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晚,在一条极窄的小巷子里,宋奕被慕修寒抵在墙上。

    那九五至尊此刻棱角分明的脸染上了浓浓的怒火,只差一双会在夜晚冒绿光的眼睛,便和狼王无异了。

    自宋奕回朝以来,这是第二次他动这么大的火气。

    两人之间的矛盾不在少数,可让慕修寒气到动手也是少见。

    “宋奕,朕最近是不是太放任你了,以至于你敢说这种话?嗯?”最后的尾音微微上挑,配合着他磁性的声线,格外好听。

    可宋奕感受到的只有压迫感。

    他靠的极近,近到连两人的呼吸都融合在一起了,近到他的睫毛在月光下都能看的根根分明,可是他的表情却是冷冰冰的,眼中冒着怒火,一双狭长的凤眸格外幽深。

    那双大手覆在宋奕瘦削的肩膀上,力道之大让她动也动不得。

    看来慕修寒的内力最近又有长进。

    “皇上记不记得自己答应过臣什么?”宋奕抬头,微微仰视着那高高在上的人,冷冷说道,“你曾答应过我,将柳黔云许配给景羽寂的J上金口玉言,自己竟然都忘了么?!”

    夜色沉沉,那晚在城楼的话映在脑海,他确实记得。

    一句话竟让慕修寒不知如何回应了。

    “上一次,太后要杀柳尚书,你就把我骗去了江东,这一次,你还打算要怎么骗我?!”那被推在墙上的人第一次用一种委屈至极的语调和他说话。

    慕修寒微微一怔,随即松开了双手。

    却不想宋奕趁机推开了他,然后动用轻功跑开了。

    那消失在巷尾的一抹白色身影动作利落,不像是个醉酒之人,可他确实醉了,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看来应该能自己回家了……”慕修寒站在原地望着宋奕离开的方向淡淡说道。

    若不是怕他醉酒离宫像上次那样遇到危险,慕修寒才不会在寿宴上突然离开呢。

    只是好心来了,还被醉了酒的宋奕质问了一番,怕是等明日他酒醒了就都忘了……慕修寒这一遭走的才是冤枉呢。

    只是宋奕并没有走多远,她只是躲在了街角处,把自己藏在了黑暗里。

    那个男人站在幽暗的小巷子里出神,直到他离开,宋奕都看到了。

    而且她早已酒醒了大半,刚才的那番话说的无比清醒,只是以醉酒当借口,想要把心中不满说出来罢了。

    今日她第一次如此忤逆他,没想到那人竟然轻易的放过了她,也是难得。

    第二日赐婚的圣旨被送到柳尚书府上,靖王和柳黔云的婚事让全城人都惊掉了下巴。

    这皇城里,谁不知道柳夫人刺了靖王一刀差点把他杀了,如今靖王要娶她的女儿……那柳黔云还能有好日子过么?

    而最痛苦的莫过于景羽寂,他在将士的口中听到的这个消息,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大脑一片空白。

    圣旨已下,无人能将它收回。

    宋奕担心景羽寂受刺激,赶到他的营帐中,发现他正一动不动的望着那山河图发愣。

    “景羽寂……”宋奕慢慢放下营帐的帘幕,缓缓走进去,眉头微皱试探的叫了声他的名字。

    她最怕的就是景羽寂会得了失心疯,这人虽然平常看着是个大老粗,可其实心思细腻的很,在漠北的时候也是靠着他多次发现敌军的猫腻才一次次躲过危险,这样一个胆大心细的人,如今心爱的女人被赐婚给了仇人,他恐怕已经要崩溃了。

    “将军,”他头也没抬,怔怔的看着地图,声音没什么生气,“这天烬国一点儿也不好。”

    此话怎可以乱讲?!宋奕眉头一皱,上千低声呵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敢说这种话?!再也不要让我听到你说这些话了!”

    否则,还不等柳黔云嫁人,景羽寂的脑袋怕是早就没了。

    “我不怕了,云儿都被皇上赐婚给了靖王,我这条命还留着有什么用?”说着他看着那山水萦绕的山河图,一时间眼中冒火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把那些假山假树都推到了地上,高喊道,“我为这天烬国出生入死有什么用?还不是护不住我心爱的女人!老子不干了!这副将我不做了,这天烬国我也不保了!”

