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白天他负责开车接送许黎上下班, 晚上在酒店的客房, 她用肉偿支付他的出场费,不过这样惬意的生活也难以长久维持。

    “你明天上午回去还是下午回去?”

    云雨过后,许黎趴在他身上, 齐腰的长发或是贴在背后,或是绕在颈窝, 脸颊红韵、红唇微肿。

    “明天陪你吃完午饭再走,你再不好好吃饭,我会考虑给你请个营养师, 或者让赵老二给你开副中药。”

    中午他去拍摄现场, 本想请她吃午饭,谁知许黎张口就说吃过了, 问她吃了什么,她说两块牛轧糖。

    活了三十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牛轧糖也能当饭吃,生气之余拽着她到附近的饭店, 看着她吃完午饭才回酒店。

    “我有好好吃饭,只是你今天来的时候我刚好不饿, 最近我饭点和大家不太一样。”

    “少狡辩, 你助理都说了最近每天中午你只吃一点东西, 再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

    说着,他还抬手掐了掐她的脸, 心里有些无奈也挺恼火。

    “好吧, 我尽量多吃一点。”

    说完, 她转头把耳朵贴着蒋钺的胸口,咬着嘴角叹气。

    她也不是不想吃,就是大家吃饭的时候她不饿,等所有人都忙起来的时候,她终于觉得饿了,可那个时候却没办法吃东西。

    “我过几天要出差。”

    “去哪儿?”

    “非洲!”

    “嗯?”

    对上她完全懵逼的眼神,蒋钺也很无奈。

    “我也没办法,本来是想找个外出的机会躲躲,谁知道公司在非洲的一个项目遇到了点麻烦,老头子和蒋正阳都不适合出远门,自然就得是我去。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特产回来?”

    长这么大,亚洲、欧洲、美洲包括澳洲他都去过,唯独非洲那片神秘的土地不曾涉足,以往做调研、旅行计划,也都不会往那边考虑。

    “非洲有什么特产?石油、钻石还是金矿。”

    他对那个地方不胜了解,她又能知道多少,原主关于非洲的知识还都是从纪录片以及课本上学来的。

    “好像…也是,我也不清楚那个有什么。看吧,如果没什么好玩的就不带了,反正你也什么都不缺。”

    “你真是敷衍,从一开始就没想给我带什么东西吧?”

    见她皱着鼻子,似有不满的样子,蒋钺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我本来就是去工作的,去那边要好几个星期。原本不想告诉你,但是怕你每次打电话过来我都接不上,让你胡思乱想,所以才提前说一声。”

    看着嬉皮笑脸的男人,许黎撇撇嘴心里不大高兴。

    “其实,你这次来就是和我告别的,对吧?”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离开前不来看看你,心里总是悬着块石头。”

    “我出差的时候,你就安心待在剧组,如果老头子他们打电话请你去蒋家,你找理由推掉,遇上什么麻烦给赵四儿打电话,他会帮你处理。”

    虽然赵季平只是个外科医生,但赵家的底蕴摆在那里,结交的朋友大多都是权贵子弟,只要许黎不是把天捅了个窟窿,一般都能补得上。

    “你也多注意安全,我对非洲了解不多,听说那边的某些国家还是挺危险的,你自己当心。”

    “你放心,我去的都是安全的城市,而且到了那边会有保镖跟着。”

    见他一点没慌,也丝毫不紧张,她也只好把心里的那点担忧压回去。

    “那就好,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事发突然再加上我们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

    “我了解,你安心去工作,我会老老实实待在剧组,平常他们给我打电话,我根本接不上。淼淼和经纪人也不会傻傻的把我卖掉,能推的活动都会帮我推掉。”

    经历了近两年的打磨,她和工作室的人越来越有默契,大家都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情况,不会像当初那个接到蒋正阳的电话,就把她带过去,羊入狼口。

    “嗯,时间不早了,去冲个澡就睡觉吧。”

