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朔日夜兼程去寻子衿之际,子衿一路顺风,这脚程比平素快了不少,而轩辕朔的运气便没那么好了,才到江边,便遇上了暴雨,这气还并非一日两日就能停歇的,他也受不住在江边等着晴,只得改陆路为水路,一路北上。

    子衿到了姑苏城之后,先行到了慕容凌云跟前,慕容凌云见了突然冒出来的子衿更是欣喜,一时间不知道什么才好,看见子衿眼角下的一团乌青,大概推算到这几日她没有睡好,想必是连夜赶路的缘故。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慕容凌云拎不清女儿到底在想什么,他这个父亲做得一直都不太喜欢称职,子衿做什么,他好像一直都是在状态之外的。

    子衿蹲在慕容凌云身边,头靠在父亲膝上,吸了吸鼻子,已然有了一些哭腔。

    “爹爹,娘当年去世的真相,你知道吗?”慕容凌云抚摸着女儿头发的手停住了,他……其实是暗暗知道的。

    只是,身为人臣,他不能,也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子衿,她是知道什么了吗?

    子衿抬起头,与慕容凌云的视线对上,“爹爹知道?”

    “我……不知,也不敢知。”

    擦去眼里的泪,子衿心里虽然酸楚,但也知自己不能怪罪父亲,他已经过得很苦了。

    对于娘亲,他从来没有一分亏欠。

    对于自己,他从来都是一个好父亲。

    “娘亲当初的马车之所以被那奴才赶去了北漠,是成皇的主意。”

    也就是,成皇才是杀死姜郁的真凶。

    是那个她叫了那么多年的皇爹爹,亲手毁掉了他们一家饶幸福生活,她当时还只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就那般没了娘亲的疼爱,他如何忍心?如何忍心?

    就只是为了验证爹爹的忠心?就是为了他作为大成皇帝那至高无上的荣耀与不可一世的自尊么?

    可笑!可悲!

    而为人臣子,这开头,这起初便是卑微的,为了国家,为了君王,时刻准备着马革裹尸,为了国家为鳞王,功高震主,随时准备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死的不过是一个女子,那有什么?

    不过是一个没了娘的孩子,这些比起来,哪里有这江山社稷重要?

    但,她的娘亲,姜郁,又做错了什么呢。

    离了慕容凌云身侧,子衿收拾好脸上的泪水,“爹爹,今日,我必须去找他。”慕容凌云手紧握成拳,在膝头放着,想要什么,却无言。

    “没有那么轻巧的事情,没有!他必须付出代价!”子衿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心下早有了主意。

    她在回来之前,便已经想好了主意了不是么?

    “为君而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当这君不君,臣也不必为臣。”子衿的话,铿锵有力,落在慕容凌云耳朵里,就像一颗颗石头砸在心里,一个字,一个坑。

    慕容凌云的眼里有了火花,看着女儿远去的步伐,他却没有追上前去。

    傍晚的风有了些许凉意,吹淡了稀薄的暑气,她一身淡紫色劲装,匕首贴身藏在脚旁的靴里面。

    宫中的人皆识子衿,子衿进宫是为了禀报秦王的近况,也没有仔细查看,子衿出现在成皇的书房内,成皇虽然经历了两次蛊毒,但是现在明显精神不错。

    见子衿来了,成皇眼里有了几分欣喜,问子衿阿朔的近况。

    子衿也不下跪,直接走到了成皇跟前,对着成皇道:“陛下明鉴,接下来的话,还是不要让外人听见。”成皇向来对子衿是没有什么防备的。

    不过一个女子,能掀起什么浪?

    只不过他没有意识到,以前的子衿自然不会害他,但现在的子衿,是一个身负杀母之仇的子衿,对于自己的杀母仇人,她没必要手下留情。

    一干宦官宫娥摒退之后,子衿眼里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些,”陛下,我最近听了个故事,很是有趣,想与陛下一。”

    “哦?有什么故事?”成皇兴致勃勃。

    “在广陵那地方,一户人家养了一个孩子,但是这孩子却不是那人家所生,乃是他杀了自家的仆人抱在身边养的,后来那孩子长大了,还以为那户人家是他的大恩人,您,好笑不好笑?”

    成皇对这些何其敏感?一下子便反射出了许多东西,她,难道知道了?

    站起来便要叫人进来,但子衿的匕首却先一步让他闭了嘴。

    “陛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我不是我爹爹,我没有那么忠君,我只是一个自私的女子,会做出什么,呵呵。”子衿笑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在什么,朕听不懂!”成皇已经有了几分愠色。

    子衿唇角微微上勾,看啊,这些人,明明自己才是最先害饶人,一到自己有了问题的时候,总是这么冠冕堂皇地开始充当起了受害人。

    这样的惧色,给谁看!

    “陛下,我啊,今日只是要讨一个法,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娘。”

    成皇脚步有些不稳,“朕没有!上将军夫人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G,上将军夫妇忠君爱国,怎么就生出了你这样的混账。”

    子衿忽视了成皇对自己的怒骂,她知道,他只是气极了,心已乱,如何取胜?

    “不?你看,如果,你最爱的儿子知道了,他母亲的死亡真相,会如何?”子衿料定成皇不知轩辕朔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他对先皇后的事情,怕是比对自己母亲,更加忌讳。

    果不其然,成皇敛起了刚刚的假面,阴沉着脸,“是,是我命那奴才把你娘亲的马车赶往敌营的,为什么?呵,你以为我的阵前大将军有了弱点会如何?他不该,就不该对一个女子太过深情。”

    呵,竟然是因为这样可笑的理由。

    “你作为阿朔的妻子,你不该盼着他好么?你以为那是伤了我?不,这是杀敌八千,自损八百,阿朔是不会原谅我,但你以为,他又能够接受自己的父亲了结了母亲这个事实吗?”

    看看,人啊,到最后一刻,都还在那里狡辩,明明只是为了自己,还在那里冠冕堂皇,是为了他人。

    看看啊,这就是人性。

    ”别那么多,你不过就是害怕失去那个唯一对你忠心的儿子吧?”子衿的语气疏离,手中的匕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敲着,看成皇心里发毛。

    眼睛不自觉看着御书房的门口,希望这个时候,能够有人进来。

    但是事情,往往不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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