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萧芜暝有什么关系?”彪形大汉愈发疑惑。

    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被收起,狄青云瞥了他一眼,放下了一锭银子,作势起身,懒得理会他。

    忽然,从草丛里跑出几个手持着大刀的匪徒,瞧着他们的服饰,应当是因战乱流窜的西闽百姓。

    狄青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群人屠杀抢劫着路人。

    他身旁的彪形大汉早已坐不住,出了手帮人,却不想因此激怒了这些匪徒。

    匪徒们冲着彪形大汉而去,挥舞着手中的大刀,虽不是彪形大汉的对手,却仗着人多,也伤了他。

    彪形大汉的手伤了,血溅了一地。

    狄青云垂眸看着那血迹,神色一沉。

    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一阵风刮过,这些个强悍的匪徒已经被他打趴在了地上。

    彪形大汉高兴地上前,“多谢大殿相救。”

    狄青云抬脚,将地上的那大刀挑起,随手接住,挥舞了几下,匪徒们就被他割下了头。

    “大殿……”

    “西闽出的败类,少一个算一个。”狄青云语调极淡,瞧得出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茶摊的老板抱着一个孝过来,方才要不是这彪形大汉出手相救,恐怕他这孝就要死在这些匪徒的手里的了。

    “多谢英雄相救。”茶摊的老板看着彪形大汉受伤了的手,道,“我这里有一些药可以给英雄止血。”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彪形大汉是头一回被人喊作英雄,这心里头有些飘飘然。

    他重新坐在了长椅上,等着茶摊老板取药过来。

    “大殿,原来做好人是这样的滋味,还真不错。”

    狄青云回给他的,只有一声不屑的冷笑。

    他看不出做一个逞强的好人有什么好处。

    此地离西闽境内不算近,却有西闽匪徒流窜自此,看来天下迟早是要乱了。

    狄青云望着远山,听见那茶摊老板说,“如今这世道这么乱,我本是想回老家的,可我来此处摆茶摊,本就不是为了生计,是为了祈福,所以还是留了下来。”

    “老板可是家中有病人?”彪形大汉连忙问道。

    这茶摊的老板细细地想了想,道,“也算是吧,那丫头打小就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也算是老头我的家人。”

    狄青云眉头一沉,回头去问,“老板可是郸江人氏?”

    “的确,这位英雄是怎么看得出来的?”

    狄青云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郸江百姓为筎果祈福,是他们会做出来的事情。

    彪形大汉更是一头雾水,不过他细想了一下,也就明白了自家大殿为何猜得如此准。

    他只有在碰上与筎果的事情时,脑筋转得比较快。

    “两位英雄有所不知,老头我十年前生过一场大病,连城里头最好的大夫都说老头这条命只能看天意了。”

    茶摊的老板说起这事情,有些泪眼婆娑,“那会儿,我家里的人都已经开始为我准备后事了,只有这丫头,没有放弃老头我,天天跑我家里来照看我。”

    “那个大夫说了,我要是不闭眼,也许还能撑过去,这丫头怕我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过去,绞尽脑汁地给我说笑话。”

    这茶摊老板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一桩很美好的事情。

    他说,“其实那丫头说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我是怕看见她哭,才硬是没有闭眼,我那一劫若不是她陪着,恐怕早就挨不过去了。”

    “老头我听说若是日行一善,行上百日,上苍就能听到人的祷告,老头我也没什么能为那丫头做的,就守在这里,供给过路的人一口茶解解渴,算是积德吧。”

    狄青云沉默着不语,他依旧立着颀长的身躯,眺望着那远山,没有人知道此刻他在想些什么。

    “这位英雄,这是我做的最后一块饼,你们留着做干粮吧。”

    茶摊老板拿着那块大饼,递到了狄青云的面前。

    “我没有要救人,出手也只是为了我这个笨下属而已。”狄青云转身就走,冷冷地抛下这话。

    彪形大汉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还不忘与这茶摊老板说道,“我们有干粮,你自己留着吃吧。”

    狄青云的脚步很快,他走进林中,却又显得有些漫无目的,他只是在往前走着,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大殿……大殿你等等我。”彪形大汉好不容易赶上了他,有些气喘吁吁。

    狄青云终于停下了脚步,他转身定定地看着下属,“做好人的感觉怎么样?”