    闻言,许黎点点头裹着被子从他身上翻下来,最近两天晚上,她都没时间背台词,时间全被他夺走了。

    第二天中午,两个人一起吃完饭,许黎站在路口目送他开着车子离开,转身对上淼淼担忧的眼神,她故作镇定的弯起嘴角说。

    “那个烦人精终于走了,我也能安心工作了,进去吧。”

    话音未落,她抬腿从淼淼面前走过去,先她一步进了拍摄的院子。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淼淼泯着嘴想追上去告诉她:不想笑的时候,不必强颜欢笑,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许黎脸上明明白白写着舍不得三个字。

    但是想到她那倔强的性格,淼淼摇摇头到底还是把话都憋回去了。

    蒋钺开车回家收拾东西,好在胖达早就跟许云心回乡下避暑了,不然他还得给狗子找个信得过的铲屎官。

    出国前于公于私都得回趟蒋家,他思来想去,把这个日子定在出国前的一晚上,到了那边发现今晚蒋家难得和气,蒋夫人没有拉着脸,程荣没有苦着脸,老头子也没叹气不止,至于蒋正阳…他根本不在家。

    “去了那边,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先安抚工人的情绪,再考虑解决的手段。”

    第一次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蒋钺,老头子自己都有些担心,因为在此之前蒋钺在公司也是是开开会,或者陪他一起去别的地方开会谈生意,从没有放他自己去完成这种事。

    “我明白,有什么问题和不对劲的地方,我回第一时间联系您。”

    见儿子没有怯懦不屑,也没有不以为然,老头子的心慢慢落了回去,这是他给蒋钺的机会,如果他能完美解决那边的纷争,他这个当父亲的也就能狠下心把大儿子从副总裁的位置上踢下去。

    “嗯,到了那边也要多注意安全,现在啊,哪里都比不上咱们国内,你做事要千万小心。”

    “您放心,我会多加注意,平平安安的出去,顺顺利利的归来。”

    没有蒋正阳在家里咋咋呼呼,整个蒋家看上去都平静了不少,像是又回到了很多年前,虽然平静只是假象,可这个假象也比没有的好。

    吃完饭之后,蒋钺跟着父亲进了书房,说了些老生常谈的话题,听了些前人总结的经验,到十点多的时候才回自己卧室。

    却没想到程荣会蹲在门口等自己,看着那个身穿黑色长裙,面容憔悴的女人,蒋钺有些搞不清状况,到底是他走错了,还是她等错了。

    蹲在地上的程荣,余光看见他站在两米外的地方,急忙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却因为蹲的太久导致小腿血液不循环,再加上起身突然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栽下去。

    见她又摔倒的可能,蒋钺下意识的迈出腿,却只走出来一小步,没有到达她面前。

    站稳后的程荣,看着蒋钺的前倾的站姿,忍不住扶着身后的墙壁摇头,笑得有些凄苦。

    “现在,你连扶都不肯扶我一把了。”

    听着她这般感叹,蒋钺低头无奈的抿了抿嘴。

    “身份不同了,怕人误会,对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

    如果程荣没有从前的黑历史,只单纯的是他的大嫂,在刚才的那个时候,他肯定会上前扶她一把,可他们之间的关系说来有些复杂,很容易被人传闲话,他不想让自己无端背负骂名,也不敢让许黎因此难过。

    流产后劲一直没有静下心的调养身体,再加上经常和家里人怄气,程荣只能靠着墙来保持身体的稳定性,出事到现在她瘦了十多斤,原本就骨感的人,如今彻底成了白骨精。

    “是啊,身份不一样了,你心里一定很鄙视我吧,当你看见我和蒋正阳站在一起的时候,你一定恨死我了。”

    说完,她转过头来,故作镇定的咧开嘴,笑得很大方,也很怅然。

    “没有,我没恨过你们,恨一个人太累了。”

