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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瑭腐腐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一山月橘,一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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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想跟你在一张床上……”邵韵宅试着去推开他想下去,祈祯樾双臂箍住她的身子,低声道:“你身子怎么这么凉?”他答非所问。

    木讷地看着他,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在一张床长睡过了,邵韵宅已经不适应这种感觉了。“皇上,我求求你放开我,你有那么多妃子,她们都在等着你,别跟我在这里纠缠不清了,我们都心累……”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她被祈祯樾扑倒在床上,“朕从开头,就喜欢你;喜欢到不行,朕是利用你,是伤害你但从未想过不爱你。皇后,你太无情了,凭什么桓清利用你,你就能既往不咎,年糅伤害你,你就能轻易原谅,而朕却要被你记恨,甚至被你报复——”他的脸靠近邵韵宅,呼出的气息烫在她脸上。看着她泛红的双眸,他心如刀绞。

    “为何这么对你?因为我死也想不到你会伤害我啊……”邵韵宅仰头呼气,不让眼泪流出,她说了不会再为他流泪就说到做到。“我不想跟你再说了这些了,不重要……你本就不欠我的啊,我也没有要求你非要一切都顺着我……”

    话未说完,祁祯樾在她张着嘴时扣上了她的唇,狠狠吮吸过她口中的每一寸,他心都疼碎了。在见不到她的日子里他天天跑到海棠林边的高台上偷看她,她不来就等到她来,他们有了两个孩子,他却还是一个人爱得无力;他知道因祁祯睿的死两人之间已经有了间隙,而年糅不容声色地把两人推得更远。这种间隙无法弥补,他无可奈何,毫无办法。

    邵韵宅半睁着眼,任由他轻咬着自己的唇舌,突然她伸手捧起祁祯樾的脸,“皇上,你可以不放过我,能不能放过年糅?我不求,不求其他,只求他活着,你把他流放到哪里都行……只是别杀他,他是因我变成这样的,我欠他的……”

    祁祯樾的唇抖了一下,“你……你就这么在意他……为他如此求情……”

    伸手搂着祁祯樾的脖子,邵韵宅把脸埋在他的颈窝,“求求你,求求你……”

    祁祯樾不再说话,只是躺在了一边,把被角给她掖好。

    不知何时睡着的,迷迷糊糊睡到了天亮。

    身边的人已经去上朝了,邵韵宅也懵懵地起床梳妆,等人来请安。

    谁知这一日大家都来迟了,有些甚至是说抱病不来了。若是以往,邵韵宅定会大发雷霆,可如今她已经无所谓了。

    “皇后娘娘?”许珺茹一声唤,令她回神。

    “啊,你说。”邵韵宅揉揉眼,显得疲惫不堪。

    许珺茹道:“臣妾是说这清明之日带着姐妹们去拜佛之后去品酒,皇后娘娘可允?”

    邵韵宅点头,“珩贵妃自己定吧。本宫近日身子不适实在操不起心。”

    许珺茹一笑,“是。皇后娘娘还是把身子调理好,毕竟三皇子还有四公主都需要娘娘的照顾啊。”她说完在场的妃子脸色无不是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洛酒儿伸手过去覆上邵韵宅的手。她看着邵韵宅有了几分憔悴着实心疼。

    水清萝本来就是来看笑话的,可算是合了她的意了。“对了,皇后娘娘是该养好身子,毕竟还有太子呢。”

    “清妃!你是疯了么?!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你不知么?!”洛酒儿一下就气恼了起来,她平日性子软懦惯了,其他人对她不敬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踩邵韵宅。

    “哟,闵贵妃还真是操心,皇后娘娘还没说什么呢,贵妃怎么急了?”水清萝笑道。

    洛酒儿扭头看邵韵宅微微低头,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清妃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时候真令人生厌。以为谁都不敢怎么你么?来人——”洛酒儿壮着胆子道:“把清妃拖出去掌嘴……”

    “你敢!”水清萝起身指着她,“谁给你的胆子动我?信不信我告诉皇上!”

