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这才发现,平时最喜欢热闹的春梅,一直没有露面。

    “刚才在屋子里我还见她急吼吼地穿衣服呢。”秀儿说。

    “我们进屋去看看。”

    大家一窝蜂往屋子里跑去。明月因为手被捆着,跑在了最后面。

    当她跨进屋子的时候,里面已经尖叫连连,她挤进去,就看到春梅胸口插着一把剪刀,倒在了血泊中。

    剪刀的位置,正中心脏。

    春梅还穿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倒在灰暗的破旧屋子里,身下是那片绚烂的红色,她生的相貌丑陋,又是膀大腰款,一生都平淡无奇,死了,倒是异常夺目。

    宫女们都吓得面色土灰,刚才还争先恐后往屋里涌,这会儿都连连后退,肖儿则直接吓得往后倒去,还好被后面的人接住。

    尹公公上前探探春梅的鼻息,说:“她死了。”他一生见过死人无数,大都是如花一般年纪的年轻宫女,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里的大有人在,见到死人,他一般都是面不改色的。

    尹公公话音刚落已经有宫女抽泣起来,春梅平时固然可恶,可早上还活生生的人,一眨眼就死在眼前,死相还这么惨烈,不得不让人心生恻隐。

    刚才还认定是春梅害死方姑姑嫁祸明月的,这会儿也没了声息。

    “大过年的,一连两个人都死于非命,真是晦气。”嬷嬷拿手帕掩面说:“这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尹公公也很是为难:“死的都不明不白,要不要报慎刑司。”

    嬷嬷拍了他一巴掌:“慎刑司是什么地方,会管这种鸡零狗碎,大过年的送上这种案子,小心那些人连你我一块审,你要是能受的了他们的手段你就去,我是不会去给你陪葬。”

    明月看着嬷嬷那张精明厉害的脸孔,那日被打得头晕眼花,她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个嬷嬷,这一近看,嬷嬷不过五十岁,古人七十古来稀,按照宫规,她这个岁数本该出宫养老的,不知为何她还赖在宫里,大概是变着法儿折磨人至残至死能让她获得更多快感。看她的相貌,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太太,暗淡松弛的脸上列着横七竖八的皱纹,嘴吧还算小巧,涂成了张扬的猩红色,可是一看到她那双豆粒大闪着精光的眼睛,就让人不寒而栗,她眼里射出的光芒,冰冷、狡诈、恶毒,她心里所有的阴暗都涵盖在这眼神里。这种人,时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算计着,她大概没有什么亲人,因此也不用为后代积德,这辈子把能做的坏事都做足了,才算是不枉来世上走一遭,要问她总共做了多少恶事,那要看她有多少机会作恶了,她这种人,哪怕露出个笑容,都比寒冬里最利的那道寒风还要阴冷。

    “你们这些贱人,整天就知道整些下作的事情来给我添麻烦,今死一个明死一个,倒不如一块死了干净。”她说。

    “嬷嬷息怒,咱们还是看看眼下该怎么办。”尹公公讨好地说,嬷嬷狠毒强势,他不敢惹,还是请她拿主意。

    嬷嬷扫视了一圈,宫女们都垂下头,大气不敢出,凡是来到这里的人,都领教过嬷嬷的手段,她们谁也没有勇气迎视她那两道能杀死人的目光。

    嬷嬷的眼睛定格在明月这里:“你们可都知道春梅平素与方姑姑走的最近?”

    “知道。”宫女们异口同声回答。

    “那好,案情也水落石出了,罪奴庾明月下药暗害方姑姑,被春梅撞见,于是罪奴就杀人灭口害了春梅性命,尹公公,你对我的断案可有疑问。”

    “嬷嬷,您真是断案入神,小的岂敢不服。”尹公公陪着笑脸说。

    “耽误了半晌,也该把她处理掉了,你们几个,这次可以动用刑具,干脆利落些,别弄出那些鬼哭狼嚎的动静扰了老身清净。”嬷嬷命令那些手下道。

    那几个妇人一齐冲上来,宫女们都吓得如惊弓之鸟,谁也不敢动。

    明月手被捆绑,根本就是束手就擒。

    一个瘦弱的身影却挡在明月面前。

    “你们不能动她,她是无辜的。”肖儿哭喊。

    “哪个活腻的,还不让开。”一个妇人吼道。

    “还不快把她拉开,一块儿送死不成。”尹公公尖声尖气说。

    宫女们这才上前,把哭成泪人的肖儿架至一旁,秀儿干脆捂住她的嘴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惹恼了嬷嬷连累大伙。

    “肖儿,明月是必死无疑了,你再喊也是徒劳无功,还会让嬷嬷迁怒我们大伙。”秀儿劝道。

    几个妇人推搡着明月朝外走,明月猛然抖动肩膀甩开她们,仰头大笑。

    “死到临头还能笑的出。”尹公公倒吸一口凉气。

    “你给我听着,”明月朗声说:“我死不要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下面说的,句句属实,方姑姑的药方,张院判可以给我作证,至于春梅的死,我出来时有人还看见她在房里,我根本没有杀她的机会,你信口雌黄草菅人命,就这样草草结案,不止是我,方姑姑和春梅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

    “你在宗人府监督犯错的宫人受刑,无论他们是否冤枉,一律用最残酷的手段折磨他们,时日一长,你的心也锤炼得比砒霜还毒,今日你最好让我死了,不然有朝一日我若有能力对付你,我一定会吊着你的最后一口气,让你尝遍所有酷刑后再死。”

    也许是看到连死两个人后乱了心智,也许是最近一段时日身心受的折磨太多,死神当前,明月干脆吐出心中郁结,痛痛快快骂一场,总比憋屈地死了强。

    嬷嬷也不说话,就立在那里听她骂,以往落在她手里的罪奴,跪地求饶的占大多数,被折磨得忍受不了骂她几句解恨的也有,但像庾明月这样骂声如滔滔江水一般不绝于耳的还是独一份。

    她想等明月骂够了、骂完了,再给她十八般酷刑受受,没想到庾明月一张嘴,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你们快把她的嘴堵住。”嬷嬷终于忍受不了咒骂,歇斯底里喊道。

    几个妇人上前,掰嘴塞布条,动作一气呵成。

    嘴一被堵上,明月立马安静了,她知道纵然她再怎么挣扎,嘴里也发不出声音,她又不傻,知道不能白费力气。

    妇人们嫌明月走得慢,干脆提胳膊架腿,将她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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