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安县哪里会有人不知道,蒲松锦最近一直在严查小龙虾的来路。

    这个突然出现的苏强,不就是代表着,小龙虾就是藏香阁雷家引到石安县的吗?

    雷家财大势大,没有人敢当面叫嚣,所有人都只得和周围的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咒骂着,对着藏香阁的大门指指点点。

    瞧着周围的局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蒲松锦心里简直开了花儿,他现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苏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雷家让你引进的小龙虾?”蒲松锦微微抬高音量,反问道,“空口无凭,本官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认定是雷家的错。”

    苏强正准备说话,就听到周围的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出来了,雷少爷出来了。”

    “本少爷听说,有人污蔑雷家,故意引进小龙虾,害的庄稼减产?”藏香阁正门口,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蒲松锦一听这声音,心里困惑。

    这声音虽然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和雷昊宇也相差不大,但是以他和雷昊宇的深交,他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这个人不是雷昊宇。

    但是这个人为何会假扮做雷昊宇?还从藏香阁出来?

    若不是有雷昊宇的默许,那这个人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蒲松锦一琢磨,心里猜出了八九分。

    狗屎雷昊宇,果然留了一手!而且让把他当枪使!

    果然,“雷昊宇”走到蒲松锦的身边,蒲松锦一侧头,就看清楚了来人的模样。

    这个人身材和雷昊宇相差无异,脸型也极为相似,但是五官明显没有雷昊宇的精致,若不是这一袭黑衣装扮,和与雷昊宇平日里完全相同的打扮,那丢在人群里,也只会被人忽略。

    “雷昊宇”背脊拔直,站在苏强的面前,冷冷道:“你抬起头来,本少爷倒要瞧瞧,你是何人,为何要诬陷我雷家。”

    苏强心里冷笑,脸上却要装作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他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瞪大眼睛仰视着眼前这个一袭黑衣气度不凡的男孩子。

    “就是你!就是你雷昊宇!”苏强举起右手,隔空指着“雷昊宇”,一副仇大苦深的模样,“就是你,你让我从倭国引来的小龙虾,现在赚到了钱,就要一脚把我踢开,你简直是好狠的心啊!”

    苏强生怕声音小了,周围的人听不到,所以那话说得震耳欲聋。

    蒲松锦瞧着苏强这幅模样,瞬间没有了再看下去的欲望。

    蒲松锦不得不承认,雷昊宇的脑子有时候真的转得挺快的。

    至于那个程兴昌,每次找的人,怎么都如此“不堪一击”,他真的是百年世家的后人吗?怎么连雷昊宇这样一个小屁孩都比不上。

    蒲松锦想到,自己也被雷昊宇摆了一道,心里越发不满了。

    他冷冷地盯着苏强,把心里的不满全部发泄在苏强身上:“苏强,本官问你,你确定是这个人,让你去倭国引的小龙虾回来?!”

    苏强现在一门心思就在咬定是雷家这件事上,哪里会注意到蒲松锦语气里的异样。

    “县令大人,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小的在海上辛苦漂泊了几个月,才把这小龙虾送到石安县,现在被这狠心的商人一脚踢开,小的心里有冤啊!”苏强完全没有思考,肯定地说道。

    “这个雷少爷,还装作不认识,还说愿意花钱收购小龙虾,我看就是贼喊捉贼。”

    “就是说啊,我们还以为他们是安好心,结果这个祸事就是他们惹起的。”

    因为苏强的话,周围的人全都对“雷昊宇”投去了十分不善的视线。

    在藏香阁的门口,已经堵得水泄不通的时候,程兴昌领着谭敏来了。

    他们两人,最开始在人群的最后方。

    听着周围人对雷昊宇的讨伐,程兴昌心里舒坦,对着身后的谭敏轻声说道:“这件事,办的不错。”

    “既然你说是我让你去倭国的,那可有什么证据?还有具体的时间呢?”“雷昊宇”冷笑道。

    苏强狡辩:“如果有证据,你们雷家还能留我这条命吗?时间,时间的话,就是去年,秋天的时候……”

    “是么?”“雷昊宇”轻笑。

    站在人群最外面的程兴昌,实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得大步往前,对着身后的谭敏说道:“走,走进去瞧瞧。”

    程兴昌就要看看,雷昊宇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么多人,都见证了这件事,雷昊宇想要封口,也是做不到的。

    程兴昌就想亲自看看,雷昊宇陷入这种境地了,是个什么样子。想想上次,他们味美轩在石安县丢了脸,这一次,轮到藏香阁了,这就叫风水轮流转!