    听他这么说,她非但没觉得松了口气,反而有些心口酸涩,低头吸了吸鼻子,把散下来的头发拨到耳后,低沉干哑的说道。

    “我宁愿你是恨我的,这样至少说明…说明你曾经心里有我。你当初一直忙着创业,别人打球的时候,你在工作室,别人看电影的时候你在和人谈工作,作为你的女朋友,我完全感受不到一点你对我的在乎,所以……”

    虽然他不恨她,却也不想为她现在的报应买单,凭白无故的扛起所有罪责,所以蒋钺开口打断了她的自白。

    “程荣,我怎么样不是你自甘堕落的借口。如果觉得我不好,对你不够关心,你能提出来,也可以直接说分手,而不是为了看我的反应,和他纠缠不清。”

    他说得很平静,就像是在念一段电影旁白,说得都是别人的故事,而他只是个看客。

    “你是成年人,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该考虑将来的后果。我自认为不欠你们什么,以你的家世,当年蒋正阳对你肯定是百般讨好,因为他没办法强人所难,你们之间的所有事,都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

    说起愧疚,他对许黎的明显更多一些,倒不是因为她现在是他的爱人。而是当年,她被他拖下水,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在陌生的而封闭的环境中被两个心怀恶意的男人刁难,那一刻她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和他们谈条件的权利,能不能活下去全靠她自己。

    相比之下,当年程荣就算完全不给蒋正阳面子,甚至当众扫他的面子,有程家做后盾的她,也不会受到任何迫害,所以他对这个女人没有愧疚。

    大概是戳到心口的伤了,程荣弓着腰用手捂着脸一副不想见人、不肯面对这个世界的样子,面对这样冷静甚至是冷血的男人,她连歇斯底里的力气都没有,因为他说得都是事实。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后悔当初就那样和他在一起,后悔嫁给他。”

    看着那边像是孤魂野鬼一般的程蓉,蒋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这个时候来和他追忆往昔,真的有用吗?

    “你现在肯定在说我是活该,现在天底下的人除了许黎,你谁也瞧不上。她到底哪里好了?这些年身边的人给你介绍了那么多女人,你全都当做没看见,我那个时候还一直在心里窃喜,我以为你还没放下我,所以不接受那些家世、长相、性格都拔尖儿的女人,我当时真的好开心,至少你没事放下我。”

    说着,她抬头望着天花板,嘴上在笑、眼里在哭,头发被泪水打湿贴在了脸上,却没想拨开。

    “可是某一天她出现了,出现的那么突然,一下子就成了你未婚妻,我猜到里面不寻常,甚至也觉得你们是在演戏。但是后来看见你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等她电话的时候,我才知道你们不是演戏,你也不是玩玩的。”

    说到这,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他,红色的眼睛在白得过分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瘆人。

    “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看上她,除了那张脸,我真想不出她这个私生女有什么……”

    听她唠叨过去,他没意见,但是听她diss许黎,蒋钺没兴趣。

    “你别忘了,我也是蒋家的私生子。在你们这些天之骄子的眼里,我们不配活着,不配拥有快乐和幸福,所以我们才要更努力的活着。她哪里都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我喜欢,感情和婚姻都是我和她之间的私事,不需要你们来操心。”

    见他突然板着脸怼自己,程蓉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浸入发丝间,“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你翻脸,才说她半句话,你就不开心了。你真的爱上她了。”

    “如果不爱她,我不会娶她,既然娶了她就要尽全力维护她。”

    “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差距,你喜欢一个人,是那个完完整整的人,内在的和外在的。但是他不一样,他喜欢一个人,只是喜欢她的某一部分,可能是长相,可能是身材,所以我永远都猜不到他的下一个情人长什么样,他下一次会在多久之后和别的女人睡着一起。”

    关于蒋正阳的审美,他没研究过,也不清楚她说得对不对,所以也不用接话,现在的程蓉需要一个倾听的人,如果他多在这里站一会儿,能让她少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他也不会觉得辛苦。

