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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天皇朝多事之秋,内忧外患纷扰,而谨王爷的倒下震惊了整个庙堂!他是皇帝最忠心的臂膀,是牵制十三王爷的利器。

    身体早因常年劳累而不能负荷,日前突然接到消息,他的王妃从娘家找来了几个好手,她要对付谁不言而喻。心急如焚地不顾自己身体拼命赶回去,可笑他没有倒在官场上,反而昏死在了女人争风吃醋的斗争中!

    到底是为了什么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救回病入膏肓的他。皇帝几乎把太医院都搬到了谨王府,早朝也没上,就匆匆地赶来了。两位皇子释文庭释文渊伴在身边,三王逐美的主角几乎全到齐了!只是物是人非,哪里还能有什么言语?

    曲湘鸾脸色凝重地守在床边,俏丽的脸紧绷着,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身体早已积劳成疾,只是这份知道在这一次突然真实了起来,深深地感到原来他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涌上心头,想要做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

    姬织晴也在,但是为了避开曲湘鸾,她坐在边上角落的位置,神色复杂。

    晚上的时候十三王爷也来探望,给皇帝请了安,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弟弟,如寻常般深邃沉静的五官透着说不出的诡谲,那神俊瞳底似见阴霾。

    屋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镜院里一片寂静。

    释风扬迷迷糊糊地走在一片大雾里面,每一步都走得相当困难,仿佛是走在沼泽或是在流沙里,每迈出一步都要费尽全力,陷进去又拔出来再深深地陷进去。

    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后面有什么,他被笼罩在一片雾里,只是在他的前方,半空中悬着一双眼睛,充满恨意地看着他,无论他怎么走都一直悬在他的前面。

    是谁?

    他大喊,可是周围仿佛是地狱般的死寂!无论他怎么大声,都听不到一点声音!

    渐渐地,雾散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惊人的漆黑,唯一闪亮的是那一双眼眸!

    是谁?

    他又大喊。还是没有声音,但眼睛后面的人影却渐渐出现在他面前!

    二哥,六哥!

    他惊喜地张了张嘴,却发现哥哥的眼睛就是刚才那对眸子。

    他才突然想起,两个哥哥已经死了!

    在那场承天赛会的政变中,他亲手杀死了他们!

    他的手突然开始滴血,从指间慢慢地染红,用力地在身上擦,却怎么也擦不去,他知道那是他两个哥哥的血……

    面前又出现了几个女子,眼里是莹莹的哀愁与凄凉。

    她们是谁?怎么会这么熟悉?

    女子们的衣服逐渐湿了,淋淋开始往下滴水,目光也从哀变成怨,最后闪满凄厉的恨意。

    她们是谁?

    对了,是他的侍妾与丫鬟,她们也已经死了,被他的妻子逼死了……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他没能阻止也没有为她们主持公道。

    原来这里都是恨死他的人,他们是来索命的吗?看到他们伸出了枯黑尖利的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行!

    他不能死!

    他猛地睁开了眼,他不能死!

    皇上还需要他的帮助,十三哥还在蠢蠢欲动,还有新政……刚刚实施的新政!

    脑中忽然出现一个娉婷的身影,古灵精怪地笑着。

    是湘儿,是他刚刚娶进门的湘儿。

    他不能死!无论他有多对不起他们,他都不能死!用力地想挥开面前的冤魂,但他碰不到他们,他们慢慢向他靠近……走开!

    他大喊,一阵激动,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曲湘鸾脸色惨白地看着被自己点了昏睡穴的丈夫,刚才他那一阵痉挛吓死她了,她几乎以为他的大限已到。

    她冲到太医面前,一把抓住太医的衣领,凛然而决绝地道:“给我保住他十天的命!听好,十天!”说完冲出房门大喊,“红袖,十天之内把江不四给我找来!”

    生关死劫江不四,江湖第一神医,他可以把活人医死,死了再医活。

    但事实上找他治病的人没有几个,除非真到了药石无效,走投无路,有些人甚至到了这一步都不肯去找他。

    因为他除了会收取天价的诊金之外,还有一个问题——好色!甚至无礼要求过病人女儿陪睡。

    这也是曲湘鸾为什么一直没有找他来的原因,天价诊金不要紧,怕的是他稀奇古怪的要求。

    但事实是江不四一知道号称承天第一美人的曲湘鸾找他,立马飞奔入京,第七天就冲到了谨王府的门口,为了表示尊重曲湘鸾亲自出门迎接,但看到他干瘦黝黑的脸上那掩饰不去的急色表情,心中顿时忐忑,不知道他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江不四倒是比她还急,进了王府就冲去给释风扬看病。曲湘鸾和绿杯红袖焦急不安地守在旁边。

    半晌,他收回手,目光急切地看向曲湘鸾,“积劳成疾,五脏皆伤,心因事磨……不好治,不好治啊!”

    曲湘鸾一听便知道他有医治的法子,悬着半颗心,“望先生能救好我丈夫,无论多少银子我都愿意出!”

    江不四兴奋得掩藏不住,搓了搓手,“谨王府家大业大再多的银子那都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我有一件事若是王妃做到了……”

    “请说!”

    他用仅有主仆三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了几句话。曲湘鸾的脸顿时刷白,握成拳的手一再捏紧,绿杯红袖的脸也变得难看无比。

    “我答应你!”唇瓣微颤,答应得却无比坚决。

    “好好好!”江不四高兴得手舞足蹈,在准备好的白纸上豪放地写了一张狂草的药方交给红袖,“这个病要彻底治好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能保证他活到六十岁,药要吃一年,以后我每个月来一次给他换方子!”说完哼着小曲,乐颠乐颠地就走了,高兴到钱的事都忘记了!