    “你尽管去告诉!”洛酒儿忍下声音中的颤抖,“你也别忘了什么是尊卑体统!清妃,你唤本宫一句贵妃娘娘就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更何况皇后娘娘什么身份?由得着你在这里阴阳怪气?”她说话期间一直握着邵韵宅的手。之所以敢这么呛水清萝就是因邵韵宅在她身边,她十足地有底气。

    “你——”水清萝气得说不出话,而后被人拖了出去,她大力挣扎着,“你们谁敢碰我——”可门外还是传来了清脆的巴掌声。

    邵韵宅难以置信地看着洛酒儿,洛酒儿握着她的手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底下的妃子们窃窃私语起来,新晋的欣美人声音大了一些道:“这个闵贵妃平日弱弱的,今日是怎么了?”

    一旁的刚升妃位的兰妃道:“还不是在皇后娘娘这儿狐假虎威……”

    “那俩——”邵韵宅昂起头,语气冷冽,“是他妈的当老娘死了吗?在这里逼逼个没完没了?拖出去每人打十大板——不是爱说嘴么?打完给本宫跪在太后的祠堂里把金刚经念完,什么时候念完什么时候回去。”两人连忙跪下求饶。

    许珺茹看着一眼她,“皇后娘娘,这两个可是新升的妃子皇上正宠着,若是要责罚是不是先过问——”

    “珩贵妃,本宫让你暂管六宫事务并不代表你可以爬到本宫头上说教。”邵韵宅道。

    连忙跪下语气放软,“臣妾没这个意思……”

    “糅儿的事,咱们将来慢慢算。”邵韵宅瞟了她一眼。许珺茹没说话,邵韵宅起身俯视着她,“不用想着之后怎么整死本宫,只要本宫还在这个位子上坐着一日,你见本宫就带跪着,与其有把别的心思,还是先自保吧。”

    许珺茹低着头,隐去了眼中的狠劲儿。

    妃子们都回去后,洛酒儿留下给邵韵宅做了几样点心,“娘娘从早上起来还什么都没吃呢吧,我把这几样东西做得有些淡,娘娘稍微吃一些……”

    摆摆手,邵韵宅躺在贵妃榻上,听着窗外的孩子们的嬉戏声,感觉那么远。

    “娘娘……”

    “你今日怎么这么硬气啊?”邵韵宅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问。洛酒儿腼腆地头一笑,“我这也是被逼急了。平日里她们无视我,泛泛过去算了。可她们这般讥讽娘娘,我实在看不过,虽然心里也怕,但还是觉得很过瘾的……”她说完,两人皆是一笑。

    “酒儿,我当年硬是把你和顾画城拆散了,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啊?”她的双眼发涩,不知为何就是累,就是什么也不想干。

    洛酒儿叹了口气,“我此生爱过一回。不求什么了,没什么怪不怪的。”她看邵韵宅出神地看着窗外,道:“娘娘,我去把窗子关上,你若是累了就睡吧。海棠花期还正浓,我去命人去折几枝给娘娘插屋里。”

    “我想要……月橘。”邵韵宅转头闭上了眼。洛酒儿在一旁附和着,帮她把头上的头饰拆下。

    看她睡了,洛酒儿帮她盖上薄被,出门去命人折月橘。正好碰上毛珂。

    “哎,诺梨……娘娘睡了,你呆过再来吧。”洛酒儿拉着她压低了声音。毛珂看了看屋内,摆摆手叹气,“她睡了就好……”

    “怎么了?是出事了么?”洛酒儿的心不禁提了起来。

    毛珂坐在了外面的廊凳上,“出事了,皇上命人来我们府里给子祥要了一壶鸩酒,特地命子祥亲自调制的……”

    “你的意思是……”洛酒儿紧张地握住她的手。毛珂点头,“这会儿,皇上也应该到东宫了吧……”

    “啊……”两人皆是眉头拧紧,年糅也算是两人看着长大的,邵韵宅更是视如己出,却落得这般结局,真是造化弄人。

    东宫中的火都灭了,只有正殿点着灯。

    年糅头发散开,只穿了一身白衣,背对着祈祯樾。

    “太子殿下,咱们该上路了吧?”禾子命人把鸩酒摆在桌子上。“皇上都来送了。”

    “你让他走,我自会了断。”年糅的眼中过分的平静。

    祈祯樾使了个眼色,禾子带着人立刻退到了门外候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你是在等她么?”祁祯樾问。

    年糅转头,他的一双杏眼中布满了血丝,唇色发白,好像来索命的厉鬼。

    “皇上……”

    “你好像从未唤过朕一声父王。以前也没唤过父亲。”祁祯樾看着他的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

