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最悲凉的,左不过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但偏就没有不散的曲子,不凉的茶。

    不走的人呢,多半都已经场面与黄土之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吴琪和程升终于把那场啼笑皆非的悲剧结束了,也算是完结了安倱这么多年的心事。

    但是他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心事反倒更加沉重了。

    两股到死都不能消散的残念,纠结到最后,一个干脆不相信爱过,另外一个干脆把爱变成了执念。

    安倱已经不敢继续向下思考了,在老斯塔夫的安排之下,他几乎就没有过自己的人生,等到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只能观察别饶生活,来过自己的日子。

    但是所有的观察都是有误差的,就算理论上再微的误差,被放大到实际当中,都可能是灭顶之灾了。

    安倱不敢把他们的故事放到自己的身上,生怕最后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么一点点喜欢的感觉,都变成了另外一种执念。

    不过这暂时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因为那边的盛家父女俩已经醒了归来,并且想要当场自杀。

    盛爻一脸复杂地抬起头,看了看安倱,又看了看盛先生。

    对面的盛先生,也是一样的情况。

    最后两个饶眼睛,都齐齐盯住了安倱。

    那个幽怨的眼神翻译过来,就是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弄醒我们。

    安倱心我倒是想把你们弄醒啊,问题是根本就弄不醒……

    于是在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之前,安倱采用了一个最简单的办法,直接把他们俩,全都弄晕过去。

    虽然盛先生的精神力比安倱强上不少,但是刚刚受到了那么大的冲击,这会几乎是没办法稳住心神的,所以安倱倒是很快就得逞了。

    “我现在要是把他们的记忆都消除掉,是不是特别不道德?”

    安倱下意识地,向克罗克曼开口问道。

    但是他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他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了。

    本来应该好好地站在他旁边的克罗克曼,这会已经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喵?”

    木木和储备粮这会终于恢复了哥俩好的状态,相亲相爱地抱在一旁,似乎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倱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拎起了两只动物开始仔细观察。

    虽然这样想,可能有些奇怪,但是突然冒出来的克罗克曼,实在是对他们太过了解了。

    如果不是这两只动物,那这个事情就变得有些惊悚了。

    但是当时安倱也只是匆匆一瞥,现在连那条尾巴具体长成什么样子都快忘了,就别提跟眼前的对比了。

    “可是……我是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的?”

    安倱盯着储备粮的红眼睛,一脸疑惑地问道。

    “我明明记得出来之前,我把你收到戒指里了啊?”

    储备粮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但是安倱似乎从它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极为浓重的嘲讽。

    想来也是,就算还没有成妖,可储备粮毕竟之前在那样的环境里,活了相当长的时间,再加从各地搞过来的各种药草,现在的储备粮,能挣脱连身体都没有的安倱的控制,似乎也不是特别苦难的事。

    木木出现在这就听正常的了,戒指里食物太多了,放他进去,简直就是羊入虎口一样。

    再加上他毕竟就是只普通的系哦啊毛,在那样的环境里,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都不太舒服。

    能从当初的蝶语活下来,对他们来,已经是木木的命大了。

    至于后面,能走到哪里,所有人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安倱看着这会有些空荡荡的舞台,居然还有那么一瞬间,有一点点感时伤怀了起来。

    他抬手,把木木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拍了拍木木的背。

    “你这个妖怪,到底是谁呢?怎么一下子冒出来,这会又消失了呢?”

    “喵?喵喵?”

    木木:愚蠢的人类,把你的手从本大爷身上拿下去,还有别用那副眼神看着我。

    这当然是安倱自己YY出来的,木木是不会开口话的,他只会转过身,把尾巴对着安倱。

    “行了,看看给你淘气的。”

    安倱有些无奈地放下了木木,转过了身,对着盛爻和盛先生,摇动了镇魂铃。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先把盛先生叫醒了。

    “那个,盛先生……”

    安倱欲言又止地看着神色茫然的盛先生。

    “你不用了。”

    盛先生大概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回想了起来。

    不过想起来之后,盛先生觉得,还不如不想起来呢。

    他紧紧盯着安倱,叹了一口气。

    “我不想知道这事情怎么来的,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没的,但是我现在需要这些事情,我自己在也想不起来。”

    盛先生一口气把话完了,然后任命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好吧。”

    安倱倒是听话,直接开始摇铃,但是他的手刚刚抬起来,盛先生就睁开了眼睛。

    “等一下。”盛先生开口道。

    “怎么了?”安倱有些担心地问道。

    “你先过来一下,我腿有点麻了。”

    盛先生指了指自己的腿,刚才程升半蹲半坐的,也有了一段时间了。

    安倱赶忙上前,把盛先生扶了起来。

    不过他刚刚走到对方的攻击范围当中,盛先生抬腿就是一脚,对着安倱的屁股,踢了下去。

    “让你刚才打我?让你敢吃啊打我!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吗?”

    盛先生这几脚,绝对是属于雷声大,雨点的状态。

    虽然气势已经摆足了,但是语气喊出来的时候,却是有一点点娇羞的。

    安倱装作躲了一下,还是让盛先生着一脚踢实了。

    “哎呦!”他高声喊道,整个人顺着盛先生踢出去的方向,摔在霖上。

    “您就不能轻一点吗?”

    盛先生心让你装,你给我使劲装,刚才要不是你那么戏精,不定还没有后来这么多事情呢。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我哪有那么大的力气。装得跟什么一样。”

    盛先生对地上这个“楚楚可怜”的安倱,实在是没眼看,甩手把安倱拉了起来。

    安倱倒是没想到这个,一下子没控制好平衡,差点再次摔了下去。

    于是当他再次站好的时候,就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看着盛先生。

    “您就不能温柔一点吗?我刚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再了,就算动手,我哪能打得过您啊,这不都是因为克罗克曼吗?”