    “莫非,他是逆党的人?”红袖怀疑。

    “肯定!”绿杯点头,“不然能提这要求?存心谋害皇家!”

    曲湘鸾愤怒地看向她俩,目光如刀,“还不快去熬药!”

    知道释风扬还有救,还能救,那么无论江不四开了什么万恶的条件出来,似乎都是可以答应的。

    倾注了所有希望在煎好的一碗碗浓黑黏稠的药上,总以为那是灵丹是仙药,躺在床上那双目紧闭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人能够马上醒来。

    人间的规矩是好事多磨,在提心吊胆到几乎绝望了三天后,虽然人依旧没有醒,但太医终于宣布脉象逐渐稳定,病情开始好转。

    简直是一个奇迹,皇帝一下子坚信他当初冲喜的决定没有错,高高在上的庙堂,没有人了解或是知道江不四生关死劫的奇迹和劣迹斑斑,自然就没有人会知道在谨王爷的榻前,曾经定下了一个诡异的协定。

    守着床上让人心疼的男人,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也舍不得离开,无论谁劝都没有用。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在第四天会来了一位奇怪的客人——兰玲。

    “你来做什么?”红袖问得很不客气。

    兰玲犹豫了一下,小脸直勾勾地看着曲湘鸾,“我能和二王妃单独谈谈吗?”

    “不能!”曲湘鸾专心地守着释风扬,头也没回地扬声道:“我没有什么事需要背着我的丫鬟!”

    兰玲沉默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她站在那里,素净的衣服恬静的神情犹如一朵含苞的栀子花,似香若无香引人入胜。

    “当初我家王妃刚刚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如此,天天守着王爷!”她幽幽地说。

    曲湘鸾一怔,下意识地轻应道:“是吗?”

    红袖略略皱了一下眉,打岔:“你想说我家小姐对不住你们王妃呢,还是说王爷是负心薄幸啊!”

    曲湘鸾震了震,知道红袖在提醒她不要被兰玲牵着话题走,受她的影响。曾几何时,聪颖如她也会为人家一句话而动摇,她看了看床上的释风扬,这就是当局者乱吗?

    “我没那个意思,纯粹是我有感而发!”兰玲连忙澄清,“我知道是我家王妃不好,不该由着性子胡来,害了王爷那么多女人!”

    “知道就好!”绿杯噘了噘嘴,见她说得真切倒也没有难为她,“你还没说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兰玲瞅了瞅一直没有说话的曲湘鸾犹豫了一下,“这个……我想求二王妃同意让我家王妃来看看王爷!”

    三人都是一怔,释风扬出事以后,曲湘鸾迁怒于她们主仆,平日是绝不准姬织晴进入镜院的,却没料到她提出了这个要求。

    见众人都不说话,兰玲有些急了,“我家王妃真的不是有意要害王爷啊!她是那么爱他,爱到极端才会因妒成狂啊!”说话间来到曲湘鸾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二王妃,求你了,这些日子我家王妃吃不下睡不着,她也不容易6欢喜喜地嫁过来当王妃,没多久王爷就纳了妾,她性格刚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了那些女……”说到后来,声泪俱下。

    曲湘鸾顿时觉得呼吸窒闷,只是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怎么竟和姬织晴如此的相似了!

    狠狠地震了震,一阵心慌袭来,心脏跳动的地方充斥着一种酸涩无力。

    红袖眼尖地发现她的脸色不对,立刻想绿杯使了一个眼色,双生子间的默契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就可以了解对方在想什么,绿杯走上前来,拖着兰玲就往外走,那丫头一边挣扎一边急急地企求着:“二王妃,二王妃,求你了!你让她见见吧!”

    曲湘鸾捂着耳朵,任那个声音渐行渐远。

    “小姐!”红袖担忧着。

    “我也会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难得红袖听懂了,“小姐,毕竟现在还没有不是吗?何必担心没有出现的事呢!”

    “那是他还没有纳妾,不然我也会杀了那些女人……和姬织晴一样!”

    是的,太了解自己,所以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她一直都知道一旦她开始执着于什么,那便是永远的不甘放手,像男人恋栈权力,像商人死守金钱,像寡妇指望着儿子,这种执着和生命连在一起,至死方休!

    陷入了恐惧和悲哀的世界里,红袖束手无策。

    “湘儿……”

    曲湘鸾蓦地睁大了眼睛,循着虚弱的声音望去,释风扬缓缓地睁开他紧闭多日的眸子,有些无神,却温暖得仿佛可以溢出水来。

    “湘儿……”

    曲湘鸾抓住他微微举起的手,神色复杂,“你……醒了!”

    她在躲他。

    手中拿着奏章,生平第一次心思却飘到了别的地方。

    他的妻子在躲他!释风扬胸中窒闷起来,那感受极为诡异,他不自觉地沉下眉眼,呼吸吐纳渐灼,原就温和的五官严峻起来。

    自他醒来过后,几乎就没有和她好好说过话,皇上来过,大臣来过,就连十三哥也来过了,可是她只是每天在门边望两眼,一对上他的眼神,就像只受了惊的小白兔撒腿就跑。

    绿杯红袖每天定时端来药膳和药,但无论他怎么问,两个丫头就是不说话,近来还学到她家主子,放下东西就跑,好像有什么在后面追一样。

    “王爷……”

    寄语在叫他,顺着寄语的眼神,才看到他不知不觉中将奏章拧得死紧,连忙松手,又将注意回到公事上来。

    黔洲推行新政导致官商勾结,这的确是新政的弊端,刺激经济发展也刺激了官商发展,要想个法子……莫非她是受到了姬织晴的威胁?

    面对自己的灵光一闪,释风扬苦笑,他明明是在看奏章啊!

    放不下手中的责任,也放不下她,她现在在做什么?

    思绪又一次蔓延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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