    年糅冷笑一声,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自顾自说道:“我始终不明白,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这般恨我,如今我算是明白了,你不是恨我,只是太过于自私罢了。一切对你不利的人或事你都会竭尽全力铲除,哪怕是牺牲你喜欢的东西你也要铲除。你在这世间——谁都不爱。”

    “谁都不爱”这句话像是一道利刃刺进了祈祯樾的胸膛,他挪开目光,“别说这些了,早些上路吧。你我到底是父子一场,走的时候朕不想你太痛苦,让你三伯伯给你特定了酒。”

    他看了看桌子上酒,又看了看祈祯樾。“事到如今了,我不想再隐瞒什么了。我只有一句话,你放过我娘吧。她不属于任何人。”

    祈祯樾突然狠戾地看向他。年糅苦笑了一下,“她已经不喜欢你了。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她都感觉折磨……”

    猛地上去掐住了年糅的脖子,年糅没防备,被掐的两眼一黑。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着朕指指点点?朕比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别在这里拖延了,她不会来了。”他放开了年糅,年糅剧烈咳嗽着滑到了地上。

    祈祯樾冷笑道:“朕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还知道先拉拢祈祯灏还挑拨他和朕的关系,从而利用;可惜你应该不知道,当年你在和祈祯灏一起谋算时,话全被平隐听去了。”这句话果然让年糅浑身一颤。

    “他听后直接禀报给了朕。朕装作什么也不知就是要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在此期间,朕给了你无数暗示你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祈祯灏也是,无论朕对他多好他始终是防着。而你也不该拉秦大人进来。他是不可能背叛朕的。皇后给你的信上其实说的是,看到黄色烟火就撤退,秦大人在此之前已经派人调包了信,所以你看到的是只要看到烟火就进攻,你不该太信别人。如今好了,大家都俐落。只是你不该觊觎你得不到的人,朕留不得你。”若是留下他,只要他还在意邵韵宅,就一定会重来。

    年糅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原来你才是最狠的那个——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我害到这种地步!高明!”他拍了一下手,举起酒壶一饮而尽。

    带着苦涩不甘,又有几分焦急。他是见不到邵韵宅最后一面了。

    “其实……”祈祯樾看着他丢掉酒壶坐在地上颓败的样子,语气放软道:“朕有好几次都想告诉你,你这一生都是朕的儿子,朕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见到你朕就会想起许非寒……或许你是朕的儿子吧,咱们还是不有像的地方。”

    年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祈祯樾蹲下和他平视,“孩子,走到今日这一步,朕也是万万不想看到的。你可以不信,可在你出生时,朕的的确确高兴过。年糅,你出生时,朕也才十五岁,你的亲娘生完你就被送去宫中做秀女了,朕,朕也不知怎么做父亲,而后做了许多错事。你没有错,全是朕的错。”这是真话。在他有了止安之后,他才发觉自己错了。“朕当初也是第一次做父亲,欠你的太多了。”欠他是真,不能留他也是真。

    不想计较他是不是说了谎,也不想计较其他,够了。对于年糅,这一切都够了,祈祯樾给他忍错的瞬间,他放下了一切。“我这一生,唯一遗憾的……。就是她了吧……咳咳——”血从口鼻中冒出,他没感觉疼痛,但血一直在流。

    祈祯樾起身,刚想转身,只听外面一阵嘈杂。洛酒儿和毛珂硬是没拉住邵韵宅,她疯了一样地往里闯。

    “让开——”邵韵宅激动地推开门口的侍卫,硬是闯了进来。

    “糅儿——糅儿——”她嘶吼着,撕心裂肺的痛。

    她抱起来年糅,把他搂在怀中,“你看看我,娘来了……”颤抖椅着他的身子,年糅眼中满是柔情和不舍。

    “你来了……”眼泪落下,他将一切彻底放下。

    邵韵宅摇着头,“不要,别留下我自己,你和哥哥都走了……别留下我自己……”

    “我——咳咳——”年糅大口咳血,“谢谢你啊,对我这么好……”

    “没有……”她紧紧抱着年糅的身子,“娘这就叫御医救你,你再坚持一下……”

    欣慰一笑,年糅用力伸手扶住她的脸,“不用了……至少,我,能看你最后一眼……”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先去……月橘花田等……某个人……希望她下辈子别让我……等,太久……”

    说罢,他看着邵韵宅的眼眸逐渐放大,没了生气。

    “糅儿?糅儿?”邵韵宅轻声唤着。

    无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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