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卸半信半疑的依照纪羽所说的时间来到银行,然而她既没见到银行的经理,也没遇见纪羽。

    这时,贷款部门的一位女襄理走了出来,「夏小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请问,纪先生还没到吗?」卸问。

    「纪先生已经走了。」

    「走了?」卸看看手表,她并没有迟到,没想到纪羽竟然放她鸽子。

    「不过,我们已经对你申请的贷款作好评估跟征信,纪先生也签了字作你的保人。」

    「他替我作保!?」卸讶异地睁大着眼睛:「真的吗?」

    「嗯!」银行的襄理看了她一眼:「夏小姐,如果你回去以后还有其他的疑问,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给我。」

    「喔,谢谢你!」

    卸像在作梦一样,走出银行时,她嘴角迸出一朵朵灿烂的微笑。有了这笔贷款,她起码可以轻松一阵子了。愉快的心情,使她走过「肯德基」炸鸡店时,狠狠的买了一大盒炸鸡、薯条、奶酥派以及可乐;今天下午可以好好的跟晓兰大快朵颐一番了。

    「我回来了。」卸推开工作室的门,开心得像个得到芭比娃娃的小女孩。「我还带了好多东西回来给你吃。」

    晓兰无精打采的抬起头。

    「你怎么了?哭丧着脸,被男朋友甩啦?」

    「银行刚才打电话过来,说亚桓公司给我们的票跳了。」

    「天呐,他们那笔工程款有八十几万耶……」卸冲回自己的座位,拨了电话到「亚桓」,然而电话响了许久,始终无人接听。

    晓兰递了一份报纸到卸面前。「他们老板已经宣布公司倒闭了。」

    报纸登出了「亚桓」公司的员工头绑白布条,在公司门口抗议的照片。

    「太过分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们这些善良老百姓呢!?」卸垂头丧气的把报纸丢在一旁。

    晓兰轻声的、仿佛在喃喃自语的说:「过两天水电师父跟木工师父都要来请款,到时我们要怎么办呢?干脆我们也宣布倒闭算了。」

    「银行肯贷款给我们了。」卸说:「虽然数目不多,但是勉强可以应付眼前的开销。」

    晓兰吐了一口气:「那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晚上下班后,卸仍不死心的到「亚桓」走了一趟,未料他们办公室灯火通明,三三两两的男男女女从里面抬着办公桌椅、大型书柜、电脑、影愈……等等,一副兵荒马乱的样子。

    「呃,请问……」卸看这些人不像搬家公司的。「对不起,我想请问……」

    其中一个抱着电脑终端机的男子吆喝道:「不用问了,钱是拿不回来了,赶快进去搬东西吧!再晚,值钱的就被人搬光了。」

    于是卸也跟着其他的债主上门搬东西,在慌乱中拿了一台手提CD音响;转眼间,这层一百坪大的办公室竟像遭蝗虫来袭似的,连百叶窗都被人拆走了。

    当卸回到住处时,麦丽莎竟然等在门口。

    「听说亚桓倒闭,你也是受害人。」麦丽莎收起了往日的张牙舞爪。

    卸开了冰箱,仅剩一罐可乐,她递给麦丽莎。「你该不会是来安慰我的吧!?」

    「我是想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以你目前的处境,没有资源、没有人脉,自己想独当一面太难了,倒不如把你爹地的遗产税缴掉,咱们俩合作,我想以我的经验,再加上你爹地的资金,我们是可以打下一片江山的。」

    假惺惺的说要放弃继承遗产,原来麦丽莎还是想骗她缴掉一大笔遗产税。

    「你是他合法的妻子,既然你不想放弃我爹地的遗产,你可以不必把继承权让给我啊!」

    「我没有那么多现金。」

    「你有,我问过律师,我爹地把现金股票都放在你名下,你申请移民,钱都拿到国外去了。」

    麦丽莎情绪激动了起来:「我来找你,是看你最近亏损连连,再这么下去,就算你拿到你爹地的遗产,不出一年,我看你爹地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也会败在你手里。」

    这女人,自己不安好心眼,居然还把她讲成一个一无是处的败家女!