    “蒋钺,你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喜欢过我?过去这么多年,我都记不起来咱们当初是怎么开始的,只知道我说分手的时候,你什么反应都没有,当天下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如果能当初骂我一句,我说不定也不会嫁给他。”

    “你也说了,过去很多年,有些事我都忘了。人该向前看,一直抓住那根刺不放手,疼得只会是自己。”

    过去那么多年,他也不记得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只知道当他在实验室忙碌的时候,身边会有同学的窃窃私语,说他的女朋友跟着一个富二代走了,那个时候没几个人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富二代。

    大家都说他这个靠奖学金混饭吃的穷小子能和程蓉那种白富美交往,一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一边羡慕一边嫉妒,看见他被挖墙脚,也没多少人同情,就算有人同情,那也是一种裹着鄙夷的同情。

    “你说的容易,如果哪天许黎她也背叛……”

    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但他真的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听她提到许黎,还往她身上安一些不可能的罪名。

    “她不可能背叛我!她不是你,我也不是蒋正阳,我们俩做事之前会先思考后果,就算哪天感情淡了,互相看不下去的时候,她也不可能背叛我。”

    在他看来,许黎的道德底线比蒋家的几个人高太多,如果哪天他们俩真的过不下去,她肯定会提出离婚,哪怕什么都不要也得要自由,或者直接出国找个安稳的城市,提前进入养老状态,眼不见心不烦。

    “是嘛,我怎么不相信呢?”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都是我和她的事,有的人喜欢用身体思考问题,有的人则是用脑袋,我和她属于第二种。”

    认识到现在,许黎没有对他提过什么要求,唯一张口要过的东西就是房子,可当时因为一些原因没给成,领证后他把名下的一些财产转给她,到现在许黎都不知道,她五个亿的奋斗目标早就达成了。

    大概是一连几次因为许黎被他怼,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程蓉,很快就又恢复到戾气 缠身的样子。

    “你们男人都一样,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现在,你能为她嘲讽我,将来…你也能为了新欢奚落她。对你们男人来说,最好的车子永远是下一辆,最爱的女人也永远是下一个,我会看着、等着,等到那一天,看你是怎么用自己的话,打自己耳光的。”

    突然间,他发现程蓉又进入了完全的自我状态,不相信别人的话,也根本听不进去。

    “程蓉,你和许黎最大的差别是…你永远不知道自省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出了问题永远都在别人身上挑毛病,好像这样就能让你更心安理得些一样,然后等到下一次,你还是会在老地方栽跟头,直到某天你摔伤了,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坐在坑底咒骂那个给你挖坑的老天爷。”

    “抱怨和推卸责任,并不能让你的人生风调雨顺,发现走错路了,你不知道回头,不明白什么叫及时止损,非要一条道走下去,就好像这样做也算是赢了一样,可你真的赢了吗?”

    蒋正阳花心的性格不是婚后养成的,中学期间就有记录,程蓉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因为没有哪个君子会来挖弟弟的墙角,她选择与小人共舞,最后扭伤了腰摔断了腿倒在血泊里怨恨其他的舞者,怪他们跳的太好、转的太快。

    “时间不早了,他今晚可能不会回来了,你早点休息,身体是自己的,别人没有义务替你爱惜她。”

    说了这么久,他终于走了过来,却还保持着不会让人说闲话的安全距离,若有所思的程蓉眼里布满红血丝,看得出来他在刻意保持距离,只好挨着墙往边上挪了一点。

    蒋钺走过来,拧动把手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如果真的过不下去,就放自己一条生路。我刚才说了半天都是在告诉你,不要一味地推卸责任,现在我还有一句话。”

    “别用过去的错误,折磨将来的自己,该回头的时候就回头,该放下的时候也要学着放下。”

    话音未落,他拧开门把手推门而入,关门时的气压,把她的头发吹了起来,靠在墙边的程蓉如同被抽去空气的玩偶,慢慢的缩成一团咬着手背大哭起来,也不知是手在疼,还是心在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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