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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牧之口中的‘他’,正是指无命。

    无命耍了个心眼,在季牧之身上留下一抹微弱的神识用以实施监控。无命是活死人,气息数阴,第一时间就被玄天刀察觉了。

    季牧之留着这抹神识没有驱散,为的就是在有需要的时候能联系上无命。

    利用神识进行信息传递,这对季牧之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第二天,季牧之带着还在打喷嚏的宁姒提前来到约定的密林。

    没错,她的高烧不光是心理原因,还因为真的染上了风寒。

    早已过了约定的时间,无命还没来。宁姒忍不住嘀咕:“是不是你判断错误了?”

    自打破解了无命的幻术,季牧之就把他当‘自己人’了。

    他说,无命确实恨重华和晟,但是相比之下,他更恨赋予自己长生的暮。从某种角度来说,无命跟他们是同一阵营的。

    这个结论的依据,正是破除幻术的‘钥匙’。

    在幻境里,季牧之对重华说:“你应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阻止栗禾煽动民心,阻止北上钟山去找烛龙。无命后悔了,他希望有人能阻止这一切,这样就不会遇见暮。

    他对着虚空问无命:“你是想结束这一切,对吗?”

    幻术破除,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在夙徒院的时候,季牧之曾向竺篱问起黑袍的长生。竺篱对神力并不了解,只向他说起命理溯源。

    季牧之对此的理解是,像黑袍这些借他人之力获得长生的,生死皆不随自己。

    也就是说,除了施与长生的人之外,不会被任何人杀死。哪怕是消散于玄天刀之下,那股力量也会回到主人面前重新凝聚,这就是卫神宗的黑袍怎么杀都不见少的原因。

    或许这在无命身上也适用。他想要结束一切,又不甘心湮灭在暮手里,所以想拖着她一起走向灭亡。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无命明明是敌对方,却对宁姒和阿吉手下留情。

    还有封印四凶源力的画。季牧之甚至怀疑那是无命故意送到宁姒手中的。

    季牧之的推测看起来有理有据,但实在过于大胆。宁姒想信但不敢信,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时辰,宁姒闹了无数遍要走,无命才姗姗来迟。

    季牧之见他孤身赴约,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我们想让你帮忙。”季牧之开门见山,“帮我们阻止暮炼成千魂琴。”

    无命坐在树上,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们?就因为你活着从我的幻术里出来了?”

    “对,我知道你恨她超过恨重华。”

    无命没有否认,反而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恨她吗?”

    季牧之沉默不语。他对无命和暮之间的事一无所知。

    无命自问自答:“她救了我,为我重铸骨肉,让我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寿命。她认我当儿子,让我唤她母亲,她把绝大部分权力交到我手里,对我的信任和器重远非他人可比。可是,我还是恨她。”

    “母亲?多么讽刺的字眼。从来没有哪个母亲会因为儿子做的事不达心意就肆意严惩,剜肉剔骨是常有的事情。没错,我的身躯已非原来那具,可这仍是我灵魂居所,不会死,但是会痛啊!”

    “为了获得短暂的青春,她一遍遍进入轮回。而我,不仅要在她每一次轮回转世之后找到她,为她鞍前马后,为她逆天改命,还要负责寻找烛阴之心的下落。几千年来,她当过皇族公主,当过世家小姐,尝尽天下女子歆羡的一切美好。可越是尝到年轻美貌带来的甜头,就越对烛阴之心执迷。长生还不够,她要的,是长生不老啊。”

    无命咬着牙说完,握紧的拳头才缓缓松开:“总之我是受够了。”

    宁姒开始同情他的遭遇。被老妖婆虐待了上千年,没变成见人就砍的杀人狂魔也挺不容易的。当然,这些年死在他手里的人只怕也不在少数。

    季牧之则看得更透彻些。无命受够的,不光是暮的虐待,应该还有命运掌控在他人手中的无奈。

    “既然如此,你更应该跟我们合作。”季牧之再次点明主题。

    无命脸色一变,冷笑道:“少自作多情了。我恨她,但并不意味着和你们就是朋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套在我身上行不通。”

    宁姒迅速收回心底泛滥的同情:“谁媳和你做朋友?我们只是不想让老妖婆炼成千魂琴。”

    无命像是才看到她在这里似的,缓缓将目光转到她身上:“我问你,炼成千魂琴和让暮重回神域不得再干涉世间事,二者则其一,你选哪个?”

    宁姒一下被问住了。认真权衡之后,默默在心中选了后者。

    千魂琴铸造出来,若是无人用其作恶,放在那儿也不过就是一件器具。可如果能让暮回到神域,并且永远不能再到人间胡作非为,那才是真正的为民、为灵除害。

    更是为她自己除害。

    “洋者是不是?”无命早已看穿她的心思。“如果想过安生日子,就走得远远的,别来给我添乱。”

    “你的意思是……你能让她永远离开?”宁姒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诛神?他有那么大本事吗?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死现在的暮,她仍有转世回来的一天,怎么能说是永远离开?

    无命并不解释,又望向季牧之。可仔细看,他的目光似乎并未在季牧之身上聚焦:“几千年了,我总要赢一回。”

    他当过骁勇无敌的将军,当过出谋划策的幕僚,权势财富他都不缺。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名字总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始终无法在历史上留下痕迹。

    再看舜帝重华,即便过去数千年,人们仍旧记得他,赞誉他,甚至连那一双怪异的重瞳也被当成圣人的象征。

    真是不甘啊,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生出的好胜心理,总想压重华一头,哪怕只是他的转世也好。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没白在人间游走数千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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