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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苗噼里啪啦爆起来形成了大势,汉王府里面住的人个个风闻掀被而起,才晓得是门客那边的屋子起火了。

    书房门呼啦打开,四范往浓烟升起的方向看去,回头对一屋子眉毛胡子皱成一团的门客不冷不淡道:“着了。”

    “王爷!”那起子门客没法冷静,纷纷看向首座的汉王。

    你家的屋子都给点着了,还有心情看劳什子的舆图?

    汉王沉醉在舆图中,手里捏着个空茶杯时不时喝一口。

    “你们来看,青海卫地势虽然平坦……”

    他兴奋地抬起头,眼皮一跳,一屋子门客全都用哀怨的目光看着他。

    四范接过茶杯,他说南院走水,门客们正担心会不会烧到其他地方。

    探了探茶壶的余温,还有一半的热度,提起往杯里注满茶水。

    南院是单独分出来的,烧光了也只有那一带,汉王刚要开口,迎上门客们的眼神,恍惚明白了。

    “今天就说道此处,各位也都累了,东院近日新辟出来一溜厢房,本王正愁里面没什么人气,你们去哪里住一住。”

    门客强撑笑脸齐声谢过,跨出书房门槛,脚底跟抹了油似的直奔南院。

    他们的身家可都在枕头下藏着呢,此时赶去能捞回一点是一点,比什么都没有强。

    心疼的可不止他们,汉王慢一步拖着等门客都出了院子,几步奔到门边,看见南院方向浓烟冲天,首先关心的不是重修房屋得花费多少钱财。

    他愣成一条冰棍,“五城兵马司来了吗?”

    一旦他们出动,不等天亮,消息就会像雪片似的传得到处都是,宫里会知道,齐王那里也瞒不住。

    四范从没离开过书房一步,他哪能晓得外面的情形如何,汉王摆手,说他还是亲自到门口看一眼。

    门客又跑又跳,没到南院就闻到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焦味,那是木头和布料混在一起燃烧散发出的味道。

    “我的簇新湖缎长衫……”一个嚎了声,眼珠往上翻了翻,晕厥过去。

    一个跌跌撞撞摔到水桶砸出来的泥坑里,糊了一脸泥浆,绝望地往眼前的废墟抓了抓。

    “王爷赏赐给我的一套前朝文房四宝啊……”

    混乱中也有个中冷静自持的,掂了掂随身揣在内里仅二十两的身家,清清嗓子安慰一群涕泗横流的同门,“都是俗物,会有的,会有的。”

    骑在墙头之上,目睹眼前的一片乱象,阮妙菱得意的笑开了。

    这下,徐元能回家了!

    “墙那么高,你不怕吗?”和夜风一样凉的声音吹上了墙头。

    她的后背一下子爆起一层粟粒大小的疙瘩。

    秦阶立在街道中央,仰头看着坐在墙头的女子,恍惚觉得时光一下子倒退到了以前。

    勾着鞭子脚踩墙面,阮妙菱以最快的速度滑下来,不意和他攀扯。

    再耽搁一刻,五城兵马司就该到了,还不把她这个有前科的纵火犯当场拿下?

    “家里煮的饺子该冷了,我得走了。”

    她挪步,秦阶跟着她一起挪,同时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

    他突然抬起衣袖,修长的手臂从衣袖下抻出来,露出捏得紧紧的一串糖葫芦。

    “吃这个,就饱了。”

    一向不苟言笑的秦阶,脸上慢慢绽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好像天真的稚童。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激起一段尘封在阮妙菱记忆里的景象。

    她十岁进京那年,懵懵懂懂地出言中伤了江采芙,便悄悄爬上徐侍郎府,打算和暂住在徐府的江小姐道歉。

    当时天色昏暗,她对侍郎府的地形也不熟悉,失手打掉了一只灯笼,把后院给燃了。

    情急之下她只有原路返回,还没从墙头上跳下来就看见一个面若冰山的男孩子站在下面,问她墙那么高,她不怕吗?

    她以为男孩子会抓住她,然后向徐侍郎邀功,他却递过来一串糖葫芦,“吃这个就饱了,下回别再翻墙偷人家的东西吃。”

    “原来那个哥哥是你!”

    阮妙菱惊喜地说道,却没接他的糖葫芦。

    她没接,秦阶像是早有预料,上前一步捏着糖葫芦的顶端,把有签子那一半塞进她手中,“我一直都知道是你。”

    她满月的时候,玉人似的团团可爱,父亲当着他的面抱她,母亲还和她娘说笑要把他跟她配一对。

    然后她就在襁褓里噗噜噜地表示抗议。

    因为家里没有妹妹,他好奇女孩子生下来是什么样子,凑过去仔细看,冷不丁被喷了一脸的沫子。

    之后她跟着宝贞公主迁去平阳阮家,而他被父亲丢到南疆,跟她的父亲一块杀敌,一晃就是十年未见。

    她回京那阵,他是揣着一肚子气去找她的,他倒要看看吐他满脸沫子的小姑娘长大了是什么丑模样,随后就有了在徐侍郎府墙外的一幕。

    糖葫芦是给侄子买的,看到她一副生怕他将她扭送到侍郎府的害怕模样,贴着墙站得十分乖巧,他纵有千般火气,一瞬间都化成烟吹没了。

    捏着糖葫芦想了一回,感慨一回,又叹息一回,阮妙菱直视秦阶,道:“秦大哥,我已经想起来和你相见的事,这糖葫芦就没有再接受的必要了。”

    他好几次没有看到她吃糖葫芦,就知道她不怎么爱吃甜,却还一直坚持送,意图自然不在此。

    “徐元在等我回家,下回我们一起去秦家看你,也见见秦大人和秦夫人。”

    秦阶攥着重新回到手里的糖葫芦,忍不住问:“已经错过一次,为什么还要选他?”

    阮妙菱颇为轻松地回答:“因为他值得。”

    “它不值得吗?”秦阶举起糖葫芦,“你我相见明明比他早,他为什么就能后来居上?”

    “秦大人,感情比得不是早晚——”

    徐元手提半截红缨枪负在身后。

    他是追着秦阶来到这儿的,没想到竟然在汉王府附近看见娇妻,来时在路上遇到的五城兵马司定是往这边来的了。

    秦阶道:“徐修撰是仗着自己有恃无恐,才说得出这样的大话。”

    徐元挑眉笑道,挽住身侧人的手臂,“就算有恃无恐,那是菱菱给的,而且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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