    「用不着你管!」卸忿忿不平的说:「我很忙,不招待你了。」

    「我也很忙。」麦丽莎板着脸,「我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如果你还是缴不出遗产税,你父亲的遗产就由我作主。」

    麦丽莎一阵风似的离去,留下卸一个人在屋子里气得直跳脚。

    「死巫婆,出尔反尔,明明说要把继承权让给我,现在居然要我一个礼拜里筹个几百万缴遗产税?有没有搞错啊!?就算我是印钞机也来不及啊!」

    卸赶忙打电话给乐云,希望听一点他的意见,谁知又是他母亲接的电话。

    「乐云跟你蒋伯伯出去应酬了,我看他们没这么快回来,有什么事,跟伯母说也一样嘛!」

    「嗯,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只想找他说说话而已。」

    「他们爷俩最近很忙哩!明天又要到高雄去替朋友处理一些事情,不过乐云说你们结婚的事,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是啊!」卸有股冲动想打乐云的大哥大找他。

    「这样我就放心了,最近我为了你蒋伯伯年底参选的事,烦心的很,你跟乐云的事赶快定下来,蒋妈妈也希望你能帮帮我。」

    「我知道,蒋妈妈,既然乐云不在,那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卸苦恼的挂下电话。

    她在桌前发了一会儿呆,还是决定拨乐云的大哥大找他。

    电话接通,音乐声音极大,一个女子正五音不全的唱着辛晓琪的「味道」。

    「哪位?」乐云扯着喉咙问。

    「是我,卸。」

    「哪位?」乐云显然听不清楚,停了半晌,脱离唱歌现丑又问:「对不起,请问哪位?」

    「我啦!」卸低沉的说。

    「哦,是你。我正陪我爸爸出来应酬。」

    「好玩吗?我听到一个公关小姐在唱歌。」

    「是啊,所以我听不太清楚。」乐云扯着喉咙问:「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卸本来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变成:「没有啊,没事。」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还得陪我爸爸下南部,恐怕会很忙,我就不打电话给你啰!」

    「好。」卸满怀惆怅的放下电话。夜色伴随着孤寂,层层笼罩了上来,为什么当她无助的时候,乐云却不能有所感应呢?

    她打开下午买回来的炸鸡,食不知味的咀嚼着,可乐没有了、薯条也不见踪影,当然是被晓兰带走了,她决定到巷口的7-ELEVEN买啤酒,虽然不是打算借酒浇愁,但酒精应该可以暂时让她忘却眼前烦心的种种……

    纪羽在办公室里和林紫歆讨论公事时,阿Ben叩了门。

    「进来!」纪羽简短的说。

    阿Ben在纪羽桌前的椅子上坐下,看看紫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紫歆见状遂问纪羽:「我是不是要先回避?」

    「无所谓,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

    紫歆闻言,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她对纪羽的执迷不悔,根本已经到了毫无理智可言的地步。

    然而当她弄清楚阿Ben这几天是忙于为纪羽布署收购「夏氏」地产的事情后,难免有些失落感;这等大事,却无她效命之处吗?

    「麦丽莎那边你进行得怎么样了?」纪羽问。

    阿Ben作出一个OK的手势。

    纪羽很开心,「你办事越来越有紫歆的架式了。」

    阿Ben笑道:「谢谢纪先生夸奖。」

    纪羽思忖着说:「忙了好一阵子,这个礼拜六应该好好轻松一下了。」

    「那我帮纪先生跟鸿禧大溪别馆订个房间吧?」紫歆提议道。

    纪羽点点头,「好,你们俩也来吧!」随即他又补上一句:「欢迎携伴参加。」

    紫歆正在揣测纪羽是否有了新欢,而一出纪羽办公室的门,阿Ben却以感慨的口吻说:「纪先生真是我的偶像。」

    紫歆笑道:「没想到你也会说出这么狗腿的话。」

    「这不是狗腿。」阿Ben解释道:「我现在才发现,一个男人一旦有钱就有Power、有魅力,这时他要追女人,就可以别出心裁的布下天罗地网。」

    「你到底在说什么?」

    阿Ben嘻皮笑脸的摇摇头:「没什么,纪先生不喜欢帮他做事的人多嘴多舌。」

    「知道就好。」紫歆悻悻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她才一坐下,纪羽便以内线电话通知她:「帮我约夏卸。」

    「约夏卸?」紫歆的心怦怦的跳着,方才阿Ben的话又浮现耳边,难道纪羽打算追求夏卸?

