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韩问的状况并没有任何好转,简老虽然着急,但是这心病他本就不擅长治疗。子衿如此,韩问也是如此,世间总有那么多痴男怨女,为情所困,真正能够走出来的,反而只有他们自己。

    菲儿的病症越来越严重,鬼僧也对韩问下了毒手,他日日夜夜守在菲儿身旁,菲儿已经昏迷了很多天了,他唯一的妹妹,出生便没享受过什么,一辈子颠沛流离,如今还受余毒反噬,他觉得很挫败。

    他出生的时候,父母将他扔在古庙里,只因为他的命格不好。原本以为他与那狠心的父母以后再无瓜葛,可是战争却夺走了他们的性命。看到小小的菲儿拿着那个黑黑的火莲果给他,他便认出了菲儿,后来才知父母已亡。他虽然对父母未尽养育之恩心怀抱怨,但是也没想过让他们死去,他很纠结,所以没有告诉菲儿自己的身份。

    其实他不喜欢这个妹妹,长得弱小,但是那双眼睛又与自己的极其相似,每每望着她,他总想亲近她。所以在古庙的日子里,他带着菲儿到处游玩,这个妹妹虽然弱小但是却很聪明,很招人喜欢。不喜欢为何,当看到别人用欣赏的目光望着菲儿时,他的心底总会涌出一股自豪感。

    可是战争再次来临,楼兰终究破了。他与菲儿走上了逃亡的路,白天他们躲着追杀的官兵,晚上他便独自出来找食物。可不幸的是,他们被抓了,鬼僧在关押的地方受尽了苦楚,菲儿也是。

    然后他们便走散了,他找了很久很久,直到楼兰再也没有人出现。他为了活下去,去做了杀手,他原名不叫鬼僧,至于真实的名字,他早就忘了,也许没有。当他杀人不眨眼,当他攻力越来越强,他的名号也响了起来。

    鬼僧。

    世人都如此称呼他。

    他活在地狱里,叫什么都无所谓,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温情,那双漆黑的双眼里只有杀戮,他唯一挂念的人,那个小小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直到在樊楼里,一个熟悉的抓他衣袖的动作,让他的心滞停了,可他转眸时却看到一个皮肤暗黑,连话都说不出口的女人拉着他,他心口一痛。怎么可能呢?他的妹妹绝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不敢想,也许这个女人是个疯子也说不定。

    所以,他狠狠甩开了她,大步离去,可在转角处的回眸一望里,她看到了那黑葡萄般的眼眸里的震惊与欣喜,是她吗?

    之后他一直待在楼兰,菲儿也来到了楼兰,他眼睁睁地看着菲儿韩问还有简老他们一起落入了敌军的陷阱里,他犹豫了,不知该不该救。后来,他在菲儿原来居住的地方找到了那黑黑的火莲果,那一刻,鬼僧内心无比欢喜。

    他的妹妹,竟然还活着。

    他经常偷偷去看她,她的皮肤变好了许多,仍旧是不能说话,她总是喜欢待在韩问身边,每次韩问凶她,她也不生气。他的妹妹被人如此欺负,鬼僧心里极其不舒服。但是,菲儿喜欢韩问,她看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后来,宋军要攻打楼兰,爱丽维拉抓了菲儿,菲儿因此失踪了几天,鬼僧设法将她救了出来。可菲儿却说:

    “我待在楼兰很好,以后你不必出现在我面前了。”

    他知道,菲儿在恨他。

    可谁知,她一回去便被韩问当成了陷害宋子衿的凶手,韩问用剑伤了她,还无情地赶她走。菲儿很痛苦,一直哭,他将她救走的时候,她在昏迷的梦里还在念叨韩问,还在一滴一滴掉眼泪。他不懂,韩问究竟哪里好了,值得她如此喜欢。菲儿却说:

    “谁知道呢,有的人,你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喜欢了,怎么想都喜欢,忘都忘不掉。”

    鬼僧不明白这种感情,他本无情,但是他很高兴,以后他将带着妹妹去过最好的生活,让她下半辈子享福。菲儿越来越好看,哑病也好了,虽然终日闷闷不乐,但人健康便好。可谁知苍天捉弄人,菲儿突然就患病了,有时竟咳出血来。

    鬼僧慌了,给她探脉,找大夫诊治,可最终却发现,她的血液里有毒,而那毒是韩问提炼的。他从未想过韩问竟然如此狠心,误会菲儿也就算了,竟然还如此报复。鬼僧心里一阵恼火,他去了赵羲辞的住处,光明正大地现身,他要让韩问体会毒火攻心的感觉。他要让他痛苦的死。

    鬼僧仍旧守在菲儿床前,半夜里,菲儿咳嗽一声便幽幽转醒。

    “身子还不舒服吗?”他问。

    菲儿摇了摇头,虚弱道:

    “我没事,休息了这么久,已经好多了。大哥,我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病入膏肓了?”

    “怎会!别胡说!大哥一定能想到办法救你,菲儿,你一定会没事的。等你好了以后,我们便离开楼兰,去别的地方,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好不好?”

    菲儿点了点头,“好。”

    “嗯,你好生休息,我先去收拾东西了。”

    菲儿继续点头。当鬼僧离开后,她便立刻下了床,她知道自己的病已经治不好了,在她昏迷之中,依稀听到鬼僧说他已经教训了韩问。不知道韩问如今怎样了,她要去看看他,就当最后一面了,以后她就再也没机会见他了。

    她住的地方离大殿很近,大殿很安静,防守的人也少。她小心地穿过走廊,来到韩问的房间,屋里一片昏暗的烛光,床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他。

    果然,大哥对韩问下手了。

    菲儿抬手轻轻握撰问的大手,轻声道:

    “韩问,我是菲儿,来看你了,你怎么样了?”

    梦中的韩问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可却睁不开眼,好像是菲儿,他低声呢喃:

    “菲儿……”

    菲儿点头,“我在这里,韩问,你一定要坚持住,有简老在,还有你也是神医,一定不会出事的。”

    “菲儿别走……”韩问皱着眉头说着。

    菲儿心里一跳,随即苦笑,他可能是在做梦吧,韩问那么恨她,又怎会祈求她别走,菲儿忍住苦涩,说道:

    “我不走。对不起,我一直连累你,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可是我却忍不住想要靠近你。韩问,我可能……过不了多久了,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像每天都能见你啊。算了,你原本就不愿见我,我会跟着大哥去别的地方,我可能会过得很好,所以,你一定会过得比我更好,对吗?”

    “不……”韩问呢喃,声音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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