    两人走到苏强的旁边。

    苏强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雷昊宇的忘恩负义,差点就要去抱住雷昊宇的脚,不让他走了。

    程兴昌一路走进来,听到的都是百姓对藏香阁的指责和谩骂,比起那日比试,他们对味美轩的轻视和嫌弃还要多。他简直心情美极了。

    只是刚走到苏强旁边,程兴昌就发觉不对了。

    站在苏强面前,蒲松锦旁边的,根本就不是雷昊宇!

    程兴昌虽然脑子没有雷昊宇好使,但是他心眼也不少,只一眼,就知道,这是雷昊宇下的一个套。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提脚就想往外走。

    苏强并不认识程兴昌,他只认识程兴昌身后的谭敏,见到自己的大老板来了,他那演的愈发带劲了。

    “在场的各位,大家都评评理,你们说说,雷家是不是有些太欺人太甚了,”苏强一个男人,说着说着都差点哽咽,“求县令为小的伸冤啊!”

    程兴昌双手背在身后,捏握成拳,上面早就是青筋暴起了。

    刚才他还在夸谭敏办得好,现在他的眼神几乎可以将谭敏凌迟处死。

    谭敏也近距离见过雷昊宇,所以他一走近,也发现这件事的发展有些不太对劲。

    此刻程兴昌的眼神,几乎是要了谭敏的命。

    谭敏不敢多耽搁,赶紧拨开人群,为程兴昌开辟了一条路,准备领着程兴昌离开。

    正在鬼哭狼嚎的苏强,根本不知道为何谭敏没有看到结果就要匆匆离开,只知道,若是他当着老板的面,把雷昊宇拉下马,那他一定会得到更多的钱!

    有了这种觉悟,苏强赶紧转身,一把抱住谭敏的腿。

    “这位大老爷,一看你就是有钱有势的老爷,求求你,帮帮小人吧!”苏强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抽噎,抱住谭敏的腿,不想让他离开。

    程兴昌的脸色,已经黑成一片。

    谭敏知道,这一次他把事情办砸了。

    若知道这个苏强如此上不了台面,他才不会因为程老爷的夫人苏氏的几句话,就让苏氏这个所谓的远方亲戚来办这件事。

    这个苦,谭敏也是有理说不清。

    蒲松锦瞧见这一幕,心下好笑,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既然程老爷过来了,那就一起看看吧,看看这个男人,为何要冤枉人家藏香阁。”

    苏强慌了,刚才县令一言不发,为何现在就认定是他在撒谎。

    他赶紧松开谭敏,扭头望着县令,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县令大人,小的真的没有撒谎,这都是雷昊宇让我做的。”

    蒲松锦实在看不下去苏强这拙劣的演技,他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他平视程兴昌,笑道:“程老爷,既然这个贼人贼心不死,那烦您告诉他,这个人,真是雷家少爷雷昊宇吗?”

    程兴昌不知道蒲松锦为何要当面问他,莫不是说,程兴昌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自己找来的?

    这个事情他暂时不能深究,只得冷冷道:“谁给你的狗胆,居然敢来污蔑雷少爷!”

    蒲松锦见程兴昌说得义愤填膺,心里冷笑,表面上却还要做做样子,对着苏强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他是雷昊宇,本官看你,也不是个瞎子,连藏香阁的老板都认不出来,还想在这里撒泼!”