    「约她星期六到鸿禧别馆,顺便选一套晚礼服送她,对了,你自己可以也挑一套喜欢的。」

    紫歆的眼泪一下子模糊了双眼,她尽量抑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你要夏卸陪你过夜吗?」

    「对!」纪羽明确的说:「到鸿禧陪我一晚,我三天内替她把遗产税付掉。」

    爱一个人要委屈到这个地步吗?纪羽怎么可以对她这样残忍呢?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海水,她不但要承受纪羽不爱她的事实,现在竟荒谬到要替他买下夏卸的一夜缠绵……

    紫歆冲动的对着电脑打辞职信,然而过往的点点滴滴却像剪辑的精彩片段,一幕幕闪过她的眼前。

    在她认识纪羽的这五年来,他曾有过不少女人,然而都只是逢场作戏,在一夜风流之后,便如春梦了无痕。

    或许,对夏卸,纪羽也是这种心态,毕竟夏卸就要结婚了……想到这里,她决定再给自己一次机会,总有一天,他玩累了、倦了,就会接受她的感情。

    卸得知紫歆的来意后惊愕不已,如果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纪羽本人,她一定会狠狠的吐他一脸唾沫。

    「这算什么?桃色交易啊!?就算是劳勃瑞福来,我还嫌他老呢!」

    「话我已经带到,答不答应是你的自由。」紫歆板着脸,心似千万根针扎般的难受。「纪先生知道你没有礼服,特地要我帮你选了一套。」她将礼服的盒子搁在卸的桌上。

    「卑鄙!」卸简直气疯了,「你知不知道你的老板很卑鄙下流无耻?他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污辱全世界的女人吗?你也是女人,为什么你要帮这种龌龊的男人做事呢?」

    「他不龌龊!」紫歆认真的替纪羽辩解:「他只是跟你从事交易,他付钱,买你的才华帮他做设计;他付钱,买你一个晚上伺候他。你们各取所需、各尽所能,有什么地方龌龊?」

    这是什么似是而非的谬论啊!?

    卸叫道:「这就是你的价值观?难道你连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吗?纪羽根本就是一个衣冠禽兽!」

    「不管你怎么看他,我希望这是一次不得已的交易,你可以拿他的钱解决你的困境,可是,请你把他的感情留给我……」紫歆的眼泪汨汨的流了下来:「从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爱上了他,到现在……五年了,我爱了他五年,可是他从来没有碰过我一根头发……我多么希望,陪他过夜的人是我……」

    紫歆走后,卸仍傻傻的愣在原地,原来除了她母亲,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为情所困的女子。

    接下来的几天,卸为了筹钱疲于奔命,同时也备尝人情冷暖,所有的人,包括乐云的父母,都婉拒她的借贷。

    乐云也为此与父母发生严重的争执。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见死不救呢?」乐云额上青筋暴跳,连日来,他陪卸吃尽闭门羹,没料到连他父母也不肯帮忙。

    蒋太太拉着卸的手说:「不是我们不帮忙,是我们做过评估,年底的选举我们要用到很多钱,就算蒋伯伯现在把所有的现金拿出来给你缴遗产税,但你父亲留给你的全是地产,我们很难处理,搞不好,还被冠上一个官商勾结的罪名。」

    「我懂了,蒋妈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自己会处理。」卸拿了背包一刻也待不下去。

    乐云送卸出来:「对不起,卸。没想到我爸妈也不肯帮忙。」

    「他们的如意算盘都打不下去了,当然不做赔本生意啦!」卸将这几天的委屈都发泄在乐云的身上。

    「你这样说话就太伤人了。」乐云也生气了起来:「他们想借助你父亲的财力,这是人之常情,我爸妈要是真那么现实,又何必忙进忙出的帮我们张罗结婚的事呢?你要怪我爸妈,不如怪你父亲的朋友一个比一个现实。」

    「他们跟我非亲非故,不帮我也无所谓,但你爸妈……」

    「我爸妈哪一点对不起你了,我想他们做的,远比你妈妈还多。」

    他们就这样在街上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而且互不退让。

    卸负气的上了计程车,回到工作室,两眼哭得又红又肿,晓兰识相的替她泡了一杯热茶,然后什么都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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