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晚以后,明月要挨冻了。

    结束一天的浣洗工作,拖着沉重的身体重重摔到床铺上,还要用自己冻透的身体暖同样冰冷的床铺,身子弱的宫女,一晚上都暖不热,因此有许多人都受凉患了风寒,扛不过就只能死掉,每年冬天都要冻死病死一大批宫女。

    明月睡的床铺,就是上个宫女冻死后空出来的。

    她虽然懂些医术,但这一状况并未得到改善,因为大部分人都买不起药。

    明月蜷缩在潮冷的被子下面瑟瑟发抖,她的手脚冰凉,只有身上有些温热。

    这个时候,哪怕能用热水洗洗脚也是好的,黑暗中,她叹息一声。她可不想患病,她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得了病,根本没能力抓药,若是不幸病死了,女儿怎么办。

    要死,也得晚上几年,等两个弟弟长大能谋生养活凝苒的时候。

    “姐姐。”肖儿轻轻呼唤她。

    明月从被子中抬起头,见肖儿摸索着过来钻入她的被子中。

    被子本来就窄,肖儿一进来,两边都透风。

    肖儿有办法,她把两个被子中间重叠一部分,这样她们都能盖得严严实实。

    “我们两个一起睡,互相取暖,这样就不冷了。”肖儿轻轻地说。

    除了自己的女儿,明月几乎还没有和人挨这么近过。不过这样她的确不怎么冷了。

    有许多宫女都这样紧挨着睡,为了活下去,有何不可。

    明月心头一热,说:“幸亏我遇到了你,不然这个冬天真没法熬。”

    “我原先就有这个想法,只是怕姐姐嫌弃,今晚太冷,我们的被子都太单薄我就顾不得了。”肖儿说。

    “怎么会嫌弃呢,我……”明月突然陷入沉思。

    “姐姐在想什么呢?”肖儿问。

    “我……我猛然想起年幼时经常与一个小姐妹同睡一张床上,那时候,我们也如现在你我这般亲密。”

    “原来姐姐思念老朋友了,”肖儿轻笑道:“那以后你就把我当成那个小姐妹好了,我们同衾同食,一起扛过眼前的艰难困苦。”

    夜渐渐深了,肖儿也已经熟睡,发出均匀的鼾声,明月却依然毫无睡意。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前世,她与年幼时的那个小姐妹,那时候是非常要好。因为都是孤儿,缺乏亲人温暖,她们都喜欢结伴,让自己不那么孤单。

    明月性格骄傲孤僻,酗伴们都不喜欢她,她总是独来独往,直到红儿的到来,改变了她的现状。

    红儿是唯一一个肯对她笑、与她一起分享好玩具好吃的的小朋友,时间一长,明月打破心理防线,接受了这个酗伴,与她关系亲密、无话不谈,很多个夜晚,等其他人都睡着后,红儿总喜欢钻进她的被窝,两人说悄悄话到深夜。

    明月以为她与红儿之间,就是那种胜似姐妹的亲密友情,直到那一天,一对夫妇的到来。

    那对夫妇是来领养孩子的,他们考察了许久,选中了明月和红儿,可是他们只想领养一个,因此犹豫不决。

    过去也有来领养孩子的,他们一开始都会挑中长相漂亮可爱的明月,可交谈下来。发现她性格乖张又都放弃。

    只有这对美籍华裔夫妇,唯独表现出对明月的耐心与喜爱,最后,他们决定领养明月。

    然而就在他们去办理领养手续的时候,红儿假装依依不舍与明月告别,一把将她推下楼梯。明月脑袋撞上墙壁,当宠死了过去。

    最后,那对夫妇带走了红儿,明月在医院躺了半个月终于清醒。

    她向福利院院长说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是被红儿推下楼梯而非自己大意,可当时那对夫妇已经带着红儿飞往美国,如果告诉那对夫妇实情,他们既不会领养脑袋受过伤害的明月,还会送回红儿。

    权衡之下,院长决定保持沉默,将这个秘密保守住。

    就这样,明月失去了唯一一次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然而命运也给红儿开了一个玩笑,两年后,红儿患上白血病,在美国治疗无效后去世。

    这些是后来福利院院长告诉明月的,但过去这么多年,明月早已经不恨她了,对于红儿的不幸,她依然觉得很悲伤。

    虽然儿时的记忆遥远,她已经想不起红儿的容貌,可不知为什么,肖儿越对她好,她就越想起红儿。

    难道生命真的有轮回,肖儿就是红儿转世?过去明月不信这些,可是发生在她身上的离奇时间,让她不得不这么想。

    与明月这儿的天寒地冻截然不同的,当然是那些主子的住所。

    重华殿内,室内燃着旺盛的碳火,温暖如春,银色的碳火烧的通红,偶尔发出“嘶嘶”的声响。

    十六皇子只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中衣,懒羊羊地靠在书案上,慢斯条理地品着一杯雨前龙井。

    “回爷,您送她的那件披风被同屋的宫女偷走,换了十五两银子。”夜莺毕恭毕敬地向他汇报说。

    “混账,敢偷本王的东西。”他捏紧手中的杯子,眉头一皱,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就是,”夜莺接着说:“这是您送给庾明月的第一件东西,她不知死活的偷走,还只卖了这么点银子,可庾明月并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就这样放过她了。”

    “她,并不像逆来顺受的人,怎么这次就忍气吞声了?”他疑惑地问。

    “爷,我只负责打听事情,她是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夜莺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边喝边说:“你既然这么关心她,就亲自去问问好了”

    “大胆,”他骂了一句,道:“我要是能问,要你做什么,她能忍,本王不能忍,去把那个廉价买本王披风的人手剁了。”

    “那个偷东西的宫女还用处置吗?”

    他厌恶地皱起眉头:“那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很快会有人要她小命的,何需本王动手。你继续关注浣衣房的动静,随时向我汇报。”

    “爷,”夜莺不乐意道:“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我可不想再冻成冰柱子了,你这么牵挂她,干脆把她纳为王妃,省的还牵肠挂肚的这么麻烦。”

    他盯住夜莺,眼里的戾气渐渐聚拢。

    “你活腻歪了,敢违抗本王的命令,你再敢造次,我就把你阉成小太监。”他狠戾地说。

    “十六爷饶命,”夜莺装作害怕得发抖:“您这副凶狠的样子,吓唬别人可以,我可是在你身边长吓大的,下次换个方式,老用这个吓我,没点新意。”

    “那好,”他嘴角划过一抹邪魅的笑容:“我就把你阉了,送到宗人府当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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