    “彭军,把他押回去,本官倒要好好审审,看到底还是谁……”蒲松锦说着,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盯着程兴昌,“想在石安县闹事,是谁,想要戏耍本官!”

    苏强若是这个时候还听不懂,那他真的就是个傻子了!

    “大人!大人!”苏强赶紧解释道,“都过去了那么久,小的记不住雷昊宇的脸也情有可原啊,但是真的是雷家啊,小的没有说谎。”

    “哦?你刚才不是口口声声说就是他吗?”蒲松锦只觉得好笑。

    周围的人一听,全都安静了下来。

    敢情这个穿黑衣的人,不是藏香阁的少东家?!

    也不怪石安县的老百姓认不出雷昊宇,藏香阁的大大小小事情平日里都由陈从文出面。

    每次雷昊宇出现,也都是远远地坐在二楼,近距离见过他的,也只有石安县几大世家的人。

    石安县所有老百姓,对于雷昊宇的认识,就只知道他平日里都是一袭黑衣打扮,一张脸冷峻不禁。

    至于他长什么样子,平民老百姓是真不知道的。

    所以,刚才有人那么一喊,说雷少爷出来了,守在藏香阁外面的百姓,自然先入为主,认定这个穿黑衣服的人,就是雷昊宇了。

    苏强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秋天里的斑鸠,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他低垂着头,脑子飞速地转动着,今日这件事若是办不好,钱他拿不到,说不定还要赔上一条命!

    “大人!大人!”苏强哭诉,“小的、小的真的没有说谎!”

    “大人,真的是雷昊宇让我去的……”苏强哭喊。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陈从文,不慌不忙地从藏香阁里走了出来。

    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陈从文缓步走到假的雷昊宇旁边,对着蒲松锦恭敬地拜了拜。

    “苏强,你是苏州人吧?”陈从文盯着跪在地上的苏强,反问道,“还有程老爷的妻子苏氏,应该和你算是远亲吧?”

    陈从文的话一问完,程兴县咬牙切齿道:“陈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个人是我安排的?!”

    蒲松锦见两人剑拔弩张,瞬间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甚至还不动声色地往后小退了一步,他可不想被血溅到自己身上。

    彭军瞧见自家县令这样,默默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顺带着跟着蒲松锦往后站了好几步。

    “程老爷,在下自然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情。但是难保不了,你身边的人……不会做啊……”陈从文意有所指,目光清明冷漠。

    程兴昌一张肥硕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心里已经有些慌乱了。

    刚才陈从文说的话,他仔细琢磨着,真是觉得有可能是他妻子苏氏的做事风格!

    苏强身子椅,浑身脱力,跪坐在地上。

    他本来以为和苏氏的关系没人能够查到,现在被陈从文这么一点明,他还真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不、不是……”苏强哆哆嗦嗦,声音战栗毫无底气可言,“我、我真的是被、被冤枉的……”

    程从文轻笑了一声,并不着急反驳,只是不急不慢地继续说道:“苏强你也别着急澄清,你听我说完。”

    “去年秋天,我家少东家回了一趟皇城,因为那段时间刚好是我们雷老爷的寿辰,当时石安县蟹鳌泛滥,藏香阁收购蟹鳌,忙了整整七日,还是辛家小姐帮着主持的大小事宜,这件事石安县的百姓都知道。”

    “至于你说是在去年秋天,我家少爷当面让你去引入小龙虾,这件事根本不可能。”

    陈从文有条不紊地说着,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双手递到蒲松锦的面前:“蒲县令,这个是去年十二月,苏强在苏州一家赌坊里签下的欠条,若真如他说,去年就去倭国了,这一来一回也得大半年,我看这时间,怕是对不上……”

    苏强越听越心惊,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脑子里只默默地想着:完了,完了……

    程兴昌分分钟都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是看出来了,雷昊宇早就把这个苏强查的一清二楚。这一次,他的想法又落空了!

    而且还惹得一身骚!

    “我们走!”程兴昌紧咬牙关,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程老爷,这个苏强可是你的远方亲戚,你难道不得给个说法吗?”陈从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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