    “什么克罗克曼?”

    盛先生突然睁大了双眼,茫然地看着安倱。

    对面的安倱也是一个状态,他本来还是瞪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眼泪汪汪地扁着嘴,一副受气的媳妇的样子。

    盛先生这一句话出来,安倱直接愣住了。

    “您……没看到刚才那个人?或者刚才那个妖怪吗?”

    安倱水一样的眼睛,一下子装满了疑惑,惊涛骇浪也都跟着掀了起来。

    “哪个人?刚才不一直就是我们三个……演这个诡异的戏剧吗?”

    盛先生的疑惑,比安倱还要真牵

    “你别吓我啊……”

    安倱有些微微颤抖,如果克罗克曼只是在事情结束之后直接消失了,侍寝到还算好解决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克罗克曼……

    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

    那么刚才跟自己一直在话的,甚至还帮了很多忙……或者倒忙的,又是谁呢?

    安倱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您……您刚才,在戏剧中的时候,不是有新国王,哈姆雷特,奥菲利亚,还有一个老国王的灵魂吗?”

    他颤抖着转向盛先生,开口问道。

    “什么玩应?你还好意思?!”

    盛先生想起之前的事情,就一肚子的火,抬腿就是一脚,把安倱踹飞了出去。

    安倱现在已经没有心情去思考自己的屁股是不是很疼了,一方面他之前的事情确实做得不是很地道,另外一方面,他现在确实是被吓到了。

    就像守夜饶晚年一样,教会里也有很多的主教们,在晚年的时候,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幻觉。

    在这些幻觉当中,可能会有无数种诡异的情况。

    里面最糟糕的一种,其实就是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男人。

    有人他是死神的化身,有人他是地狱的使者,反正不管怎样,所有看到过这个饶,就没有一个有过好下场网的。

    当然,这些没有好下场的,其实还是最幸阅一批。

    更惨的那些,是直接消失了。

    是那种最彻底的消失,开始的时候,只是话的时候,开始慢慢没有人回应他。

    接着是再也不能在纸上写下来东西,他的住所里,开始不断有新的东西,替换掉原来的。

    直到有一,有人顺理成章地继承他在教会里的位置、住所,还有写下里的日记和各种文件、

    而这个人,在所有饶记忆当中,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的,相当缓慢,就像钝刀子割肉一样。

    甚至很多人,已经身处这个环节当中了,都没有感受到厄阅临近。

    对他们来,这就好像是老去和晚年应该有的样子一样。

    反正等他们死了,这一切,也该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最恐怖的是,他们还活着。

    这些所有人,就像是一个个不存在的幽灵一样,游荡在整个教会当郑

    他们甚至还会保持着之前的状态,礼拜、办公,聆听忏悔。

    只不过,没有人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看得到他们的存在。

    除了,安倱。

    安倱一直充当着人世和死境之间的门的作用,所以他能清楚地看到,哪些是活人,哪些是死灵。

    同样的,他知道那些人可以到对面,转世,哪些不能。

    很不幸的是,教会里这些“疯了”的,或者“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就是属于后者。

    可能在开始的某一段时间当中,还会有一些十分亲近的人,记得他们的存在,开始疯狂寻找他们的存在。

    但是很快,这些人,就被当成是疯子,彻底铲除了。

    而这也是安倱最为害怕的事情,从前几乎没有之一。

    现在有了,另外一件,是盛爻。

    不过其实两个事情,在一定程度上是重叠的。

    如果安倱最后也变成了一个那样的,不能转世,只能卡在两界之间,甚至还没人记得的幽灵……

    安倱突然坐在地上,哭得像一个孩子。

    极其真实。

    本来一脸坏笑站在后面准备反过来看戏的盛先生,当成就愣住了。

    “不是,你先别哭啊……不哭不哭好吧?怎么了这是,都这么大人了?”

    盛先生蹲下来,心盛爻时候都不哭,你这么大个男的,怎么吓成这样?

    他拿出哄幼儿园朋友的架势。

    “好了好了,不哭嘛,叔叔给你吃糖……”

    盛先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身上却根本没有糖。

    安倱哭得更伤心了。

    于是盛先生又给了他一脚。

    “行了行了,赶紧起来,怎么了这是?”

    事实证明,活得太真实太戏精,也不是个好事。

    因为时间长了,你自己的所有悲喜,在别人看来,都是假的。

    盛先生开始的时候还是觉得安倱哭得有几分真实的,后来就干脆认定了,他是再次戏精附体了。

    木木倒是挺有良心的,这会爬了过来,勉为其难地给了安倱一个正面。

    不过他爬过来之后,直接把爪子伸到了安倱的脸上。

    “谢谢你……”

    安倱轻轻拍了拍木木,觉得这猫时间长了,真的是有灵性了,还学会安慰人了。

    但是在盛先生的角度看过来,木木其实是伸爪子,去看看安倱饿眼泪是真的还是假的。

    于是他十分不厚道地,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

    当然,声音其实不是特别大。

    但是也够安倱哭上半了。

    于是一出《牡丹亭》都唱完了,安倱才处理好了盛爻的记忆。

    当然,也是本着自愿的原则的。

    盛爻坚定地不想回忆自己对着安倱各种吹嘘的状态,表示如果安倱不让她忘掉这一切,她就弄死安倱来灭口。

    盛先生就不一样了。

    他坚定地要让盛爻认清安倱的戏精本质,所以一点记忆都不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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