    “还挺不错的。”彪形大汉挠了挠头,说起这事情,他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仅不错,似乎还挺上瘾的,尤其是被人喊作英雄的时候。

    “是么?”狄青云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方向却是朝西。

    彪形大汉望了望夜空的那北斗星,这才发觉了狄青云要去的地方,“大殿,我们要回西闽吗?”

    “去看看。”

    狄青云告诉自己,他只是去看看如今的西闽究竟有多乱。

    其实西闽不乱,那些匪徒刁民在元辟军攻入城的那日,就已经四处逃窜了。

    元辟军虽不欺压百姓,但对歹人却从不手软。

    而此时的西闽境外的一个小村庄,寂静无声。

    西闽国主在洛易平的帮助下,占据了此地。

    他就在这里等着巫马祁来。

    他所在的屋子里没有点灯,巫师为他做法厌星术时,是不能见光的,时日久了,他也就习惯了没有光亮的日子。

    这屋子没有那么安静,在一个角落里传来低低的哭泣的声音。

    月光从窗户透了进来,隐约地能看见那蹲在角落的人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

    这就是那个被劫持了的卫馥璃。

    她的双手双脚被铁链拷住,蜷缩成了一团,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墙壁,在发抖着。

    卫馥璃依旧是神志不清,也许是出于被西闽老国主夺舍了精气的缘故,她本能地害怕着这人。

    西闽老国主似乎等了很久,久到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一个死士匆匆来报,“国主,雍城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

    不见巫马祁有行动,萧芜暝也还是照常的上朝。

    西闽老国主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眼浑浊的很,见过这双眼睛的人,都会以为老国主根本看不见东西了。

    他转头看向了那个卫馥璃,“割下她的一个手指,送去给巫马祁,告诉他, 下一次送到他面前的,就是一颗人头。”

    他的身子如何,自己是最清楚的。

    巫马祁在玩什么把戏,他也清楚的很。

    他是等不了的。

    死士的速度很快,不过两日,就将那根血淋淋的断指送到了巫马祁的面前。

    这死士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巫马祁的面前,当着萧芜暝的面。

    死士是不怕死的。

    “若是想要卫馥璃活,巫马祁你知道要怎么做。”

    死士将这话丢下,移动了一下脚步,却不见萧芜暝有任何的动作。

    他愣了一下,有些疑惑,“你们不打算对我出手吗?”

    便是不杀他,也应当是要扣下他,想尽各种办法逼迫他说出一些他们想知道的事情才是。

    要知道,这死士都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他下意识地用舌头去舔舔自己的后槽牙,那里藏了一颗毒药,是用来自尽的。

    可萧芜暝只是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云淡风轻地道了一句,“自便。”

    “……我真的走了。”死士转过身,手已经搭在了门上。

    清贵的男人眉眼未抬,“慢走不送,下次若还有消息要送的话,你再来,寡人非常欢迎。”

    “……”

    当这个死士光明真大地从观星阁里走出来,那个守在阁楼外的破浪还与他打了个招呼,“事情办妥啦?”

    “妥了妥了。”死士一边回应着他,心中却更是疑惑。

    为什么不对他出手?

    难道巫马祁所谓的情根深种,都是装出来的?

    卫馥璃根本就不能威胁到他?

    西闽国主能不能续命,其实根本无所谓,他到底是洛易平的死士,只会为洛易平考虑。

    若是巫马祁不配合,那主上的计划岂不是落了空?

    这死士就这样不安地回到了西闽国主那里,不料洛易平也在那里等着他。

    这两人看到他回来,脸上皆是闪过一丝惊讶。

    他竟是能安然回来!

    “你是如何回来的?”洛易平最先发问。

    死士艰难地开口,“主上,这事情说出来,我也不相信……萧芜暝根本就没有要扣下我的打算。”

    洛易平脸色一沉,绕着这死士走了一圈,忽然笑道,“离间计。萧芜暝他以为我还会上当不成。”

    死士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猜到了是离间计,还以为主上会真中计,所幸,所幸。

    “主上,我看他们根本就没有要来救卫馥璃的打算,我们是不是该改变策略?”

    “不可能!”洛易平笃定地道,“巫马祁一定是在侥幸。”

    他转头看向西闽国主,深思了片刻,道,“既然他们不来,那就我们去。”

    不论如何,一定要逼巫马祁对萧芜暝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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