    他调门儿本来就高,如今一喊怕是全军营的人都听见了。

    就怕他一时气愤说胡话,谁能想到他竟然真的不怕掉脑袋的喊了出来。

    急火攻心,宋奕一时没忍住一巴掌打了上去。

    “你疯了?!”那秀丽的眼中满是怒气,手都有些颤抖。

    这军营之中,虽说都是宋家军,可是难免有心怀不轨的人把他这些话说给皇上听,刚才的话足以让他被治一个死罪,宋奕身边的亲信本就不多,要是他也被人陷害死了,宋奕该怎么办?

    那被扇了一巴掌的人早就心如死灰,即便被打了也毫无反应,侧着脸望着地面,突然发了疯一般的狂笑不止。

    “对!我疯了!”景羽寂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他形容憔悴,眉眼间都是悲怆,“清醒着还不如疯了,至少不会痛苦!”

    这份悲凉没有人能懂,景羽寂不是脆弱的人,可是这次确实被欺负的惨了,老实人也被逼红了眼。

    宋奕轻轻叹了口气,她明白,这个国家对不起他。

    “羽寂,”末了宋奕轻声说道,“皇上有他的难处,这次的事也是太后在寿宴上逼迫他的,但是,我答应你,”她说道,“要是靖王敢伤了柳黔云,不等你动手,我会手刃他!”

    别人的话他不信,可是宋奕的话他是信的。

    景羽寂的记忆中,宋奕从来不曾食言。

    “将军!”那九尺男儿突然跪在了她的脚下,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若是真有那一天求你让羽寂自己手刃仇人吧!”

    已经死了太多人,他不愿意连累宋奕。

    宋奕没有答话,她只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柳黔云在家中,清冷的屋子内已经落了灰,这个家已经衰败了,她索性打发了府上的全部仆人,一个人住着。

    圣旨未下之前,她就准备好了白绫,今日算是派上了用场。

    白绫搭在落了灰的房梁上,她站在木凳上,脸上含着笑意把白绫打结。

    这是她父母的房间,柳黔云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爹,娘,云儿来找你们了。”说话间泪水溢满了眼眶,“云儿只恨未能给你们报仇!只求老天爷有眼,除去靖王那个大恶人!”

    说着她踢开木凳,整个人荡在了半空中。

    日近黄昏,天边通红的火烧云格外醒目。

    宋家军的军营里突然来了一大票禁卫军,在营中高喊道,“景羽寂何在?”

    有小兵去营帐内禀报景羽寂,他表情冷冷的走出来,刚一出现一群禁卫军就一拥而上,把他五花大绑的带走了。

    练兵场上操练的士兵都停了下来,不明所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奕闻讯赶到皇宫内的时候,慕修寒正在正殿批阅奏折,低垂着眼稍,看也不看她一眼。

    “皇上……景羽寂可是犯了什么错?”她心惊胆战,生怕那人说出什么罪状。

    慕修寒没有出声,倒是李全压低声音说道,“景副将在军营内大放厥词,有人上报给了皇上,如今……景副将因为有谋反的嫌疑被抓进慎刑司了。”

    慎行司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活人进去丢掉半条命再出来的地方,再加上之前曹啖和宋奕的过节,景羽寂就更加危险了。

    “皇上!景副将是无心的!他这么多年为国效力,立下战功无数,他是绝对没有二心的!”宋奕说道。

    那坐在案前的人听到这话抬头冷冷的看了宋奕一眼,声音磁性的说道,“你的部下出了事,你知道来求朕来?昨晚说的都是什么话?嗯?”他问道。

    昨晚……宋奕倏然想起来,她昨晚醉了酒,说了不该说的话。

    可如今景羽寂危在旦夕,宋奕也不再逞强,她噗通一声跪下,说道,“皇上赎罪,可是慎行司是审讯罪大恶极之人的,景副将只是伤心欲绝才说了不该说的话,求皇上开恩!”

    别人告诉慕修寒的可不只是不该说的话啊,那简直就是公开叫板。

    要不是他了解景羽寂的脾气秉性,早就让人把他就地正法了。

    慕修寒没有说话,继续批改着奏折。

    “皇上?”宋奕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若是今日救不出景羽寂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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