馆,而且各种酿制的配方都是自己从皇宫里偷偷弄出来的,其价值不可估量。

    聂怀瑾当初设计时不知怎么想到了染坊了的飘带,就别出心裁的在一大片酿制场所上架了横梁。不同的单间不似寻常用珠帘隔开,而是从空中散落下来一大片坠感刚刚好的绸缎,就这么自然轻巧的隔开,起风时还会微微掀起而不影响酿酒的过程。各种不同的酒香透过飘带相互传递,在不经意间融合出新的味道来,还为酿酒的工艺提供了不少的灵感。

    不知茶道那间又安排在哪了?

    聂怀瑾这么想着,却突然忆起来辰砂应该还在背什么《茶经》吧,他一路穿过酒香交织的绸缎,衣袂轻飘也似染了这或浓郁或淡雅的不同香气,步伐却显得微微急躁了些。

    突然,他在一块大红色的绸料前停下了,不知为何,突然有了一种心福灵至的感觉。

    他微微驻足,突然听得里面传来了清清冷冷的背诵声。

    “第四卷……风炉:风炉以铜铁铸之,如古鼎形,厚三分,缘阔九分,令六分虚中,致其圬墁,凡三足。”

    聂怀瑾心头狂跳,无端想起了那日楚过低头,自己问了他几句话,他都轻轻的答了一个“嗯”字,似羽毛扫在了自己的心头一般。

    这么想着,向前半步,隔着半透明的红绸隐隐看到了那里面的一个身影,纤细且稍长,身高和自己影响中的别无二致。

    此时正微俯下了身子,似在看那什么风炉的构造吧。

    “古文书二十一字,一足云“坎上巽下离于中”,一足云“体均五行去百疾”,一足云“圣唐灭胡明年铸”。其三足之间设……”

    那声音顿了一下,身影也停着了,半晌才继续道:“设两窗。”

    “三足之间设三窗,底一窗,以为通飚漏烬之所。”

    聂怀瑾突然道,抬手掀开了面前的红绸。

    楚过听得这动静,皱了皱眉,转过了身来。却看见一个着了水碧色长衫的俊秀男子,正眉眼皆含笑意,这般目如点漆的注视着自己。

    楚过愣了一瞬,才想起他是谁来。

    其实他对陌生人的记忆并不深刻,只是这人太像聂长玦了,虽然气质完全不同,但面容轮廓上至少有五六分的神似。

    “你……”楚过斟酌着开口,声音放柔了些。

    却没想到这人上前一步就牵起了他的手,在楚过诧异的目光中带他绕着这风炉转了小半圈,楚过脚步有些许凌乱,但也任他牵着了。

    那人一身一尘不染的衣物,看上去料子也是很好的,就这么毫不顾忌的蹲了下来,衣袂沾上了些许尘埃。

    这里是茶具使用的地方,按照原始的环境建造而成,自然不会有多干净。

    “蹲下来啊。”那人道,又抬眼望他,眉梢眼角仍是温柔的笑意。

    楚过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跟着蹲了下来。

    两人的肩一时并靠在一起,楚过有些说不上来的别扭,那人却突然指着那风炉里的一处并不显眼的地方,朝他眨了眨眸子,似是要他去看。

    楚过一头雾水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光线稀少且黑漆漆一片,不知能看出什么来。

    楚过却突然眼前一亮。

    “这是,一扇窗子?”他开口道,指了指那个正在发着微光的小口。

    “是啊。”聂怀瑾道,突然转过头,和他四目相对。

    楚过不自然的别开了目光,却听得他极轻的笑了一声,微微凑近了自己又道:“这第三扇窗子设置的比较隐秘,但起到了最关键的通风作用。”

    楚过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

    自己刚才确实是算漏了一处的,应该是三扇窗。

    聂怀瑾又在他耳畔不远处道:“不看书反而来观察实物,你道也是不走寻常路,但自己观察难免有遗漏之处,下次还是把《茶经》也带来吧。”

    楚过点了点头,却感觉到他的气息不觉间萦绕着自己,说不上特别亲昵但让他愈发不自在了。

    他突然站起身,却小腿突然一阵酸麻。

    聂怀瑾猝不及防的,被温香软玉扑了个满怀,哪怕是当了垫子也是心甘情愿的。

    楚过突然有些脸热,马上从他的身上爬起来,想了想又伸出手想拉他起来。

    聂怀瑾注视着他伸出来的那只骨节分明,白皙且纤细的手,毫不犹豫的就握了上去,指尖似不经意的在他手腕凸起的那一小块骨头上摩挲。

    楚过待他起身后就马上松开了他的手,心里想:这人和流氓没什么两样,最多是好看了一点。

    聂怀瑾见他就要走了,知道他肯定是觉得被自己冒犯了,他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长这么大,被人嫌弃倒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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